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阿柴已经故去了。故去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隋芝芝在校园的小角落里给阿柴立了一个小塑像。

    其实是一个照着阿柴做的超轻黏土小猫，放在了阿柴经常晒太阳的巨石底下，被青草掩映着。

    “大柴，你说阿柴在天堂会过得好吗？”隋芝芝一边问，一边顺手想牵住他。

    隋芝芝的手落了空。

    “大柴？”她疑惑的回头看看，发现大柴还是尽忠职守地站着。

    她试图再拉一次，手直接穿过了大柴的身体。

    “你，你怎么了？”隋芝芝慌了神。

    大柴看着害怕又茫然和女生，无奈的呼出一口气，主动伸手牵住了她。

    这次，没有穿过去。

    ——

    最近大柴有些奇怪，不是一般的奇怪。隋芝芝为之烦恼了很久。

    只要一提到阿柴，她就抓不住他——物理意义上的。

    “你闹什么别扭？”一次，隋芝芝受不了了，大柴竟然抢过她正在画阿柴的画纸，说什么都不还回来。

    “没有！”大柴把画纸放到身后凳子上。隋芝芝要拿，大柴挡着她不让她拿。

    “还回来！”

    “不要。”

    隋芝芝气急，拿起铃铛就摇，大柴呲牙咧嘴地被收回去了。

    她拿到画纸，画完收好，又把大柴放出来。

    “大柴，你……”

    大柴不理她。

    “大柴……”

    隋芝芝伸手拉拉他，没拉到。芝芝无语，芝芝生气。

    她算是发现了，只要大柴闹别扭，他就会让自己拉不到他。

    “你！最好！给我！实体化！”隋芝芝摩拳擦掌，咬牙切齿。

    大柴背过身不理她。

    ——

    隋芝芝有些惆怅。她作文比赛拿奖了，这本来是一个很值得高兴的事，但很遗憾没有任何人能够分享。

    大柴？大柴正在面壁思过，连她都叫不出来。

    “你真的不想出来吗？”隋芝芝瘫在床上，晃着铃铛，没有任何动静。

    “今天我获奖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奖项，但是很开心。”

    “今天带你去吃肯德基怎么样？”

    “不回答？不回答我就一个人去吃了？”

    隋芝芝百无聊赖的晃着玩。今天不吃KFC了，今天……今天闷在家里睡觉吧。

    ——

    大柴最近陷入了后怕与焦急之中。

    他想起来很多事情，不知道那些东西代表什么，可直觉感到非常重要，却没办法给隋芝芝说，一张口就会被禁言。

    为了不让隋芝芝发现端倪，他只好自己呆在铃铛里面研究对策。

    铃铛里面不是空无一物的，里面有些奇怪的摆设和物件，看起来之前也关过什么人。

    大柴拿起座机电话，随便输入几个数字，电话竟然接通了。

    “喂？”电话那边传来女声，听起来很疑惑。

    “我是曲恒。”大柴说。

    ——

    隋芝芝最近很伤心。阿柴走了，大柴也不见了，几乎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程度。

    眼见着高二结束，暑假也即将过半，高三就要来临，隋芝芝心一横，决心冲一把。而大柴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了。

    隋芝芝放下铃铛，睁大眼睛看着他，“你还知道回来啊？”

    大柴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嗯。”

    隋芝芝气得在房间里直转悠。她没发现大柴的眼睛跟着她的脖颈不断移动。

    隋芝芝的脖颈上有个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底下有个像“凶”字般的形状，鲜明的符号明晃晃的告诉大柴，晚了。

    一切都晚了。

    ——

    隋芝芝很累，非常累。

    高三的生活就像是永无止境的噩梦，让她回忆起了初三的地狱。而经历这一切的她，都还未成年。

    扛过去前途就一片光明。他们总是这样说。

    隋芝芝不知道他们说的尽头是什么，也许直到自己真正死去的那一天，才是真正的结束。

    “成绩那么差，怎么好意思出现在我们班里的？”“班狗，就是你向老师告状的吧？”

    “你不要再装了，假惺惺的。”“你成绩这么差？连这个都不知道吗？”“真是太搞笑了，上课都没回答出问题来。”“……”

    不是梦魇，也不是心理阴影。只是在低谷的时候，所有人都想过来踩一脚罢了。

    隋芝芝拼命地逼着自己去学这些东西。一旦她后退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活得越好，更好，最好！执念，不断在心底生根发芽。

    ——

    大柴最近很乖巧，隋芝芝看书，他就在旁边陪读；隋芝芝上学，他就在旁边护航；隋芝芝听课困了，他就悄悄伸出手晃醒她。

    她真的很累，也很拼。大柴想。他帮不了她什么，哪怕是在现实——现实的这个时候，他早就出国去上海外的大学了。

    也许这就是人生的分岔口，因为不同的家世背景，成长环境，在每一个人生阶段，不同层次的人和不同层次的人渐行渐远。

    就像他们一样。

    隋芝芝其实是把他当朋友的，那时。大柴想，可是自己不想当朋友，他想离她更近一些。

    而现在，他仿佛回到了那段自己不在她身边的时光，看着她一点点的努力，仿佛自己也陪着她经历了一遍以前的日子。

    隋芝芝正在挑灯夜读，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大柴的异样。

    大柴心里涩涩的，有些难过。

    他的腿脚，已经开始有点透明的迹象了。

    ——

    时间飞逝，转眼高考来临。

    隋芝芝和大柴已经相处了两年多，也渐渐从阿柴去世的悲伤中走出。大柴也不再因为跟阿柴争风吃醋让隋芝芝摸不到他。

    今天考完了最后一门。隋芝芝出了考场，整个人都是茫然无措的。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回顾自己的十二年，却发现没有什么记忆。都是，读书，读书，读书。

    她终究靠自己的力量挺了过来。

    “大柴，我们去吃什么？”隋芝芝把大柴叫出来。

    大柴思索片刻，“我们去吃点必胜客？然后再去游乐园玩玩？”

    隋芝芝：“好！”

    考完已经是下午了，吃个饭再去游乐园，大概晚上十点才能回来，得和自己妈打一声报备。

    卸下压力后，连吃饭都是香的。两人风卷残云般大口大口，旁边的人都惊呆了。

    “看校服，高中生吧？”“说不定刚刚高考完的。”“这年头孩子也不容易，给折腾成这样了。”

    隋芝芝和大柴可不管这些，吃完了就直奔游乐园。

    美好的生活和未来，正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