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

    不能死！

    初岚忽然感觉眼前一亮，她竟然真的睁开了眼。

    入目所及却不是火光中的石堡，而是一处密林。风中湿润的土腥味提醒着她现在不是梦境。

    胸口突然感到一阵剧痛，这感觉不似旧疾发作，反倒是……

    剧痛终于唤回了她的神智。

    她低头看去，才见一柄长剑刺入了胸口，所幸没有伤及要害。剑的主人身着黑色白边衣衫，身侧还有一人与他同样打扮。这打扮初岚很熟悉，是纸组的人。

    初岚不及多想，趁着长剑收回之际，顺势往下一倒，滚落长坡。她的运气极好，虽然蹭到了几块小石头，但都没有撞倒大石头和树干。等滚势停止，她心知纸组的人很快便会追来，不敢停留，立即起身点穴止血，快速离开。

    印象中，不远处密草中有一个石缝能够藏人。她循着记忆摸过去，果然找到那道石缝，立即侧身藏了进去，再将缝口的痕迹摸去。

    不多时，纸组的两个人果然寻了过来。这处地缝极为隐秘，两人寻了许久也没有发现端倪。

    初岚想到了记忆中的那一次，也如现在这般，她在机缘巧合之下寻到了这里，藏身此处。不过，也有不同之处。那时的她没有被剑刺中，虽然同样躲在这里，却寻得良机，杀了两人。

    她记得那时是她从那人身边逃走的三年后，意外被发现了行迹，继而被追杀。可是现在这副光景又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初岚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明明就在方才，她还抱着自己的女儿的尸体。那段记忆如此真实，隐姓埋名逃亡的15年里，她费尽心力的设计谋划，最终大仇得报的快意，以及见到女儿尸体的绝望，如此种种依然萦绕于心间，诉说这那段记忆并非虚妄。

    尤其是，她还循着那段记忆，找到了这处隐秘的石缝。

    现在怎么又……

    借着微弱的阳光，她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正是12年前的那件衣服。逃亡时，她的衣服没换过几件，而这一件是她最喜欢的一件，她一直记得。

    难道当真是天见可怜，给了她机会，去救女儿。可为什么偏偏是此时此刻？若是再早上4年，这样她就能在一切发生前及时制止，父亲也就不必死了；哪怕是早上3年也好，在她刚生下女儿，还没被灌毒的时候，这样她至少有亲手报仇的实力。但是现在，她不仅身中剧毒，方才的一愣神还害得她比记忆中伤的更重。

    满腔的不甘几乎喷涌而出，加重了她的伤情，一丝甜意随之涌上喉间。初岚心知玄墨阁中无论是墨组还是纸组，皆耳聪目明，此时千万不能发出任何动静，连忙调整呼吸，平复心情。

    一人说道：“看来她是藏起来了。”

    另一人道：“那我们就慢慢找，剑上抹了毒，她活不了的。”

    “嗯。别给她逃脱的机会。”

    两人的交流一字不落全数落入初岚耳中。她心中苦笑，她自小在笔组长大，见惯了各种毒药，更不用说为防止她解毒，那位还将各种毒药给她灌了一个遍，剑上的那点毒，她根本瞧不上。于她而言，要注意的反而是胸口的剑伤，尽管已经止血，但她仍觉得生气正逐渐抽离自己。

    纸组两人很有耐心，一直在附近巡查。一天，两天，三天……等到后来，初岚发现真正致命的不是毒药，也不是剑伤，而是水，她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喝水了。为防止暴露，她连石缝间滴落的露水也不敢伸头去饮。在这么下去，恐怕她很快连出去的力气都要丧失。

    难道天意让她重生，却又要让她困死在此处吗？

    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她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两人回来。想必是料定她已经死在某处，回去复命了吧。

    其实，就算有危险，她也顾不得了。

    她不能死，还不能死！

    记忆中，附近是有河流的。

    初岚跌跌撞撞地走着，终于走到了河边。却在临近河的一瞬间，腿一软，一头栽了下去。

    再醒来时，初岚感觉嘴唇湿湿的，似乎有人在喂她水。她奋力地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迷迷蒙蒙的，喂她水的那人有些眼熟，像是最近才见过。她努力让疲倦的身体回忆，是了，假如多两撇胡子的话，就颇像陆小凤，只不过要年轻上许多。

    少年陆小凤见她醒了，手上动作不停，说道：“你伤的很重，但我身上没药，所以只能喂你些水。”

    “多谢。”初岚不适应被人喂，从陆小凤手中接过碗，慢慢小口饮用。在那段记忆中，她杀了纸组的两个人后，立刻离开了，因此并没有遇到陆小凤。

    想来也是因为纸组失了两人，那人才会来，继而带走了楚琦。想到楚琦，初岚不由心念一动。记忆中，她养好伤后，本想找楚叁求助。虽然楚叁离开时，她因为年纪小又大多时候待在笔组，两人只见过几面。但是毕竟事关父亲和整个玄墨阁，她认为他不会袖手旁观。更何况那个即使离开也被父亲认为是玄墨阁第一高手的人，肯定比自己这个半废人能更好地对付现任阁主。可没想到行至半路，她却突然得知楚叁夫妇双双亡故，唯一的女儿谨遵母命，前往山东寻找故交。而这个女孩后来被来探查的现任阁主发现，带回了玄墨阁。

    再回顾一遍后，初岚突然发现了几件事之间的联系。依照那家伙的脾气，肯定不会放任有人离开玄墨阁还能逍遥快活，势必早就想好了对付楚叁的方法。而自己躲藏了这么久，却偏偏在寻找楚叁时被发现，也就证明他居住的附近藏着不少玄墨阁的人，甚至那家伙也在。

    初岚微微想了一想，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当场楚叁一直力压那家伙一头，即使离开，地位仍不曾改变。以他的心性，就算将人杀害，也不会放过可以在死者面前嘲讽一二的机会。为了这个机会，他甚至可以随意派两个纸组的人去追杀现在不值一提的昔日爱人。

    直到此时，初岚才感觉自己终于看清了他的面目。只可惜，他没想到当时派出的两人不仅没完成任务，反被他心中的废物杀害。所以他才会赶到山东，也因此遇到了楚琦。

    理顺了这些，初岚才发现原来自己与楚琦的命运早在这时已经有了交集。

    少年陆小凤见眼前的女子神情几经变换，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受的这么重的伤？”

    初岚正想着绝不能将楚琦再交到那人手里，听着这话，心中顿时有了主意，说道：“你既然这么想知道，不如帮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陆小凤闻言，甩着袖子起身站起，道：“其实，我也不是非要知道。”言毕，作势欲走。

    初岚知道他生来好管闲事，此番举止不过是以为自己在算计他。她自然是在算计他，但想让他心甘情愿被算计，还许些手段。于是继续道：“那你走吧。只可惜我伤成这样，那位小丫头也就只能落入恶人之手了。唉……那丫头才多大呀……”

    果然，陆小凤怜香惜玉的性子也是天生的，闻言一顿，回身应道：“好，我将人带来给你，不过你别忘了得告诉我你的事。”

    “好。你过来，我告诉你哪里能找到她。”虽然当年未曾相遇，但是楚琦大致的位置，她还是知道的。这次纸组那两人回去复命了，希望那人没来，也没遇到楚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