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7日高考，而在考前一个礼拜，林矜被叫家长，坐在图书馆的徐云柚被周意拽到班主任办公室，踉跄地站在门口，只见他和另一位同学站着，同时旁边还有一位家长。

    周意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说：“你劝劝他，把事情元音说出来，这样也好解决。”

    徐云柚不解地进去走到林矜旁边，没有在乎其他人的眼光，轻声问：“你干吗了？”

    林矜一副吊儿郎当双手插兜的样子，看上去比张许旭还要混蛋，丝毫不在乎自己所做的事情会有什么影响，也不理会每一个和他说话的人。

    徐云柚默默地坐在他旁边，看了眼另外一个位同学，这才明白为什么严重到叫家长，挂了彩脸上有血，脖子上有指甲刮的印子，还有瘀青，反观他像个没事人，不轻易察觉不到他手指关节破皮。

    班主任这是头一次面对好学生打架，教学生涯十几年，是完全没有想过人人看好的学生，现在竟然高考前出幺蛾子。

    “林矜，你现在不说话，这个事情没办法解决，不管你们有什么争执，最起码让我们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样也好解决，从上课铃响起，过去二十分钟闭口不谈，话都不说，你是想要继续耗时间冷处理吗？”

    林矜抬头暼了站在自己身侧的人，冷声道：“你问我干什么，怎么不问问这个畜生说了什么。”

    “诶，你这学生怎么说话的，学校老师和家长就这么教你的，骂人是畜生，怎么这么没有素质。”

    边上数学老师很是为难，一边是自己带班的学生，成绩也说得过去，一边是林矜这个她比较看好的，无论哪位都没有办法向着。

    徐云柚头一回听林矜口出脏话，不知那个人说了什么会让人大打出手同时还骂回去，抓着衬衫一角紧张了些，在学校打架是要记过，而林矜要面临高考，短短几天学校根本不可能就给他撤销处分。

    想到这徐云柚更加担心，门口突然站了一位老师，定睛看过去教导主任板着脸严肃走到她们旁边，语气不佳道：“什么事情问清楚了吗？”

    林矜扭头直面主任，大胆道：“您不用问，我不会说，要说也是让挑事的人。”

    这样的口气教导主任听完并没有特别生气，转身目光凝在另一位当事人身上，但可见的是，除了被打得有些哆嗦，还有的就是眼睛里害怕。

    主任眼睛一眯，犀利的眼神扫了他一眼，严厉道：“说吧，是因为什么事情。”

    徐云柚扯了下林矜的袖口，示意他说出来，但他视若无睹，甚至不让碰，在气头上完全不听劝。

    办公室内几位老师都在等当事人说话，徐云柚觉得不能拖下去，立马站起来去外面，上了台阶到321办公室找于幸。

    快速敲着门，打开后徐云柚站在门口焦急说：“老师，林矜打架，在班主任办公室。”

    于幸听完先是把笔放下，然后拿着手机转椅子起来往外面走，对比徐云柚那慌张的表情，她很是淡定，似乎对这件事毫不意外。

    “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于幸反而轻声安慰徐云柚，两人前后下台阶又进入到办公室，多了个人突然显得拥挤。

    林矜见徐云柚把于幸叫过来，神情不仅没有放松，反而皱眉，他装作没看见坐在椅子上，还学着跷二郎腿。

    于幸先是走到被打学生面前了解身上受伤情况，然后扭头问道：“没有问清楚事情？”

    “没有，两个人都不愿意说。”班主任愁眉苦脸说道，对于这个烂摊子简直无话可说，再加上又是她的午自习，出了这档子事肯定也去不了。

    于幸手指滑着手机屏幕，联系人置顶的对话框打开，发了句话，没多久点击语音通话，手机递给林矜让他自己接。

    这个时候林矜倒是很听话，贴在耳边没几秒那边就有说话声，只是刚开始还比较温柔，在听到是他的声音后，立马清冷许多。

    林矜全程都在听，时不时地回话，抬眼死盯那个被打的人，恶狠狠说道：“我没多打他几下就不错了。”

    林矜所说的每一句话落在对面家长的雷区，当即手指他教训，主任抬手示意安静，好在没几句便消停，只是看着不争气的儿子在他后脑勺重重地拍了下。

    电话还给于幸，林矜扭头对徐云柚自然道：“我有东西落在图书馆，三层架子两层放了复习的东西。”

    徐云柚听罢要去帮他拿，心里想着好面子不愿意让她听，所以在出去后顺手把门半遮掩。

    于幸坐在林矜旁边，温和道：“你们俩谁先说，还是继续等你们开口。”

    没一会儿，被打的学生顶着羞愧的表情把事情说出来，尤其是在见到当事人后心里更加害怕。

    办公室内只有这位同学的说话声，而语音刚落几位老师眼中纷纷带有不可思议的表情，旁边的家长刚才还理直气壮，但知道事情原因后根本抬不起头。

    于幸眼眸中带着悲哀，解释道：“林矜打人是他的不对，但您孩子说话对于我们大人都很难听，更不要说讲的是一个女孩子。”

    “我国现在每年增加的心理患者数不胜数，这些都是很正常的情况，如果今天发生的事情是在您孩子身上，我相信您不会不管，会想要讨个说法，那个女孩子呢？”

    “她才十八岁，因为心理原因而无法正常上学，正常人都是为她惋惜，想要帮助她，不是在背后辱骂她，甚至到人身攻击，将那三个字以及不属于她的病症情况放在她身上，这并不公平。”

    “作为老师，始终认为学生受教育是为了有更好的素质和教养，我也没想过工大附中，全市顶尖的学校里，会有学生说出那样肮脏的话语。”

    “这是老师和家长的失责，也同样证明这个学生的方向已经在走歪，我站在老师的角度对于两个学生都不偏向，各有各的问题，但作为林矜的家人，我会支持他用行动解决这样的事情。”

    于幸在办公室说话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注视她，或许是前面说的有道理，或许是因为后面那句话而震惊。

    林矜握着的拳头垂在身侧，如果在那之前他或许还会费口舌，但今天这事情放在徐云柚身上，他完全不受控制，即使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依旧坚决地挥出拳头。

    “小于。”主任喊了一声，随后出面把事情解决，而对于解决的结果家长也只能哑巴吃亏，毕竟事情先挑起来的是自己孩子，明事理的家长自然不会要求太多。

    学生回教室，家长也离开学校，办公室里突然又空闲，于幸侧头凝视林矜，认真道：“让他打电话给你，是要你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即使你要考公安学院，学生档案上有一个记过处分，他们也是不会要你的。”

    “冲动之下做的后果是要自己承担，已经满十八，我理解你有责任心和正义感，更不要说自己真的是为了什么，但这不是你打人的借口。”

    “今天是学校把你保下来，如果换个学生，很卡喇叭就会通知这一条消息，你有这一次特权不会有第二次，以后也是，少冲动，多思考。”

    林矜悄悄地松开手，扯着嘴角问：“难道我要听着这些话无动于衷吗？”

    于幸缓缓道来：“他人的话语往往对于普通人而言，不需要太过重视，人就活着一辈子，如果要每个人不好的话都放在心里，会多累？”

    “但对于徐云柚来说，这些话她不能听到，是在她脆弱的心灵上给了重重一击，会压在身上永远无法拿开。”

    “所以你刚才做得很对，让她离开，不要听见这些话，是在保护她。”

    班主任拿着书本离开办公室，同时把林矜带走，而于幸也回去，走在台阶上停顿许久，或许是因为自己曾经有过心理方面的问题，所以才会感同身受。

    “这是什么心理毛病，明明就是精神问题，搞不好她哪里都有问题，学校怎么还让得了精神病的人待在学校，多晦气还影响我学习，走到一班门口我都要作呕，想想就恶心。”

    有时候事件的传播比人们所想的要快，学校里有一个心理障碍的学生，这件事早在五月中旬整个高三年级都传遍，大部分都是听过且过，并没有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但有些人就是太闲了才会议论。

    徐云柚在座位上津津有味看着散文，人来了都没发现，于幸也不把人喊起来，坐在圆桌旁，把上面东西整理好，整齐的摆放。

    徐云柚抬头见是于幸，立马站起来移开座位，然后到她面前坐下，不说话的继续看书。

    安静的办公室内只有翻页声，两个人都在看书，巧合的是同一本。

    阳关洒入办公室，于幸正面朝着玻璃，接收到了阳光沐浴，而徐云柚背对着，仅仅照在她的后背。

    一间教室内周意恨不得再去找到人，让张许旭上去多揍几圈，生气道：“这是什么智障行为，气得我脏话都要说出来，真无语，我们学校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果然证明了一句话，学历不可以排除人渣。”

    “他恶心，我去找一堆垃圾丢在他身上，让他自己吐出来，说的什么狗屁话。”

    张许旭唉了声，“这都是什么事啊，幸亏你机灵知道要把人赶走，不然被听到徐云柚该多受打击。”

    “想想那句话都不应该说出来，我们学校又不是只有一个心理障碍，前两年每一届都有，好友抑郁症和忧虑症，偏偏逮着徐云柚说，他可以不走我们班啊，这一层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卫生间和接水的地方，他可以走啊。”周意越说越气愤，但讲台上的老师并没有过多的参与，尤其是还在休息的时间，只能任由她们发泄心中的不满。

    林矜抓着笔心中突然多了些担忧，他让徐云柚去图书馆，也不知道现在去了哪里。

    心中突然有些发慌，右手握拳抵着太阳穴，那种大人们所说大事要发生会有征兆的情况，好像现在就发生在他身上，可身边人都好好的，父母外出旅游刚才还联系，徐云柚在学校更不会有事情。

    晚自习结束后，林矜在楼梯口见到徐云柚，手中正拿着东西，过去后立马接住，和她一同靠右下楼梯。

    “一直待在图书馆？”林矜摸着她脑袋问道。

    徐云柚面色平静，斜眼看了下他说：“拿到东西去于老师那里了。”

    林矜稍微松了口气，在他心里学校目前最安全的除了宿舍也就只有老师们的办公室，最起码见不到别人，闲言碎语也不会传到她耳边。

    走到一栋宿舍，林矜停脚，站在原地安慰道：“好好休息，别去多想，这两天不一定会去找你，让于老师吃饭回来都给你带一份，要是有想吃或者喝的，你直接和她说，不用拘束，都是一家人。”

    徐云柚扬着嘴角笑了笑，“我没有答应你，不是一家人。”

    林矜手指摸着她的脸骄傲道：“总会有一天答应，大话不要放那么早，你快上去吧。”

    徐云柚嗯了声，上台阶不回头，以往还会扭头看一眼，现在倒是突然转变，这两天也没有到阳台上站着，只窝在床上。

    真的去算时间，这一天是6月1日，距离高考只有五天，宿舍楼的灯到三、四点才会熄灭，但五点多又会打开。

    压缩再多的时间只是为了这人生中重要的考试，不愿意放弃也珍惜，尽管这条路已经走了很久，但没有到终点就不会有人松懈。

    徐云柚坐在床边看着三个头顶，苦涩又难过，如果没有现在的情况，也应该和她们一样努力，应该为了后面几天的高考去奋斗。

    她从当事人变成了旁观者，没有庆幸和侥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改变不了什么，也就到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