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大家先不用慌。”

    李珂为首，三人相继穿过人墙，祁抒抬臂拦住了她们，“先别靠近他，他可能感染了某种变异病毒，会传染——”

    李珂轻轻弯身，细细将男人看了半晌，推了一下眼镜说：“看起来的确是中毒的症状，但更像是人为的投毒。”

    “人为的？”

    人群陷入一片死寂。

    “没错，更像是砒、霜一类的毒药。当然，这也只是初步判断，将他带走尸检，很快就能知道怎么回事了。很可惜，他已经没救了。”

    “能排除是病毒吗？他们刚刚说，出发前每个人都感染了。”

    “据我所知，25号地下城并没有这样的病毒，咱们在出发前都已经盘点过了，这一点您大可放心。况且他毒发如此迅猛，要说传染的话，更是无稽之谈。通俗来讲，致死率高的病毒，传染性都不强，想要传染性强，病毒是不会这么快杀死宿主的。是谁说的，你们出发前每个人都感染了？市长亲自告诉你们的吗？”

    李珂温和的声音，有理有据的分析，令气氛陷入了微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祁抒轻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就在这时，郁子虞也走了上来，“祁长官，出什么事了？”祁抒冷冷一笑，“你来得正好，先将邓雪逮捕。”

    “不是，凭什么？！”

    “就凭你公然散播谣言，制造恐慌。”

    “你有什么证据？！”

    又是这样一段对话。

    祁抒望着人群中最先发言的那个男人，“我问你，你从哪听说的，你们所有人都感染了新的变异病毒？”

    “就……就是这个女人告诉我的。”男人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枪使了，毫不犹豫指着邓雪，“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又有什么证据，谁能给你作证？！”

    “我可以作证，我当时坐在他们旁边，亲耳听到了。”一个女人举手站了出来。

    “还有人可以作证吗？”

    “我，我也听到了。”又一个女人站了出来，郁子虞上前揽住了邓雪的肩，耐人寻味地一笑：“历史还真是惊人的相似。”

    “你们……”

    “不过，我要给你提个醒，这里是新约基地，跟你们鲸鸽市不太一样。你现在不仅公然散播谣言，制造恐慌，还涉嫌投毒谋杀。你这一夜，大概不会像在鲸鸽市那么好过的。”

    “事已至此，我也要控诉！我知道，在新约基地，强、奸也属于重罪！”

    “大巴车上，如果有人对你做了什么，我们一定严惩不贷。”郁子虞不卑不亢地说。

    “并不是大巴车上——”

    邓雪颤抖的手，指向人群中个子最高的男人，“我要控诉他，强、奸我。”众人难以置信的视线齐刷刷定格在祁抒的身上。

    祁抒却面不改色，淡淡道：

    “你能拿出证据来，都不用别人动手，我原地处决我自己。”

    “祁长官，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那天晚上，明明是你主动的。就在我被她放出来之后，我跟那群女人道过歉了，我回房间之后你主动来找我的！时间，我想想，大概就是晚上十二点半左右！你可以为我作证吧，那个时候我是不是已经被你放出来了？”

    邓雪死死抱住郁子虞的手臂，郁子虞仔细回想了一番，点了点头。

    “那个时间点，你确实已经自由了。但是这也不能证明，就是祁长官去找了你。或者，有没有可能，有人假借祁长官的名义呢？”

    “就是他没错！可我也没想到，他现在翻脸不认人，玩弄我的感情！”

    祁抒仍然淡淡地说：“那个时间段，我已经睡了。”

    “那又有谁可以为你作证？！”

    “我是自己睡的，没人可以作证。”

    宋笙攥紧双拳，大脑飞速运转。

    这股诡异的感觉……

    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秦莉紧握了一下她冰冷的手，穿过人墙站了出来。

    “邓雪，我要明确告诉你，我们新约基地有一种叫做吐真剂的东西，为了查明真相，可能会对你用到。如果你仍然在造谣，我也必须给你提个醒，公然诽谤最高指挥官，这也是重罪，你还是要坚持你的控诉吗？”

    “我坚持！我所言句句都是真的！”

    见秦莉还要再说什么，祁抒抬手阻止了她，“不管那个人到底是谁，但当时你应该是自愿的。你只是事后认为被玩弄了感情，才改了口。那人怎么也算不上强、奸，只能算渣，你只是被骗了。”

    “你是在为你自己开脱吗？”

    “我没有为任何人开脱，只是陈述事实。如果你认为新约基地的法规并不完善，可以钻空子，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祁抒早跟邓雪打过交道，深知这人最擅长胡搅蛮缠，对付这种人只需搬法规讲道理。

    终于，宋笙恍然大悟。

    最大的问题就在于——

    这群人，全都来自鲸鸽市。

    “不好意思，我也有话要说。”

    一个清幽的声线从人墙后传了出来，武装人员自动让了一条路，几乎是带着恭敬的态度。只见来人伴着飘扬的紫色裙摆走来，像一株摇曳在月下的紫罗兰。

    “邓小姐，你说这件事是发生在鲸鸽市的，你们鲸鸽市好像并没有法规严惩强、奸犯。”

    宋笙一席话，直击要害。

    “你又是谁，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被强、奸了是活该吗？只能自认倒霉？”

    “不管那个人到底是谁，你只能认了，就像地下20层那些女人一样。”

    “你……”

    “你们市长一再纵容这样的事发生，而你作为一个女人，不仅不帮她们，甚至还公然造谣过她们是一群妓女，对吗？”

    这件事，宋笙自然早有耳闻。

    邓雪忍不住将眼前的女人从头到脚扫了一眼，才反应过来，包括那个叫郁子虞在内的，这几个接连出现的女人都穿着晚礼服，像在参加什么宴会。

    凭什么？！

    这群人可以这样光鲜亮丽？

    她却只能沦为市长的玩物？

    “你们这群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大庭广众之下谈什么强不强、奸的？！”一个男人一脸鄙夷状，宋笙冷笑，“怎么了，强、奸是什么烫嘴的词吗？还是说，您曾经在鲸鸽市也做过这样的事，您去过地下20层，是吗？”

    “你……你别血口喷人！你们不要脸，我可还要呢！”

    “行，您自诩体面人，连强、奸和妓女这种词都入不了耳。请问，你们都是来自鲸鸽市的幸存者，当你们的市长纵容掠夺者作乱的时候，你们每个人都选择默不作声，是不是觉得只要装聋作哑，就可以置身事外？你们每个人都不是无辜的，现在你们来到了新约，新约敞开了大门欢迎你们，你们却聚在这里不断地质疑我们，如果你们当初可以拿出这样的劲头去抗争，又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掠夺者呢？”

    抗争？

    这个字眼，叫邓雪失了片刻的神。

    方才的男人恶狠狠地指着林枫怒斥：“那他呢！他还是精锐部队的人呢，要说抗争，这难道不是他们的义务吗？！关我们什么事！”林枫的眼眶腾地红了，深深低下了头。

    “不，你恰恰说反了。”

    伴着夜风，邓雪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像来自幽谷的铃兰。她下意识抹了一把眼角，将雾气眨去，想看清她的样子。

    “正因为他们是部队的人，才更不能公然违抗你们市长的命令，不然就像他一样，在抗命的第一时间就被抓了，甚至你们市长同样有可能拿你们幸存者的性命作为要挟。但你们作为幸存者，明明有这么多人，如果可以团结起来，甚至想办法去团结他们部队的人，掠夺者又怎么会如此猖獗呢？”

    “你说得倒是简单，你怎么不去试试？！你说得好像我们也是一群掠夺者一样，我们可不是，别想给我们扣屎盆子！”

    “就是，你这么为那群妓女着想，难道说你们新约基地也有地下20层那样的地方吗，你也是一个妓女吗？”话音未落，几个男人哄笑一团，“看她长的，估计还挺受欢迎呢！”

    那一瞬，众人视线不约而同定格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他周身的空气在逐渐凝固。

    包括不久前赶到现场的宴会厅一行人，以蒋昊铭和刘忱为首，众人全都心头一紧。白仁站在人群最边缘，手中还举着三明治，不忘了啃上一口。

    什么情况？

    感觉这里比宴会厅更有意思。

    白仁身旁，则是怀若托着下巴沉思。看来，对这群幸存者的评估，已经开始了。

    他们能不能加入新约——

    还是未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场面即将失控的时候，却见宋笙莞尔：“不好意思，我们新约基地没有那样的地方，而你们现在是在公然性骚扰，我也有权控诉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证人。郁队，在新约基地，请问性骚扰算什么罪？”

    郁子虞走到她身边，淡淡道：

    “比强、奸罪轻点，有限。”

    郁子虞挥了挥手，两个武装人员走上前来，在她们身后站定。

    “将他们逮捕。”

    “等等！要不是市长引爆了地下城，你以为我们想来啊？！”

    “就是的！谁稀罕呢！”

    人群再度骚乱，终于，祁抒走上前去一把将宋笙拽到了自己身后，随即朝郁子虞说道：“去把之前统计过的名单取来，就在第一辆车里。”

    他的声线隐隐紧绷，所有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在竭力克制着怒火。

    “是。”

    郁子虞取来文件夹，祁抒接过，淡淡地翻开，眼皮也不抬地说：“刚刚谁说不想来的，还有性骚扰的那几个，站出来，报名。”

    像一出闹剧骤然被按了暂停键。

    人群重又被死寂笼罩。

    “报名，不然别怪我采取强制性措施了。”他抬起了眼睛，冷酷的目光扫过方才面红耳赤的几个男人。

    “你、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