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抒出了门，幽暗的楼道中充斥着一股刺鼻的气息，是劣质香水的味道。紧闭的房门内时不时传来女人的呜咽声，看来他猜得没错，这地方才是掠夺者的大本营。只有这一个楼层，专门就是这群人作乱的地方。
所以屋顶才会有专门用来吊人的单杠。
祁抒抿紧唇角，轻吐一口气。
他身上并没有武器，还是得谨慎行事。
就在这时，楼道尽头电梯门忽然开了，一张高大的身影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祁抒躲在拐角处探出头去，悄然松了口气。
对方见了他，连忙迎了上来，点了下头，“宋长官，我是来救您的，受伤了吗？”他的袖口还沾染着血迹，祁抒却摇了摇头，问：
“这地方，大概关着多少人？”
“老实说，我们也不知道，这也是我第一次来。”
“既然来了？”
对方心领神会，掏出两把枪递了上来，“都是消音的，这个时间段，市长也正在睡觉，因为药物的副作用，他没法熬夜的，李秘书在处理其他的事。咱们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之后，我得回去交班。”
“速战速决。还有，以后叫我祁长官就好。”
“明白。”
两人默契地对了个眼神，祁抒打头阵，率先冲了出去，一脚踹开了右手边紧闭的房门。
幽暗光线里，三个掠夺者赤、裸着身子，还没太反应过来，只见男人从椅背上随手取过一条腰带，一边勒紧了其中一人的脖子，一边弯膝提着另外一人的脖子，接连的咯吱声传来。
最后一个来不及逃，便被他抬起的腿撂倒在地，一把椅子狠狠砸落，又是咯吱一声。
子弹毕竟是有限的，能不用尽量不用。
床上两个互相依偎的女人还没反应过来，男人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像一阵势如破竹的疾风。
“我们……是不是有救了。”
进入第三个房间时，祁抒愣了一下。
房间里并没有掠夺者的身影，有一个女人浑身赤、裸被吊在屋顶上，死气沉沉地低着头。他走上前去，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活着。
他在椅子上找到了她的衣服，将衬衫裹在她身上，这才踩着椅子解开了皮带，在她身体坠落的那一刻，他长臂拖住了她的腰，顺势将她放到床上，转身正要走，他的衣角被人拽住。
“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他点了点头，她咬紧牙关说：“那你要……小心李秘书。我就是被她，亲手抓进来的。”他再度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走了。女人轻轻闭上了眼睛，彻底陷入了昏迷。
“你去喊几个信得过的人来，将这些幸存者先安置一下，有些伤得很重。”
“是。”
一刻钟后，这场地毯式的搜救顺利结束，祁抒抓了三个掠夺者，准备套一些情报。虽然，目前看来，掠夺者的情报也不全然准确，许多事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但聊胜于无。
“谁认识市长的房间？”
两个掠夺者的目光扫过他淌着汗珠的面孔，视线定格在他染血的唇角，却也不敢过多停留，其中一个毫不犹豫地回答：“就在地下22层！但是你进不去的，需要刷卡，卡在李秘书身上。”
“你们还知道些什么？”
“听说，有一批武装人员正在押着异种大军逼近新约……”
“还有呢？”
“保守估计，这座地下城共有七百人，掠夺者大概一百多人，市长另有自己的精锐部队，他们都很瞧不起我们的，把我们当臭虫一样。”
“算你们还有点自知之明，还有吗？”
“我们平时流落在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宣传鲸鸽市，大部分幸存者都是听了我们的宣传被骗来的。”
“嗯，野编诈骗分子。还有吗？”
其中一个掠夺者的目光定格在他手腕的勒痕上，心知他不久前也曾被吊在屋顶上，吞了下口水，才说：
“还有一个，我们也只是听说的，最下面一层，冻着一些精英人士，都是各个领域的尖端人才，市长等着鲸鸽市发展壮大以后再唤醒他们的。据说，还冻着许多珍贵的样本。”
“看在这些情报的份上，我可以饶过你们。”
“谢谢祁长官，您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但我可没说，会让你们好过。”
三个掠夺者被吊在单杠上，祁抒终于掏出了枪，弹开弹匣。
六颗子弹。
咔嚓——
子弹上膛，祁抒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三人的嘴巴都被胶带封上了，甚至叫不出声。
**
祁抒摸黑来到宴会厅的后厨，正要找一把趁手的刀，头顶灯白如昼。一阵高跟鞋声传来，转身望去，正是李秘书干练的身影，“祁长官，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李秘书眼底不加掩饰淌过一丝杀气。
如今的他宛如猛兽出笼，放他自由活动便是威胁到了市长的安危，甚至会威胁到整个鲸鸽市。可是单凭她一个人，她也没有将他再度生擒的把握。
杀了他，倒是有把握。
可市长一定会怪罪的。
喊人吗？
她也没法确定，如今的精锐部队里面，究竟混入了多少他的人。或者说，有些原本就是他的属下，如今早都倒戈了。喊人过来，也许反倒是帮了他。正在李秘书思考对策时，只见男人勾唇神秘一笑。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
“哦？宋长官竟然在找我，想我了吗？”祁抒眸光一沉，“你到底是谁？”
“杨老师的办公室，砰——两杯热茶，您忘了吗？”
“原来是你。特工，还是间谍？”
“如今，也是市长的贴身保镖。真是可惜了，那天我原本想着让你换身衣服，在你身上安个窃听器的。”
“确实可惜了，你当时送的礼物，我上了车就拆开看了，找到了窃听器。多亏了你唱的这出，我才知道杨奉也被盯上了。”
“世事难料。”
“有个问题，想问你。”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的汉语，说得很好。从小是在哪长大的？”
“我是混血，在R国长大的，我妈妈是个妓、女，R国人。我爸是谁不知道，倒是有个干爹，从小就把我当杀手培养，语言只是其中一项，在我14岁那年就把我卖到了妓院。长大后，我杀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个畜生。”
“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
李秘书低声笑了，“宋长官真爱说笑，您这种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如此正义凛然的人，怎么会懂我们这些在泥泞中挣扎求生的人呢？”
“我需要懂吗？我只需假惺惺地安慰你一句就够了，不是吗？”
“最好，连安慰都别。对了，您的妹妹，曾经差点落到我们手上，您知道吗？”李秘书挑衅般地笑了，显然是想激怒眼前的男人，却见祁抒面不改色，连眼角也不眨一下。
“她这朵美丽又高贵的玫瑰，我是想过亲手踩烂的。”
祁抒轻笑，“你会被她刺穿的。”
就是那一刻，李秘书做出了决定。
——杀了他。
事后，坚决不承认就行了。
李秘书脱下西服外套，随手丢在一旁，“早听说宋长官身手不凡，我一直想跟你好好较量一番。”却见眼前的男人不仅没有脱外套，反而系好了外套的两颗扣子。
“可别看我是个女人就手下留情，否则，你会死得非常惨。”
“当然。”
祁抒侧身一躲，李秘书的腿狠狠劈在了他身后的操作台上，他顺势抽出一把剔骨刀，李秘书则拽过一条白色的围裙，祁抒的视线迅速被一片白所掩盖，就在那一刻，砰——
枪声作响，他的左胸赫然传来一阵钝痛，整个人跌坐在操作台旁。
“兵不厌诈。”
李秘书蹲下身子，却见一抹锋芒刺穿了围裙，呲——刀口赫然洞穿了她的胸口，男人扬手利落地抽出了刀，甩出一串猩红的弧度。
李秘书不敢置信倒了下去，只见男人缓缓解开了外套的扣子，大手朝胸口探去，捏出了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贴了一层特制的膜，可以防弹。知道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了吗，全凭运气。”
祁抒这才眸光一凛，又道：
“不论是特工或间谍，还是贴身保镖，你做得都不合格。”说着，他的手朝她裤袋里探去，抽出门禁卡放在指尖，轻轻一晃，“贱人——做得倒是很不错。”
说完，他将围裙扔在了她的身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祁抒望着照片，指尖轻抚着两张灿烂的笑颜，眼底不加掩饰淌过片刻温情，重新将照片揣入了心口的位置。
**
砰——
宋笙下了车，取出几只枯石堆在地上点燃，一团蔚蓝的火焰照亮了她坚定的面庞。
她绝不会死在异种口中。
哪怕她奄奄一息，伤痕累累，但只要一息尚存，她就会坚持下去。一定会有人寻着枯石的灰烬，一路找到她的。她要做的，便是留下走来的痕迹，一边引领着异种，一边引领着破晓时分将来搜救她的人。
这样，可以节省搜救的时间，便也提高了她生还的几率。
已经是第五堆火焰了。
地面隐隐的震颤频率提醒着她，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异种大军正在朝着她引领的方向前进，距她大概有步行半个小时的距离。
烧到第十堆的时候，宋笙看到不远处燃起一缕火光，她取出望远镜望去，只见五个男人围在一起生火烧烤，枪都放在脚边。
——是掠夺者。
不远处，停着一辆面包车，不确定车上有没有人。
怎么办，是直接狙掉他们？
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