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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暮春时的突变,明明没那么重要,只是一个商人没了而已。无关紧要的人,不影响局面的。若是有什么不满,这么一点冲突,也可以用利益置换了妥协解决。

    可陈家将孙老的小儿子放出后,就持续地处于败退之中。

    原本该掌握的主导权不再,关键位置上该是自己的人,却被旁人占了先机,失之交臂。要让手中事情顺利推进,就算身处高位也不容易,要均衡局势与整体利益,还有推进过程中各个结点的阻碍。

    在一些重要结点上,被人刻意地为难,身处高位的人不能直接出面。若按照规定走一圈拖延着,事情也就耽误了。这些事,似乎也没办法,可谓小鬼难缠。

    局面微妙地发生了变化,去年还是风头无两的赢家,今年就已经有了失势的征兆。世间万物无时无刻不处于变动之中,而朝堂之上的变幻,尤为难测而无常。

    此消彼长是规律。有人失势,就有人得意。在此间,没有共赢,只有零和博弈。

    孙老虽不在其位,从门生到旧部,影响力仍在。无人能独善其身,必然身处一派并天然形成立场之争。

    自断臂膀,像是流血的仪式。即使是自己做的,也将账算在了对手身上。而家中子女受到了威胁,更是一种挑衅。一直节节后退,如果再不发力,牌桌上就会彻底边缘化,他们的声音也不再有一锤定音的力度。

    即使边缘化,荣华富贵他们都不会缺。但失去让他们延年益寿的春药,会生不如死,会迅速衰老。无形的气与运,是真实的魔法,让肉身紧致、眼神有力量。

    老人的冬天总要靠熬,夏天就有了回春的迹象。是该打破规则的,孙老一派,在逐渐收复失地,自己人占据更多重要的位置。从无法平衡的状态,跳过制衡,隐约有了重回巅峰的趋势。

    虽不至于直接对陈志云不尊重,毕竟都是老狐狸,面对同事,没必要表现在面上。但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几乎是打了陈志云的脸。

    仰仗鼻息的后辈们,深谙人走茶凉的道理,趁着风头正盛,带头抢资源。名号在这,是最管用的无形资产。已不是吃相难看,而是坏了规矩。

    不过没人去跟他们讲,这坏了规矩不好。

    再高的位置,本质上就是一份工作。在一家公司里做了多年,该吃过的亏一个也不少,经历过低谷的难熬,充分了解着公司的运行机制与规则,就不会为一时的得失而介怀。

    位置的低与高,不同的是,对忍耐的加码不同。

    同事抢了位置,办了该自己办的事。一件事,选择了相反的处理方式,还十分过火。这时没必要对抗什么,陈志云甚至要帮忙添把火,捧杀着等对方出错。

    人得意忘形时,很难有敬畏心和自省。忘了局面是要有平衡的,是要有忠诚姿态的。但可能孙老的位置不同,他仍旧想对局势有不容小觑的掌控权。

    陈志云在会后,被批评了,说他思想上松懈了。

    被批评,不是坏事,至少代表说的是真话。被夸奖,才是种敲打。沉默不语,已经是种危险了。

    陈志云在书房等着陈岩,这些日子,父子俩并没有见上几面。

    对于陈岩该做的事,陈志云算得上放心。他草草翻过递上来的文件,完整细致到了万无一失的地步,盘根错节的关系,这是个很大的工作量。他没有细看,放心是个很高的评价。

    把事情交出去,不出错,让人放心,才会将更重要的事交出去。

    陈岩来的很准时,喊了声爸后,就被问了他的思路。一发而动全身,从哪儿入手,用哪一块薄弱点来撬动,再用哪一处作为致命一击......这些都应该是动手之前,就已经计划好的,甚至演练了太多遍。真正动手时,不会有什么兴奋与恐惧,只是等待一个结果而已。

    陈岩来之前已经准备好,阐述着自己的思路,将延伸出的若干种可能性都简洁提及了。

    陈志云仔细听着,偶尔打断他,让他跳过刚刚提到的人。是命令,不会主动跟他讲理由,他也没问,立即调整了思路,为空缺的这一块给出填补。

    两人的效率很高,也不免谈了一个多小时,才勉强收了尾。

    结束后,陈岩见他闭了眼,这是一场耗神的对话,他估计是累了,眉头紧锁着,眼圈附近的皱纹多了些。深凹的眼窝透着算计的凌厉,没有半点这个年龄寻常人会有的慈祥。忽然睁开眼时,已没了方才的疲劳,甚至带了些许的凶狠。

    “就这样吧,快了。”

    陈岩点了头,没说什么。

    陈志云看着他,“怎么,你这是记恨上我了?”

    “没有。”

    有些东西,是不一样了。从前他来书房谈事,不论掩饰得多好,都会带着对抗。陈志云自诩不是他的敌人,但也没什么介意,对抗至少是种确定的姿态与动作。此时,他像是没有了任何立场,不让人看到任何确定的东西,是摸不清的。

    应该是这样的,底线与立场,不要让人一眼看穿。处于变动之中,随着形势与利益而变化。

    “没有就好,接下来万事小心。”

    “好,那我就先走了。”

    陈志云坐了许久,站起身活动了筋骨,没有走到窗边,只往外看了眼。

    秋天快到了。

    陈岩从书房出来,要离开家时,周瑞霞正午睡起来,饮茶回神,喊住了打招呼的儿子,让他陪自己喝杯茶。

    “我见你一面挺难的,是不是陪我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

    陈岩坐在了沙发上,“您这么讲,那我得每天下午来这报道了。”

    周瑞霞笑了,“那可别,还是忙你的工作吧。不过再忙,你也得把身体放在第一位。”

    “好。”

    到了这个关头,谁又会没有压力,他从来都不会跟人讲,周瑞霞还是多关照了句,“这个时候,要沉住气。手紧心松,头脑清醒,才能不犯错,知道吗?”

    “知道的。”

    周瑞霞几乎不跟他谈什么正事,他不是女儿,要时不时敲打下。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算得上自律,不需要自己多讲什么。

    可能要她唠叨几句的,是他的感情。其实这种事周瑞霞懒得操心,子女的感情问题,她都没多问过,这是他们自己的事。

    只不过,陈岩的这件事,有点特殊。

    周瑞霞端起茶杯,看向了他,“这段时间没去加拿大?”

    “没有。”陈岩不知她这么问有何用意,又补了句,“过段时间去。”

    茶还在口中,周瑞霞却是笑了,咽下后回了他,“谈恋爱分开太久不好,会出问题的。”

    “什么问题?”

    他这是明知故问,周瑞霞内心摇了头,“吃不到一起,睡不到一起,那还有什么意思,时间长了不就淡了。”

    陈岩没想到他妈会这么直接地讲话,一时都不知回她什么。

    “当然,现在是特殊情况。等事情结束了,你再离开。”

    周瑞霞放下了茶杯,看着这个儿子,大多数男人都想找个对自己有所助益的妻子,起码头婚是这样。越往上爬,越会把自己当筹码。陈岩不是这样的人,是家庭给了他最好的,也是天生的性格。毕竟在他们的层级上,也有的是靠婚姻更上一层楼的。

    她忽然问了他,“值得吗?”

    “不是值不值得。是无能为力的感受......很痛苦。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就只能改变自己。”

    陈岩很少与母亲有如此深度的对话,即使年少时的他模仿着、将她的强硬与果断,变成自己性格中的一部分,他看向了她,“你有料到孙家会对许永成下手吗?”

    他这一问,周瑞霞便反应过来,他是一直在责怪自己。差那么一点,就会没事的。

    可是,斗争从来都是残酷的。就算身处其中的他们,也有太多的不由己。能被人突破防线,就已经不是差了一点。

    周瑞霞摇了头,“没有。陈岩,这件事你已经做到最好了,不要怪自己。”

    陈岩知道斗争的过程是残忍的,可当他跟许嘉茗一同站在许永成的墓前,看着墓碑上地照片,她最亲密的人,已经烟消云散,他感受到了切身之痛。他在山间等待她时,心中有了预感,可能真的过不去了。

    之后在北京的每一天,梦幻到像是偷来的,他能瞒一天是一天。

    他无法原谅的是自己,只要能感受到许嘉茗的痛苦,他就没法把自己指摘干净。

    周瑞霞见他不说话,也没劝他什么,这是他要独自经历的,她帮不了他。

    许嘉茗第二天醒来关闹钟时,就看到了微信的未读信息。

    是他发来的,是包子的图片,两个包子装在塑料盒里,看起来是外卖,他说,我的晚饭。

    学人精,她笑了下后就放下手机,匆忙赶去卫生间洗漱。

    对于上班,她唯一不好的习惯就是每次都掐着点进公司,即使公寓已经距离公司够近了,无需地铁通勤,她都是步行过去。一来一回,一天的活动量也达到了。

    进公司后,许嘉茗对工作挺认真的,内部通讯软件在电脑上挂着,她几乎不会碰手机,而且对眼睛来说,看电脑的大屏会更舒服些。

    她也一般不午休,吃份清爽的沙拉后就接着干活,闲下来就学点新东西。上班当然不如上学自由,她体会到了出卖时间获取报酬。既然暂时失去了自由,还不如在这段时间内专心多做些事。但她也没法像周卓那样,离开公司后,她就不会再碰工作,时间都给自己的生活。

    下班后,许嘉茗没了早上的匆忙,慢悠悠地散步回家。会在路上买束花,家中的鲜花总是不断的。懒得做饭时,她就外带点吃的回家。

    她没有在温哥华时外食多,可能是工作辛苦,下班后就想回家躺着;也可能是习惯了自己做饭的清淡口味。

    许嘉茗没有回复陈岩的消息,可他也没有再发信息过来。她心中略有些烦躁,将手机扔在了一旁,就开始做晚饭。

    她将排骨腌制下就塞进预热好的烤箱,同时米饭也闷上了,再做个番茄炒蛋,烫一碗青菜,就大功告成了。

    这里的公寓不大,茶几当了饭桌,她坐在地毯上吃。不过高度也刚刚好,放了个平板,边看电视看吃饭。

    碗筷都没拿过来,许嘉茗就已经用手抓了排骨啃,外皮焦脆,两只手都已经油汪汪的了。此时扔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了下,她转过身,用小拇指点亮了屏幕解锁。

    依旧是陈岩的信息,他问:在干嘛?

    这要不是他发来的,不相关的人这么个问法,她都能给拉黑了。

    排骨烤得太好吃了,她连啃了两根,才拿湿纸巾擦了手,拿起手机拍了张照,发给了他后,就爬起身去拿筷子,盛了碗饭。

    再回来拿起手机时,许嘉茗看着他的回复,都要气笑了。

    他问她,一个人吗?吃得下吗?

    他有病吧,她的确是做多了,几乎是两人份,剩下的准备明天吃的。可他也没必要上来就说她胃口大啊。

    许嘉茗没回他,拿过平板正在找电视时,手机又震动了。她本不想理他的,但还是立即去看了他的消息。

    他拍了一张他家客厅的照片,茶几上放着她熟悉的花瓶,里面插了一株绣球花。他那里正早晨,一缕阳光照进客厅里,落在了花瓶上。

    许嘉茗看向了自己的茶几,刚刚她的照片里,将绣球也拍进去了。

    他不会是去买花的人,为什么家里会有应季鲜花?

    陈岩刚起床,昨晚给她发的信息她没回,他依旧能看到她的朋友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就问了句两人恋爱时经常问对方的话。

    她给他回了张照片,是她的晚饭。她是不会做饭的,晚上宁可吃沙拉,也不会自己炒菜。她此时却是做了三个菜,不是一个人的分量。

    陈岩从理智上知道,陈婧是在扯淡,她不会谈新的恋爱,可他却无法控制地去想这概率极低的可能性。

    他问了她,她依旧是不回答他的问题。好像她只有礼貌,并且拒绝回答隐私。

    看到了她桌上的花,陈岩总觉得莫名熟悉,从卧室走到客厅,才发现自己家也有一模一样的,不过她的是淡紫色,他家中的是蓝色。

    本该换衣服出门去公司了,他却坐在了沙发上,拍了图片给她,再问了她:番茄炒蛋,有我做的好吃吗?

    她的回复很简单:差不多。

    陈岩笑了,接着问她:那你还要不要吃我做的?

    许嘉茗看着他的问题,不知如何回答。兴许昨晚是一时的寂寞与冲动,看到了他,再回到空落落的家中时,她很想要他的陪伴,她很想要他的爱。

    可是,此刻她很清醒,清醒才会犹豫。不知道如何回答时,她就没有回复。

    两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过了会儿,他先发了一条盖过了这个让她为难的问题:我想吃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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