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在场的人都鸦雀无声,大家都愣住了。

    陈婷显然也很意外,停顿了几秒,等她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去掰宝蓝色毛线帽的手,还不忘回头招呼李元明:“你还不过来帮忙?”

    李元明懵懵懂懂的冲上前,一起的还有牛仔外套服务生、藏袍老板、副驾杨纯……

    房依看着不远处滑稽的“风暴中心”,重新捡起一个完好的杯子,擦洗干净,再从邻桌拿了一壶酥油茶,给自己续上,俨然一个无关的看客。

    杨光有些惊讶表弟今天反常的表现,眼看着几个人挤作一团快要打起来了,他急忙拿出手机报警。

    警察到的时候,除了陈婷之外,几个男人脸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直到坐在派出所的长凳上,房依回想起这莫名其妙的一天,忍不住在心里自嘲着:这个年过得可真够“滑稽”的……

    昨晚她跟父母因为婚礼的事大吵一架,凌晨三点睡不着觉躺在床上刷手机,看到电影《冈仁波齐》的解说,一时入了迷,心血来潮想去拉萨转山,于是一早就拎着行李坐飞机到成都,接着在网上约了顺风车到拉萨,没想到路还没走到一半就上演了这出闹剧。

    一想到婚礼,她的记忆又不受控的往前回想……

    房依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想让这寒风帮她掐断这段记忆回溯。

    高原的风果然名不虚传,窗户刚开了个缝,灌进来的风将她吹的浑身一哆嗦。

    她颤抖着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高,又重新理了理围巾,确保全身无一处可以吹进这冷冽的寒风,然后立马关上窗户。

    不知是高反来了还是被这冷风冻的,房依的偏头痛犯了,右边的太阳穴仿佛被针绞着一样疼,她无力的坐回长凳,看着审讯室紧闭的门,此刻她什么都不想再想了,只想早点做完笔录去酒店躺着,以后的事留给以后再说。

    审讯室的门开了,那对小情侣走了出来……

    “今天都怪你,怎么那么怂?也不帮我说话,连打架也打不过别人。”陈婷一边抱怨着,一边拿着手中的棉签帮男友清理额间的伤口,转头看到坐在旁边长凳上的房依,立即拉着男友径直走到外面的大厅。

    房依的问话很简单,警察只随便问了她几个问题就让她出来了,她在审讯室待的时间比其他人短得多,等她出来的时候,一群人又在大厅里聚集着,只听见陈婷一个人在抬高音调说话,相比之下,男士们都稍显沉默。

    陈婷情绪很激动,“你们这家黑店欺负外地人!我们是法学生,我明天就要告你们!”

    李元明是几个男人里伤得最轻的,他终究只是个学生,凡事以讲道理为上,从没有参与过打架,他没有打过别人,别人自然也不会冲着他来,慌乱中不知被谁误伤到额角。

    他也担心女友把事情越闹越大,最后无法收场,只不停的小声安慰她:“好了,好了,婷婷,去布达拉宫要紧。”

    藏袍老板也是相对而言伤得比较轻的,右边太阳穴处被杨纯拿着椅子剌出一道伤痕,原本下垂的右眼角现在更是痛得睁不开,颇显狼狈。

    他虽然在勒通古镇开火锅店多年,但当地的游客并不多,更没有过多少和平原人吵架的经历,更别提用汉语吵架了……

    普通话没有那么地道的他无法做到和眼前这个汉族女人对答如流,只强撑着睁开一只眼睛,默默走到一旁的窗户边抽烟。

    杨纯从女警那里拿来一瓶消毒酒精和棉签,他的右臂裂开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虽然不知道是被三人中谁打的,但他也没有吃亏,他扔出去的椅子擦过藏袍老板的脸,然后摔过牛仔外套的腿,最后把宝蓝色毛线帽连人带帽直接砸到地上,以一击三。

    他对自己在战况中的表现非常满意,一边龇牙咧嘴的给自己擦拭伤口,一边还不忘得意的瞟了瞟不远处站着的清冷美人,大声喊着:“告!告死他们!”

    两个少年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牛仔外套服务生蹲坐在长凳上,两只手一直摸着左腿的膝盖,膝盖处瞬间肿起一个大包。

    宝蓝色毛线帽仍站得直直的,右手一直握住左手的小拇指,他们的伤口都已经过简单包扎,从少年紧握的右手缝隙中只能看到一团鼓鼓的白布,看不出伤势如何。

    少年对于陈婷口中“法学生”和“告他们”的专业汉语话术并没有那么了解,但能从对方颐指气使的语气里感受到这些都是对自己非常不利的事情。

    相比藏袍老板而言,少年的汉语水平只停留在听得懂家常话的程度,他无法与对方据理力争,甚至连对话都不流利,一种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只见他圆睁着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杨纯,眼神锋利尖锐,同时眼底又有一层波光,看上去委屈巴巴,像是大漠里一头独自狩猎的小狼,坚定孤傲却又寥寂孑然……

    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审讯室走出,是刚刚问话的警察,派出所门口的布告栏上贴了他的照片,名字叫洛绒,26岁。但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像是汉地男子30岁左右的样子,满身的男性荷尔蒙,个头将近190cm,身穿一身干净的警察制服,有着康巴人典型的高鼻梁,大眼睛,脸型瘦长,理了一头短短的寸头,也是大大的耳朵,宽厚的耳垂,脸上虽然没有高原红,但黝黑的脸仍然布满日照严重留下的斑斑点点。

    洛绒的汉语除了不可避免夹杂着方言的声调以外,已经十分流利:

    “——告可以,但你们要想清楚,现在他们这边伤得更严重一些,而且起因也不全是火锅店的错,结果对谁有利也还不一定。”

    “我就猜到你们警察肯定会偏袒当地人,你等一会儿再说,等我把手机的录音打开,录完发到网上让网友们都来评评理。”陈婷一边说话一边从包里掏出手机。

    “你录……你录……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基于一个警察的立场,没有偏袒任何人,我不怕你录,你录……你最好全网都发……”洛绒显然没料到这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汉地女学生还有这么一招,他也不免激动起来。

    此时又走来一位年纪很大的老警察,体型偏胖,地道的汉人长相,只见他拍了拍洛绒的肩,示意他噤声,然后对着陈婷笑了笑。他的汉语很流利,吐字清晰,言语间温柔又有力量:

    “没事,丫头,告与不告都是你的权利,录与不录也是你的自由。不过,派出所不是法庭,吵得再久,吼得再大声也无法分出输赢。而且我相信你们大过年的来勒通也不是为了过来打一架,大家肯定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也不会想这个年三十就待在派出所里吵架。他们都是当地康巴藏人,也不会跑远了。不如回去好好睡一觉,等想清楚了明天再决定告不告,怎么样?”

    李元明连忙拉着女友的手,想直接顺着老警察的台阶往下走,言语间从开始的哀求到现在已经有了点明显的怒意:“走吧,陈婷。”

    陈婷感受到男友微妙的情绪变化,识趣的站起身拿行李,说话声音也小了很多,嘴里嘟嘟喃喃着:“想再久也是告。”

    老警察站在原地“哈哈”笑了笑,在陈婷拿着行李经过时微微摇了摇头小声说:“小姑娘在公共场合咄咄逼人的样子不好看,以后不要这样了。”

    他的声音很小,以至于身旁并肩而行的男友都没有注意到,但陈婷真真切切听到了,这句话和火锅酱料浇在身上以及男友的置之不理比起来对她的伤害力更大。她愣在原地,眼睛红通通的,思考着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扭转给大家的“泼妇”印象。

    “阿布!”此时,藏蓝色毛线帽忽然大喊一声往门口跑去……

    房依刚好站在门口,清晰的看到少年双眼通红的盯着门口走来的人,眼底氤氲起一层水雾。

    接着,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走了进来,步子迈的很快很稳……

    只见来人用一条黑白拼接几何图形的围巾将半张脸遮的严严实实,一头乌黑茂密的短发,短而硬挺的刘海之下两道英挺有型的剑眉,一双乌黑澄澈的桃花眼,两道深邃鲜明的双眼皮,挺拔直正的鼻梁,甚至比先前看到的那几个康巴人更加高挺……

    洛绒挥手与他打招呼,他微笑回应,眼底一对饱满盈润的卧蚕清晰可见。

    此时,他正走在灯光下,眼睫处两排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之下好似铺了一层倒影。露出来的一双耳朵比眉要高,耳廓又大又圆……

    大概是因为诚心礼佛修行的缘故,房依在勒通见到的当地康巴藏人都长着这样有福气的大耳,围巾将他耳廓以下的耳垂遮住了,但也能想到那肯定也是一对福泽深厚的耳垂。

    在这冰天雪地的高原隆冬,这人竟然没有穿外套,只着一件白色的藏式衬衫,领口处绣有镶金线的双花边盘扣,内里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毛衣领口处起的毛球清晰可见,白色藏衫的衣袖十分宽大,随着大步走动有规律的摆动着,露出一双黝黑的大手,左手大拇指关节处一道猩红开裂的冻疮异常显眼,左边袖口的衣服拉得很高,可以清楚看到手臂上一条条喷张的青筋和粗粝的血管。

    他鼻子往下的半张脸被围巾围住,缠了几圈后在领口处随意打了个结,衬衣的宽松下摆被扎进衣服里,围在腰间的玄色藏袍中,下身着一件黑色休闲运动长裤,一双黑色系带高帮帆布鞋,虽看不到全脸,但他是房依在勒通见到的第一个将藏袍穿出一身少年感的人……

    房依常听老人说:耳高于眉,非富即贵,但在这宽松的袖口之下,那双露在外面粗粝黝黑的手明明看起来更像是饱受生活摧残□□的劳动者群像,如此单薄的衣着让人不禁怀疑他如何熬得过这酷寒之地的严冬……

    他从房依身旁擦肩而过,径直走到蓝色毛线帽少年身边,小心翼翼摊开他紧握的左手看了看,蹲下身仔细瞧了瞧牛仔外套少年肿着的膝盖,又走到窗户旁和藏袍老板说了几句话,接着走到两个警察身边。

    他说话时,两道英挺的剑眉轻蹙着,忧心忡忡盯着两个受伤的少年人,他与人交流一直用的藏语,几个当地人叽里咕噜一堆,房依也听不懂,但不知为何,这个围巾遮面的男人好似有一种魔力,让她忍不住一直目光追随着……

    他走到陈婷面前,高高的身影将娇小的女生一整个圈在影子里,只见他慢慢用手解开领口处围巾的结,剥蚕茧一样将遮住下半张脸的围巾一层层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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