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大哥被打，俩小弟赶忙上前搀扶，待看清来人不过是个精瘦的毛头少年，鄙夷不逊地呸了声低骂，“找死！”

    沈之凝被人护在身后，尽管眼前的臂膀不似父亲那般宽厚，颀长的身形在路灯下映出坚实的光影，是钟意。也不知道这人忽然从哪冒出来，很奇妙的，此刻她竟然生出了一种被坚定选择的安全感。

    刚才被揍的男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抹掉嘴角的血渍，不怒反笑，“呵！我当是谁，乳臭未干的蠢货也敢坏老子好事？”以一敌三，怎么看都是他们占优，一拳之辱，他定要成倍奉还。

    钟意置若罔闻，冷声警告，“滚。”

    混混哥几个哪里听的了这种威胁，一边的小弟率先自告奋勇请战，拳头不由分说挥向钟意，不出意外的又被扼杀在半空，连人带包被推出老远。为首的头儿面上挂不住，添柴加火地走近踹了他几脚，恨铁不成钢嘶吼，“老子养的你们这帮废物！”说罢亲自上阵向前袭来。

    另个小弟也不甘示弱，瞅准时机意图把边上的沈之凝架走。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是个狠人，孰强孰弱再明显不过，与其挨顿揍不如转移目标，他就不信自己一个娘们还搞不过。

    钟意被头子缠身，余光瞄到这面的危险，忙倾身拉住沈之凝，一掌劈开混混的手肘，但转身的同时背后也生生挨了一记重拳。不仅如此，刚刚倒地的小弟颤颤巍巍摸索着爬了起来，不知何时从裤兜掏出一把小刀，眼看就要刺过来。

    沈之凝惊呼，“小心！”

    钟意比她想像得更快，电光火石间已迅速卸下对方凶器并制服来人，毫不示弱地回敬了三人数拳，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最后只听到混混们倒地哀嚎的求饶。

    一滴汗珠从少年额上落下，明明须臾前还在游移打斗中冷傲孤清，此刻棱角分明的侧脸在长睫的扑闪下又显得谦然温和，帅！太帅了！揪着的心终于放下，幸好他及时出现，幸好人没事，幸好蛋糕……保住了。蓦的在脑海浮现出那句电影台词：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她想所谓的怦然心动，也许就是在这茫茫黑夜仿佛能一眼望见彩虹的瞬息吧。

    胜负已分，沈之凝跳到钟意身后，狐假虎威地扫视地上躺倒的混混，“哼哼，早跟你们说了我男朋友超能打还不信，略略略！臭流氓，活该！”

    终于，警笛声划破夜空的寂静，刚才趁乱之中沈之凝眼疾手快地发出了报警短信，正义永远不会缺席。

    经此一役，两人配合警察叔叔录完口供做完笔录已是深夜。好在街道虽老，监控齐全，这场打架互殴最终被定性是再明显不过的正当防卫。铁证如山，混混们百口莫辩，当街调戏未成年少女，起码得进去蹲个不少天。

    如释重负地走出派出所，两人皆是沉默。

    “沈同学，你最好解释一下今晚的事。”

    沈之凝本就委屈，天知道活了十几年第一次进局子竟然是因为被人调戏未遂，瓮声瓮气回答，“我解释什么我！遇到流氓这是我能决定的吗？谁知道你家附近晚上这么不安全，现在还要凶我。”越想越憋屈，泪水直在眼眶打着转。

    钟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抱歉……没有凶你的意思。”

    沈之凝别过脸，吸了吸鼻子，“该说抱歉的是我，今天要不是你及时出现后面不知会发生点什么，还害你白白挨了几拳。”

    钟意抽出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平安就好。所以沈同学，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大晚上你会去城南老巷了么？”

    “我——”真笨啊啊，难道他从头到尾都没关注到自己一直提着一盒蛋糕吗！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咳，我……下午和姜予一块外出讨论学习来着，晚饭后路过烘焙店，正巧遇上最后一盒蛋糕无人问津，我知道今天是你生日嘛，就……贴心地顺手买来送你咯！”

    钟意当然注意到她这盒从始至终都没离过手的蛋糕，千思万想也没料到竟是这般原由，所以，她是特意来找自己的？甚至不惜千里迢迢横穿半个南城，只是为了来送蛋糕？一双深眸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可是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就——”对哦，天知道她怎么就想起今天是他生日，总不能说何止生日，就连家庭背景都了如指掌吧……不管，原地瞎掰先，“就我有姐妹以前是你们竞赛组的呀，钟学长这么大名鼎鼎的前辈，组里的成员介绍上都有这些基本信息啊，谁叫你的生日正好在显眼的五一假期而我的记忆又碰巧那么好呢。”

    钟意双眼微眯，似乎在思量这段话的可信度。沈之凝看了眼手表，23:58分，还好，今天还没过。不由分说赶紧拉着他走向路边的座椅，小心翼翼拆开蛋糕盒，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盒火柴棒，飞快点燃蜡烛，把蛋糕捧向男生，满脸真诚，“生日快乐钟学长，请吹蜡烛吧~”

    不管她的话有几分真实性，蛋糕、蜡烛、生日，的确又都玄乎地一一对上，追根究底做什么呢？此刻，的确真真实实有一个人为他过生日，真真切切对他说生日快乐。片刻，钟意接住蛋糕，吹灭赢弱的烛光，他从来不信这种毫无定数的许愿，事在人为。自己经历过无数次的事与愿违，母亲也经历过数不清的求而不得，如果祷告有用，父亲不会嗜赌成性、性情大变，母亲亦不会以泪洗面、独身辛劳，但是今晚，他虔诚地希望身边的人都能万事顺遂。

    “嘿嘿，终于在第二天之前把蛋糕送到你手上啦，我来切！”

    凌晨，一对正值花季的少男少女并坐在马路边嚼着蛋糕，偶有路过的夜班打工人向他们投来好奇的打量目光，沈之凝镇定自若，“钟学长，你看这蛋糕还真不赖哈，我最喜欢吃芒果夹心了！”

    对他来说太甜，他灰暗枯燥的人生，不配拥有如此绵密细腻的甜蜜，“我说，这真是最后一个无人问津的蛋糕？好吃又符合你的品位，竟然卖不动。”

    不免有些心虚，“当…当然啊！还不是上天眷顾你，让你不仅有蛋糕吃，更有本姑娘陪你一起吃，是你的荣幸，知道不？”

    女生晶亮的眉眼直达眼底，是啊，他又是何德何能有荣幸拥有如此难忘的生日，“其实我……不太过生日，也不会刻意去记这种日子。”他的生日，也是揭开母亲起早贪黑任劳任怨生活的开端，他自嘲的想，如若没有自己的出生，母亲一个人再怎么都一定过得比现在自在。

    沈之凝诧异不解，“哈？不会吧，生日耶！一年一次有多难得，你家人难道从来不和你一起庆祝吗？”说完立马后悔了，家人，不是不知道他的单亲家史，她怕无意戳到人家的痛处。

    抬头便是弯月，即便再皎洁无暇也胜不过十全十美的圆月，一如他的家庭，永远没有圆满的机会了，他不想自己那点搬不上台面的家事影响身边这位不食人间疾苦大小姐的心绪，平静回答，“很少吧，这几天我妈带妹妹回老家了，如果不是你，对我来说今天也只是一个平凡的星期二。”

    挖上一勺芒果肉，软糯多汁的果肉酸甜清爽，他想，他会永远记得这个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