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缘分不止于同校校友，和同届校友，许愿找到自己的班级教室的时候，进门就看到了刚刚想要上去要联系电话，却消失不见了的那个帅哥。

    既然是同学，那来日方长，不怕人忽然消失找不到了。

    许愿于是淡定了下来，理了理耳边的头发，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决定先不去骚扰自己的帅哥同学，静观其变，免得给人家一个过于生猛的坏印象。

    其实，本来要电话就不是她往常的性格。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主动要过男生的电话。

    只是一见钟情生出荷尔蒙导致的魔幻行为，根本不是往常合理合矩的性格可以控制驾驭的。

    一个中年男子走进教室，在黑板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微笑着告诉大家，自己从今以后，就是442班的班主任了。他自我介绍，已经连续5年，为全校一本率最高的班主任。

    紧随而来的，就是排座位，一中作为全市第一中学，向来奉行的就是狼性教育，适者生存，尤其在重点班，开学第一天，就让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力。

    按成绩排座，选座，成绩好的，先选择位置，成绩差的，就没有选择权，只能坐别人不要的位置了。

    走廊上，全班同学都在，因为不太熟悉，互相之间都隔着距离。许愿到处找那个帅哥，发现后，特意窜过人群，站到了他的身边。

    风吹过来，她闻到了他身上有一丝淡淡的香，那种香味接近大自然的味道，和香水的味道区别很大，但是，她一时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味道。

    班主任拿着花名册，开始念：“第一名，唐谅。”

    当班主任当着全班人的面，甫一报出第一名的名字后，所有的人都立刻四顾张望。

    哎，学霸在这个世界上，最关注的，就是其他的学霸。

    他们的班上几乎是一整班的学霸，对于第一名的关心程度，不亚于当年北京申奥的力度。

    许愿看到，自己身边这位和她同站下车，帅到无懈可击的帅哥，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所有人，立刻都把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好的好的，咱们班的凤头居然长这么帅啊？来，跟大家说一下啊，咱们唐谅同学的入学成绩，不但是全班第一，也是全校第一，大家鼓掌，学会良性竞争，今后都要向他学习，勤奋刻苦，从不懈怠。”班主任拍了拍唐谅的肩膀，然后带头先鼓起掌来。

    许愿跟着开心地啪啪地鼓掌，没想到，帅哥居然是全校第一，有才有貌，名字也好听，真好，自己居然能和他同班同学。爸爸这市长当得还是很好的。

    掌声雷鸣，唐谅的表情倒是有些羞涩，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唐谅第一个走进教室，选了正中间第三排的座位，不会离黑板太近吃到粉笔灰，也不会太远看不清黑板上的字，是只属于学霸的专属黄金宝座。

    第二名也是一个男生，他听见自己的名字后，带着自信的笑，不带一丝犹豫走进教室，坐在了唐谅的身边，成为了全校第一的同桌。

    很快，第三排就全排满员了，接着很多的女孩陆续走进教室，开始选第一二排和第四排的位置。

    有些成绩好的男生，居然品德也不错，为了排在他们排名后面的女孩着想，自觉把位置让出来，选了六七排的位置径直坐了下来。

    选座位持续了一个小时，教室里的座位几乎都坐满了。

    许愿的成绩全班垫底，轮到她的时候，只有第八排，剩下3个座位了，许愿得出结论，至少从她这里开始，后面的人，基本都是关系户没跑了。

    她倒也没觉得丢人，挑了一个靠窗的最后排位置坐下。别人的想法她都不在乎，只是觉得自己误入了不属于自己的学神世界，一时有些高不胜寒。

    中国不是自古有这样一句话：宁做鸡头，不当凤尾。

    可是把许愿强塞进重点班的人，也就是许愿的市长爸爸，却老对他说：“女儿，一定要记住，宁做凤尾，不当鸡头！因为层次不同，思维不同，凤凰和鸡，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物种。”

    许愿接受了爸爸的理论，德不配位地坐在全市全市，师资资源最好的班级里，天天看着学霸们在成绩排名竞争上神仙打架。

    虽说多年之后，学校的教育理念“进步”了不少，开始讲究和谐友好，共同进步，禁止按成绩排座，这样让人充满危机感的教育理念和校风，但许愿高中毕业后，却时常怀念在校时，选座位的那段时光，即便她常常是班上的吊尾车，但每次进一点步，都会有进一点步的欢喜啊，每往前坐一排，都有往前坐一排的小激动。

    虽说现在老是喜欢批判过去，但到底孰好孰坏？许愿还是觉得，当初学校的排名政策，没有半点点毛病。

    优胜劣汰，是世界上早已经存在，并且永远都不会消失的自然规则。

    他们80后90后，从小，就在这样最真实，残酷的教育下长大，未成年就已经学会在竞争中，砥砺前行，皮糙肉厚，经打耐摔。

    极少沦落为温室的花朵。

    她成年之后，都还不太明白，为什么后来学校都开始禁止按成绩排名，理由还是不太成立的——怕伤害孩子的自尊心？

    那进了社会后他们该怎么办？等着被伺机而动的同辈竞争卷死吗？

    本来在学校做学生，最大的主业不就是搞好学习吗？

    为什么不能面对成绩的真相呢？如果真相都不敢面对的话，又谈何去改变现状呢？

    比起无聊的自尊心，心中有数和“活下来”，才是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吧？

    这样掩耳盗铃，枉顾早已成型千年的社会法则，一味鼓励，其实才是一种教育失败吧，才容易滋生出自尊心强，做啥却啥不行的社会垃圾吧？

    不过，工作之后有一次去看望爸爸，她才意识到，一直以来，德不配位的都是自己，自己作为被父亲溺爱的关系户，其实没有资格讨论优胜劣汰这件事。

    “嗨，你叫什么名字啊，朋友？”许愿排名后面的一个女孩进来，坐在了她的身边，和她主动打起了招呼，同桌这位娇美的女孩落座后，脸上照样没有一丝难堪的色彩，反而笑嘻嘻，一脸轻松地问她。

    “许愿，你呢？”许愿回她一个同款微笑，虽说她有一点社交恐惧症，但这个时候，却强迫自己，要对主动和自己说话的同学热情一点，毕竟，从此以后，她们就是同桌了，会长期共处。

    “吕淑丹璇，以后作业互抄啊。”女孩笑着说。

    “行啊，但是我就在你前面一名，我们两个互抄，属于互相伤害吧？”许愿笑了起来，对自己的新同桌多了几分亲近感。

    吕淑丹璇俏丽白皙，许愿坐在她的身边，一下子就黯然失色下来。

    同桌一个月后，许愿才知道，原来吕淑丹璇是她所在初中学校的校花，光毕业的时候收情书，都收了满满一抽屉。

    校花往往最亮眼的地方是脸，那学习成绩就没那么亮眼了。

    后来和许愿熟了之后，吕淑丹璇就告诉她，自己的叔叔是一中很多年的特级教师，而且，还是高三全年级的年纪副主任，吕淑丹璇之所以也能进一中的重点班，属于“朝中有人”那种，和许愿半斤差八两，被妥妥帖帖地人为安排成了凤尾。

    不过，风头和凤尾虽然都是凤凰身上的结构，但学渣和学霸的世界似乎总是隔着一道鸿沟，自习课上，当学霸们沉醉于几何综合题和函数解析式的时候，许愿和吕淑丹璇坐在最后排的位置，正竖着本英语教材，在后面举着手机在贴吧里疯狂发帖，激情满满地抢购Super Junior新专辑的A版，B版，C版。作为一名合格的妖精（Super Junior粉丝名），不但会到处下载队内各cp的同人文，还必须要去各大平台努力做蓝家数据。

    自古数据最难做，她和吕淑丹璇常常为Super Junior，刷票刷到眼睛发花。

    许愿偶尔抬抬头，抻着脖子，瞄一瞄前面第三排，埋头苦学的唐谅，算是为自己做了一次“眼保健操”。

    聊赖的知了鸣叫的夏天，窗外一片泛着阳光暖黄的绿，黑板擦完后，粉笔灰在空气中旅行，迟迟不肯落回地面。

    他满头大汗地做着题，却不肯喝任何一个女生递过来的冰矿泉水。

    日复一日，做了一个多学期的同班同学后，许愿发现，唐谅虽然家庭条件不好，但是内心却高傲又倔强。

    突然，教室里一个女孩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唐谅的书桌边，低头说了什么。

    许愿看见唐谅摇了摇头，就又继续埋头写题了。

    女孩孤零零站在那里楞了回儿神，转身，就这样被打发了回去，撅着嘴，带着一脸的尴尬，坐回自己的座位。

    其实，这样的场景可十分常见，一个学期下来，许愿细心统计，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发生个三四次。

    一般女孩就是过去就一件事：问问题。

    但是，唐谅有时候教，有时候不交。

    具体分人的原则，许愿也总结了一下：真想学的他会教，动歪心思整七整八的，他就不肯教。

    今天去问题目的女孩其实身份比较特殊，是班里被老师钦点的学习委员，会学习，会主持，还会跳舞。许愿突然想知道，唐谅为什么拒绝了才貌双佳的学习委员，于是走到学习委员书桌附近的一个男同学那儿，打算用借口要回自己借出去的ps，掩盖顺带偷听一耳朵墙角的真目的。

    学习委员的那位胖胖的花痴同桌，同时也是班里的英文课代表着急地问：“怎么样，怎么样，你成绩好，他应该给这个面子吧？怎么就回来了呀？”

    学习委员摇头，说：“不肯教，今天的男神也超级冷漠。”

    许愿拿回自己的ps，内心暗爽地走回了座位。

    谁让你上个星期送奶茶，看吧，自从送奶茶之后，唐谅就再也没教过你了。

    这段日子吧，虽然许愿在成绩上因为追星稳步退后，但对于唐谅的了解却日渐深厚，她偷偷观察后总结，要是想接近唐谅，一定不要莫名其妙给他送东西，买各种礼物。否则，就一定是学习友谊决裂的开始。

    也是啊，女孩子只会对自己喜欢的人送东西，唐谅虽然对这方面没有兴趣，却也不傻，不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所以高一整整一年，许愿都处于暗中观察阶段，和唐谅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三句。

    她暗自庆幸，还好开学那天没有追上他要联系方式，不然从此高中三年，都要被拉进黑名单了！

    班里唯一不喜欢唐谅的女生，好像似乎只有吕淑丹璇，成为学渣同盟党后，许愿知道了吕淑丹璇心中另有所爱，而且，还是属于疯狂迷恋的那种，她时不时，就要和许愿唠嗑她那位心中所爱的近况，一口一个“我家那位今天……我家那位最近……”。

    那是一个叫温南耀的男生，在省里的一中读书，据说，成绩比唐谅还好，许愿没有见过。

    吕淑丹璇给她看过照片，长得很帅，而且，气质十分温暖。

    第二年，唐谅从一味自学的境地里，被老师教育得开始“普度众生”，开始为班级服务，当了班长和物理课代表。

    他在收完全班按时上交的作业后，还要去催收没按时上交的作业。

    比如班里坐在教室后面，排名末尾的几名同学。

    他的目光透过高高垒起来的教材，清清浅浅地穿了过来，声音温润，像四月的风：“许愿，交物理作业。”

    她抬头，提起笑肌，漾出一个笑，说：“班长，等等啊，我还没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