徐云柚见他没有要接的意思，把筷子在他旁边轻放，收回胳膊肘放在自己面前的碗边，筷子插入进去转悠，让汤散热得快一些。

    “你都没来过，我可以和你打包票一定好吃。”周意很是高兴，难得徐云柚出来和她一起下馆子，还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想到这周意把手机举起来，摄像头对准桌子拍下一张照片，然后捯饬手机在上面按着真快一条朋友圈发送。

    【四人小分队齐了】

    加上刚才的照片，没几分钟张许旭第一个点赞，后面也有认识的朋友和同学，一小会儿就十几个赞。

    很酸，徐云柚尝了一口泡菜萝卜就放弃去吃上面的配菜，咬了口粉，煮的时间不短，但是到她嘴巴里就很硬咀嚼不了。

    徐云柚很慢的速度吃粉，听着周意和张许旭的说话声，时不时抬眼望向林矜，但每次都只有头顶和那外放的讲题声音。

    抓着筷子的手突然握紧，失落是藏不住的，更别说她极其容易表现出来，埋头下巴在校服里，把两侧的碎发从耳后扯出来，挡住半张脸。

    饭桌上的安暗潮涌动，大大咧咧的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依旧聊着天，时而打闹。

    徐云柚有些吃不下，看着碗里还有一半的粉，拿纸巾擦了擦嘴巴，放下筷子后，想要起身却被周意抱住身体抵挡张许旭拍过来的手，她也动弹不了。

    二两的酸辣粉并没有多少，除了徐云柚都吃得很快，周意抽了几张纸站起来说：“走吧，各回各家，各写各作业。”

    徐云柚站起来往外面走，到马路上便停下脚步转身，周意朝着她挥了挥手，和张许旭前后脚地往同一个方向走，后面林矜则是继续低头看手机，在出门口时淡定地朝外面扫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徐云柚身上。

    面无表情的想要踏左脚往张许旭同个方向离开，但对上徐云柚那张脸，心一软还是往右转走回学校。

    徐云柚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地行走，两人之间氛围僵持着，抿嘴不知道说什么。

    冬日的梧桐树光秃秃，徐云柚仰头迎着天空，身体像是多了个千斤担般的沉重，连同心是一样的。

    到公交站台前，徐云柚依旧是靠着边坐，留出位置给林矜，但他只是双手插兜平视前方，没有任何行为，脸上也不曾表示一点。

    徐云柚如坐针毡，习惯了和林矜坐在这个椅子上，突然一个人坐很是别扭，她默默地站起来，和林矜肩并肩站着。

    冷风袭击徐云柚的脸，心中突然委屈起来，深呼吸后强压着股不舒服，垂头丧气地盯着鞋尖，斑马线转弯处的公交车在发动，十几秒便停在两人面前。

    徐云柚侧头看了林矜一眼，视线又转移到打开的门，眼睛中的晦暗被往下掀眼皮挡住，没有抬脚过去。

    林矜放在口袋里的手不再摩挲，垂眸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后又放回去。

    徐云柚小心地向他挪一步，心中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脱口而出：“你怎么了？”

    “没什么。”林矜冷声爽快道，“下班车五分钟到。”

    林矜从没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徐云柚扭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有事。”

    林矜侧身靠在站台的广告架上，垂眸凝着她的脸，眼睛中的泪水清楚被他引入眼底，无动于衷地说：“我没有事。”

    徐云柚坚信他肯定有事情，直面对他的眼睛不移开一寸，直到错过第二班公交车才开口说：“你说话。”

    叹气声在两人面前回响，林矜抬手抹掉她眼角流出的泪水，轻声却又无奈道：“哭什么。”

    指腹在她眼角摩挲，冰凉的脸蛋上有块地方变得温暖，睁大眼睛不让剩余的眼泪掉下来，全部憋回去后听到林矜的解释。

    “柚子，我之前和你说过很多次要勇敢，但是你都没有听我的，现在你哥哥一说，眼巴巴地跟着做，我之前不就白说了？”

    徐云柚眨眼对林矜说的话做整理，话说出来就明白是什么原因，两人不同，都是鼓励她，但没有林矜日常在她旁边说那些话，即使有哥哥的那段话也不会像今天这样。

    徐云柚摇头仔细道：“和手机充电一样，最后一格花费的时间最久，但不会从零突然跳到一百。”

    林矜的手从她脸上移开，心中了然这句话的意思，弯腰手撑着膝盖讨好般地说：“那就请柚子原谅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你掉金豆子。”

    “没事。”徐云柚委屈道，嘴巴上是这么说，但脸上表现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林矜侧身抱歉道：“别哭了，我给你跪下来磕三个头行不？”

    徐云柚被林矜这话逗笑，手背在眼睛上抹了下，把泪水挤出来蹭到上面，“不用。”

    连续错过两趟公交车，第三趟就没有特别好等，太阳出来的正是时候，把两人身上不好的情绪都晒掉。

    徐云柚想起周意说的话，扯了下他的袖口，小声问：“所以你吃醋了？”

    林矜大大方方承认道：“是啊，我说的嗓子干，都抵不上人家一句。”

    “哪有嗓子干。”徐云柚驳回，明明只是一长句话，到他这里就变成说了很多。

    林矜双臂交叉抱身前，解开心结后身体都轻快许多，洋洋得意说：“就有。”

    许是受到旁边两人的影响，林矜也和徐云柚斗嘴，不过没有被接话，倒是显得他像在唱独角戏。

    林矜低头寻徐云柚，见她仰着脸笑着，怕是心里又在笑话他。

    “比醋还要酸。”徐云柚朝他嘀咕着，不再看他拿出手机，双手在上面按着，回复周意发的消息。

    【你俩和好了没】

    徐云柚本以为两人不会发现异常，却不想非常聪明，打算把消息点击发送，林矜的手突然挡住她的屏幕，把刚才输入的那句话删掉，迅速地改为语音，长按屏幕后出声轻快道：“好了。”

    消息发出去后，徐云柚想要操作撤回，却被周意最新发的消息而停止，看完就关掉手机。

    是一个大熊猫蹲坐竹子上，双手在前面撑着，脸蛋正朝前方，双眼露出大片白色的眼球，配文字没眼看。

    林矜没被阻拦得逞后更是开心，眼角向上挑着，嘴角也扬着，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现在的心情。

    没多久公交车在斑马线前停着，徐云柚抬脚向前站在台阶边缘，不一会儿车停在她面前，开门的瞬间转身说：“拜拜。”

    林矜嘚瑟地挥手拜拜，然后和车辆同时往一个方向去，一秒后就被远远地落在后面。

    公交车上除了司机就只有徐云柚一名乘客，望着外边的街道，嘴角不知不觉地往上，冲刷掉阴霾的心，只有那确定后的悸动。

    双手在衣服上互相抓着，明明已经过去好几分钟，林矜人也不在旁边，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那一幕，尤其是那肯定的话语。

    少年不藏着掖着，面对她的问题都会一五一十的讲出，毫不保留让对方知晓自己的心意。

    徐云柚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一点半，空荡的客厅让她躲回自己屋里，照常地拿出书本和卷子，把要学的提前学习，明白的先拿练习册试手，不懂的就放着等老师讲。

    对比周意几人回到家都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返校这一天遍地很轻松，徐云柚却没有什么变化，始终每天如一日的写卷子修改。

    五点不到徐母提着袋子回家，里面装着别人送的一些水果，她清洗好后放在客厅沙发前台子上，转身就去徐云柚房间。

    坐在她边上，看着新发下来书本的知识点，严厉道：“学得仔细点，课堂上不要分神，你们两个月就要把剩下的知识点全都学完，这里面肯定会分重要和不重要，你别给我学着别人侥幸，每一个讲题都给我认真听，这段时间我盯着你把每张卷子写完。”

    徐云柚嗯了声，学校里很多事情班主任都会在家长群里通知，所以很多事情会比学生早知道，同时她也对未来这段时间的学习有了一些担忧，进度快跟不上才是最大的麻烦。

    假期请的补习班老师也只教了一部分，讲的也很粗糙，很粗略地过一遍，并不会如课堂上老师所讲的，更别说像林矜那样每个题都极其的仔细，同时能够让她听懂。

    徐母见她停下笔，不满道：“继续写，我坐在这看着。”

    徐云柚提笔算着公式，想要去忽略徐母，但这个存在太容易让她分心，害怕的心理也逐渐冒出，算题的速度也慢许多。

    “这个不对，算错了，你这个四思维问题真的就是老毛病，说了多少遍还是会犯同样的错误，刚学做了前面几道简单的，难的就不会了。”

    “你这个数学和别人比太差了，你们班女生最高的数学分数都可以一百三，到你这里才一百出头，差那么多，到时间高考题目变难，你连及格都没有。”

    “我和你说的从没有放心上，每次都不说话，我面对的难道是个死人和哑巴，生下来的孩子不健全吗？”

    徐母的说话声清晰传到耳边，在听到死人和哑巴这些字的时候，不自觉地抓紧，指甲抵着大拇指，在上面留下印迹，深到破皮留出轻微血迹。

    声音不在，徐母说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徐云柚悄悄地长呼口气，把上面写的用黑笔画掉，然后重新在白纸上算着，直到答案和刚才不同，才磨叽地填上去。

    徐母皱眉严肃道：“非得要指出来哪里错了你才知道，为什么别的学生都可以自查，你就不行，每次都是别人给你指出来。”

    从五点到十一点半，徐云柚面对着徐母时刻找到她错误的题目，完全不像之前那样可以把错题记下来，已经变成写一道忘一道，也意味着其间徐母的嘴巴没有休息。

    “行了，洗洗睡吧，明天早上早起把这些写完。”徐母边说边往外面走。

    徐云柚没有听话，而是继续写题，直到完成徐母所布置的卷子才停笔，双手抱着脑袋感觉晕乎乎使不上力，一点都不想动。

    趴在桌子上，窗帘挡住她想要看的外面，也动弹不了，更不可能直接过去。

    过了许久，徐云柚闭眼打算将就一晚，心想没几个小时就要起床，凑合着算了。

    只是眩晕让她在桌子上都睡不安稳，抬眼撇了下时间，两点了，艰难地把双手撑在椅子上，身体一起，很快挪到床边，顺势倒在枕头上。

    身体缩在一起，即使身上穿着厚重的校服依旧感觉寒冷，空调开着并不能缓解，盖着一层厚厚的蚕丝被，脸埋在里面，上下牙齿在打架，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胳膊上趴着噗噗。

    难得做了个梦，梦中系云柚处于大海中，在一条船上漫无目的转着一圈又一圈，远处没看到一艘巨大的轮船，但身边人无论怎么呼喊都没有朝她们行驶。

    渐渐的无法坚持下去，船上的水越来越多，多到脚已经低于水平面，周围的呼喊和嚎叫响彻云霄，唯独徐云柚静坐着，面色平静同她们一起陷入，所有人身体漂浮在上面，穿着救生衣，不知过了多久，海水把她们带到荒岛，都被冲击到沙滩上，唯独她没有，慢慢的被带回到深海中。

    梦境中孤独和濒临死亡的感觉让她睁开眼，身上的不适消散，后背的汗水把保暖内衣弄湿，掀开被子坐起来，迷迷糊糊地到衣柜里找出衣服去卫生间。

    流水声持续地响起，半个多小时后才停止，徐云柚把里面的贴身衣物换个遍，又套上红色高领毛衣，抱着校服出浴室。

    看了眼钟表上的时间，五点，徐云柚把校服穿上，然后呆坐在床边，刚开始醒来还是有点后怕，但现在回想，任何想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