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七目鬼蝉(27)

    灵堂的供桌上,原本有两件供品,剑谱和剑,此刻只剩下了剑谱。原本在灵堂守灵的有两人,现在却换了两人。仲夏拿着惊涛剑,急急忙忙赶去铸剑坊处理剑炉,暂时拜托陆小凤和范一彪代为守灵。范一彪还庆幸能多与仲雪相处,谁知半个时辰后,仲雪因身体不适回房休息,只剩下了他与陆小凤两人。

    明明是白天,灵堂中却安静的很。范一彪守着烛火,只觉困意越来越浓。他打了个哈欠,抬眼去瞧陆小凤,发现他不知何时已合上了双眼。范一彪暗自嘟囔了一声,腹诽了下这个不靠谱的朋友,努力瞪大双眼,决定要好好守着。可他亦是一宿没睡好,烛火忽闪间,眼皮像是坠了千斤越来越沉……

    朦朦胧胧中,四周逐渐暗了下来,是灵堂之外。尽管看的不太真切,但范一彪就是清楚地知道,这就是灵堂之外,而且是昨夜的灵堂之外。他还记得仲雪姑娘就站在那里。似乎是印证他的话,范一彪眼前果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背影,黄色衣服,是仲雪的背影。范一彪连忙向她走去,下个瞬间,仲雪的脸突然到了他的面前,双眸含泪将落未落。这幅我见犹怜的模样瞬间揪住范一彪的心,好似那未落的泪已然滴在他的心头,灼得心疼。他伸出手,想替仲雪擦拭,不料这一刻还在面前的脸下个瞬间却到了十步开外。范一彪连忙去追,可每每刚到面前,她又到了远处。

    “仲雪姑娘,仲雪……”

    越是追不上,范一彪越急,拼了命地去跑,可身体却像失了控制,怎么也跑不快,他只能边呼喊边更奋力跑。突然,他只觉脚下一空,身子猛地向下坠去。

    下个瞬间,范一彪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仍在灵堂,歪着身子,差点倒在地上。外面,也仍是白天。范一彪摇了摇脑袋,将梦中坠落引发的不适感驱散了些,才问道:“什么时辰了?”

    “临近午时。”陆小凤回答的很快。

    “还好,没睡多久。”范一彪刚松一口气,猛地察觉自己睡着时陆小凤也合上了眼,心道不好,连忙抬头去看供桌。刚确认剑谱还在,他的耳边也传来了陆小凤的声音。

    “剑谱无事。”

    范一彪刚呼出一口气,陆小凤的声音又再度响起,话语中满是调侃。

    “原来你还记挂着剑谱,我以为你心中只有仲雪姑娘呢。”

    范一彪知晓自己定是说了梦话,顿时脸羞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陆小凤可不会轻易放过他,扫了眼门边,继续调侃道:“呦,真是说曹操曹操就……”

    话到一半,陆小凤的声音突然停住。范一彪察觉他脸色瞬间凝重,忙跟着转头看去。却见本应休息的仲雪正站在门口,她身上黄色衣裙沾了不少灰尘,下摆处还有缺损。

    仲雪直愣愣地盯着棺椁,一步、两步,每一步她的身体都在不断颤抖,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极大的悲痛压垮。最后一步,她几乎整个人扑倒了棺椁上。

    “爹……”一声悲泣,豆大的泪珠接连不断地砸在棺盖上。

    范一彪看出仲雪是癔症发作,可此情此景仍是叫自诩铁汉的他不由红了眼眶。陆小凤亦是唏嘘不已。

    “雪儿……”仲夏提剑出现在门口,眉宇间尽是疲惫。

    “哥,爹……”仲雪哽咽道,“我想看一看爹爹。”

    “不行。”仲夏摇头,“棺材里放了防腐的药,味重,你身体吃不消。”

    “可是……”哀求凝结成泪,将落未落。

    “好了。”仲夏快步走到棺椁边,边俯身去扶仲雪,边道,“你的身子不宜忧虑过重,我送你回房休息。”

    “我……我想多陪陪爹……”仲雪不舍地看了眼棺椁,泪水如同断线珍珠般从面颊滑落。

    仲夏再次不容置喙地摇了摇头,道:“不行!”

    “仲……”范一彪哪里还记得仲雪是癔症发作,满心满眼只有仲雪的眼泪,直叫他心都要碎了。可他准备劝说的话只说了一个字,就被仲夏一眼瞪了回去。又见陆小凤亦朝他摇头,他只好将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仲雪终是没有拧过仲夏,只能任由他搀扶着走出门外。

    刚出门,仲雪停下脚步,带着哭腔言明仲夏还需守灵,她自己回去即可。仲夏哪能同意,握住仲雪手腕,说什么也要将她送回才能放心。两人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

    范一彪心中正感慨仲雪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倒是比谁都执拗,就见斜边突然钻出一人,一掌劈向仲夏。范一彪正要提醒,就见仲夏好似提前知道一般,剑柄往上一抬,正好打在那人掌心。那人偷袭失败,反被打的连连败退。范一彪也终于看清偷袭之人竟然是昨夜被自己放出来的邹瑜。

    仲夏一击得手,丝毫没有见好就收的打算,直接欺身而上,惊涛剑直劈邹瑜要害。闪避已来不及,邹瑜并指为抓,直直往剑而去。五阴爪着实不俗,两者之时竟隐隐有金石相击之声。不过皮肉到底不如铁器,邹瑜虽挡住惊涛剑,但他的手也已血肉模糊。邹瑜毫不恋战,瞧了仲雪一眼,便欲抽身。仲夏可不会轻易放他离开,惊涛剑大开大合,将邹瑜退路完全封锁,又一招劈波斩浪,裹挟磅礴剑意,再度向邹瑜劈去。

    “哥,不要!”

    仲雪一声疾呼,声嘶力竭,却未能阻拦惊涛剑分毫。

    只听“当”的一声,一柄样式普普通通又比寻常剑大了一圈的铁剑挡在了惊涛剑下,执剑之人正是剃光胡子之后显得格外年轻的范一彪。

    “再怀疑,也不用杀人啊!”

    范一彪一声暴喝,双臂猛地绷紧、筋肉贲发,将全身劲力都汇聚于剑上,竟硬生生将蓄满力量的惊涛剑顶了回去。

    仲夏接连后退好几步才将这股力道化解,看向范一彪的目光越发惊疑不定。

    范一彪也不好受,仗着天生神力勉强扛过这惊涛之威。耗力过猛,眼下手臂尽剩酸麻,若是仲夏不罢休,他也不知能否再接一招。

    只听陆小凤急切道:“诸位莫再争斗,仲雪姑娘要紧。”

    三人立即转头,就见仲雪倒在陆小凤怀里,生死不明。方才眼见邹瑜要命丧惊涛剑下,仲雪惊惧过度,直接晕了过去。亏得陆小凤扶住,她才没有倒下地上。此时,她脸色煞白,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多,俨然不行了。

    “走!”

    陆小凤来不及解释,抱起仲雪便走。

    双叶居。

    云初霁刚接受完检查,和花满楼一起送楚幸出门,抬头便见陆小凤抱着仲雪匆匆而来。瞧着陆小凤怀中生死不明的仲雪,云初霁当即让出自己房间供其诊治,又关上房门拦住紧跟在后的仲夏、范一彪、邹瑜三人。

    “你这是做什么?让我进去!”仲夏怒瞪着眼前阻拦自己的人。

    “仲少庄主若真是为令妹好,还是莫要在医者诊治时打扰。”云初霁的眼睛落在仲夏胸口,那里露着半截未塞好的剑谱,“仲少庄主倒是心细,心系令妹也不忘将剑谱带着。”

    仲夏心情平复些许,语气也缓和了许多,道:“雪儿的身体重要,抓住杀害家父的凶手亦重要。”

    范一彪整个心思都在仲雪身上,连忙跟着说:“对对对,鬼蝉,肯定是那伙人偷了鬼蝉,得赶紧抓到他们。”

    开门声打断了几人对话。陆小凤走出房间,对云初霁道:“楚幸姑娘需要帮忙,我不方便。”

    “好。”

    陆小凤和云初霁一个进来一个出去,范一彪探了一会儿头,屋内什么情况都没看到,门就在他眼前关上了。他只觉得自己就像被一根随时会断的线吊着一般,心慌得厉害,连忙道:“没有鬼蝉,那位楚姑娘能行吗?”

    “楚姑娘既然收治下来,必然不会有事。”

    花满楼的声音犹如清风,令范一彪悬着的心弦放松下来。

    范一彪呼出一口气,道:“那就好。”

    仲夏则冲着门口,高声道:“拜托楚姑娘了。”

    而邹瑜仍眉头紧皱地盯着房门,显然未曾安心。

    云初霁无暇顾及外面的喧闹,她与楚幸一起,先喂了仲雪一些混了药粉的水,又将剩余的水抹在仲雪的耳后、脖颈、心口、手心以及脚心,可仲雪的脸色依旧不见好转。如此下去,根本等不到药成,她就得一命呜呼。楚幸连忙出门找禾离讨了一些鬼草粉,取少量点燃。这是无奈中的急策,鬼草虽会迷人心智,但亦有稳定心绪、平稳身体之效。果然,烟雾升腾而起,仲雪的呼吸逐渐平稳。

    待到鬼草粉燃尽,云初霁才从窗口走回床边,替仲雪穿好衣物。楚幸则推门而出,去往药庐准备制药。望着躺在床上的仲雪,云初霁恍然间想到了在夷陵初遇之时,莫名有种久别重逢之感。不待她细思这奇怪感觉因何而起,等候在外的众人便蜂拥进来。

    仲夏见仲雪仍在昏迷,急切问道:“云姑娘,雪儿怎么样了?何时能醒?”

    云初霁摇头,道:“我不是大夫,无法给你确切时间,只能告诉你暂无大碍。”

    仲夏察觉自己意乱之中问错了人,尴尬地道了声歉。确认仲雪脸色的确有所缓和,仲夏轻轻呼出口气,从怀中取出那本剑谱,走到陆小凤面前。

    “陆兄,灵堂不可一直无人,可雪儿仍在昏迷,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离开。不知陆兄能否替我在灵堂守上片刻,待雪儿苏醒,我必立刻赶回。”

    仲夏语气诚恳,陆小凤自是不忍拒绝,接过剑谱点头答应。

    范一彪闻言当即提出同去,直言留在这儿也只能干着急,不如帮着守灵,万一韩志鲲趁虚而来,他也能相助。

    两人一走,原本不算太大的房间终于宽敞了许多。仲夏搬了张凳子,守在床前,一动不动地盯着仲雪。

    云初霁察觉邹瑜也选择留下,不由心生奇怪。传言邹瑜性情冷淡所以一贯独来独往、无亲无友,但从他相助同行的汪增全,到痛斥小人行径的胡跖,都能看出此人颇讲义气。如今他这般守着仲雪,莫非两人之间曾有何纠葛?因心有困惑,云初霁不由多看了几眼,很快注意到他那只血肉模糊的手。云初霁和邹瑜虽曾刀剑相向,却称不上敌人,于是翻出伤药递了过去。她原担心邹瑜防备过重,或不会接受。没想到邹瑜道了声谢,打开药瓶便抹,丝毫没有忌惮之意。云初霁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几眼,越发觉得传言不实。

    两个时辰后,第一方药制好。如何让昏迷之人服下汤药,又费了云初霁好大功夫。好在服药后,仲雪脸上终于浮现了些许血色,终于让众人悬着的心稍稍落定。

    之后一个时辰,又来了一方药,却是邹瑜的药,一碗黑色浓稠的药膏。楚幸用药庐剩余的残缺蝉蜕熬制,用来外敷,专治剑伤。邹瑜未想到不止一人注意到他受了伤,犹如古井静水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波澜。

    药或许是好药,可这味道却着实叫人受不了。楚幸不知添加了哪些药材,这药呛人的很。送药来的禾离捏着鼻子道了句“拿稳了”,便把碗一丢,逃也似地跑出了房门。

    邹瑜端着碗,似是没有闻到这呛人的味道,眉头连皱也没皱。但他也的确闻到了这味道,因为他很快端着碗走到门外抹药,显然是怕熏到房中人。

    可惜这味道早在房中扩散开来,就连仲雪的眉毛也皱了皱,继而发出一声轻咳。

    “雪儿!”仲夏大喜过望,连声轻唤,“雪儿!”

    仲雪的眉毛又皱了皱,终于幽幽转醒。她迟疑地望着仲夏,眼中一片茫然,好半晌神智才终于恢复清明,唤了一声“哥哥”。随即又慌张起来,四处张望,直到看到邹瑜好好地站在门边,才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邹瑜离得稍远,一只手盖在药碗上生怕浓重的药味冲到仲雪。与仲雪对视的刹那,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罕见地展露些许柔和。

    仲雪收回目光,看向仲夏,带着试探小声哀求道:“哥哥,邹公子曾救过我,你莫要再为难他,好不好?”

    许是心疼妹妹,仲夏一口答应。末了,又道:“诸位可否容我和舍妹单独说几句话?”

    云初霁和花满楼自然答应,倒是邹瑜瞧见仲雪点头,才转身出门。云初霁越发确认这两人间发生了何事,只可惜她有心探究,邹瑜却埋头处理伤口,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兄妹间的私房话说的极快,邹瑜的药刚上好,仲夏便重新打开房门邀三人进去。甫一进门,仲夏当即提出要将仲雪带回“雪暖”。云初霁看出仲雪脸上有些许为难,猜到她不想走,笑道:“仲雪姑娘身体未愈,不宜多动,这里亦更方便楚幸时时照看。另外,若有歹人想对仲雪姑娘不利,我也好帮着挡上一挡,算是答谢仲少庄主留宿之谊。还是说仲少庄主不放心我?”

    “我自是放心。有云姑娘在,我想没有哪个匪徒不自量力跑来送死。”仲夏话锋一转,接着说,“只是雪儿占了这房间,岂不是耽误姑娘休息?若是姑娘换去别处……”

    “仲少庄主不需担心。”云初霁微微一笑,“我稍后会与傍丹协商,请他们换间屋子。”

    “那就有劳云姑娘替我照顾雪儿。”见能妥当安置,仲夏不再坚持。他先朝云初霁施了一礼,又向花满楼拱手一礼,颇有深意地看了邹瑜一眼,这才抬脚走了。

    云初霁目送仲夏离开,余光观察到仲雪眉宇间隐有愁容,更是好奇这兄妹两究竟交谈了何事。

    仲夏一走,邹瑜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第一句话便是关心仲雪的话:“你,多休息。”

    “好。”仲雪点头,很适应他这种简短表达。

    然后邹瑜说了第二句话:“味冲,我在外面。”

    “嗯。”仲雪又点了点头。

    邹瑜没有丝毫犹豫走到外面。

    这两人之间像是相处了许久的朋友,自然而然,甚至不用一句多余的话。

    云初霁试探道:“你不愿跟仲夏走,可是因为他?”

    “我……”仲雪略有迟疑,还是点头道,“嗯。哥哥他……心里有气,我怕……”

    云初霁从话语中听出了担忧,听出了关心,却没有听出羞涩与爱慕。她心中奇怪,仲雪离开山庄不过半日,如何与邹瑜结出的这深厚情谊?邹瑜又为何会在此时找来?而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的仲雪有些不一样。

    许是云初霁眼中的疑惑过于露骨,仲雪微微低了低头,小声说:“云姑娘,我有些乏了。”

    “好,那你休息。”

    屋外,邹瑜正从手背到手肘仔细打量自己的左手。伤口太多,涂上黑乎乎的药膏后,整只手都成了黑色。与之相反的是垂在身侧的右手,苍白得吓人。邹瑜左手五指不断张合,似在感受指尖的力量。直到云初霁走到他身边,他仍在看自己的手。他就是这样,对自己不在乎的,便不会多看一眼。

    云初霁亦观察着他的手。不仅是左手,他的右手也有伤,旧伤。或许他来此的目的就是获得鬼蝉医手,可惜如今剩余的鬼蝉和蝉蜕只够他治好新伤的左手。云初霁知道他这种人不需要宽慰,直接问道:“我想向你问一个人,章平。”

    钱、美色、剑谱、好奇心、报仇亦或是鬼蝉,总之来红叶山庄的一行人各有各的目的。可是半路离开的章平,云初霁实在摸不透他的目的为何。作为曾经的同行人,云初霁相信至少有一个问题,邹瑜可以回答。

    “他为何离开?”

    “道不同。”

    虽然简短,但好歹没有无视云初霁的问题。云初霁想,或许是看在这药膏的面子。如此,她更要借此多问上几句。

    “难道你和汪增全、胡跖是同道?”

    “胡跖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不算同道。”邹瑜面露厌恶,言语中满是对此人的嫌恶。

    “那汪增全呢?”云初霁以审视的目光注视着邹瑜,“阁下可要替你那同道完成其未竟之事?”

    “姑娘所虑,已经了结。”说罢,邹瑜目光落在左手上。左手最初受伤,便是为帮汪增全与云初霁对战之时。邹瑜接着道:“雪儿救过我,我定不会伤她。”

    廊道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范一彪三步并作两步,走的极快。察觉到房门关着,范一彪放轻脚步,快速走到云初霁几人面前,脸上透着止不住的高兴,问道:“仲雪姑娘醒了?”

    云初霁点头,道:“嗯,现在又歇息下了。”

    “哦哦,好。”范一彪开心地几乎要蹦起来,忍不住又瞄了瞄房门,“仲雪姑娘,那你好好休息啊!”这声音不算大,又不算小,像极了他既不忍打扰仲雪休息,又希望仲雪能收到他心意的心思。

    “多谢关心。”仲雪柔柔的声音从房门中传出。

    这一声回答可把范一彪乐的不行,后槽牙都笑了出来。说了句不打扰了,颠颠地走了。

    云初霁看出邹瑜没有离开的打算,也不劝他,拉着随后而来的陆小凤和花满楼一道,去旁边的屋子找傍丹。刚说完请他们换屋子的打算,傍丹还没回答,禾离已经一口答应下来。她既不放心情郎,又担心兄长,兼之自己害怕,若能住在一块儿,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禾离应允,傍丹自然同意。云初霁没看到九十九,一问才知道,他早就识趣地搬去了别处。

    禾离拉着傍丹离开,云初霁却陷入了沉思。方才提到九十九,她灵光一现,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们。”云初霁先卖了个关子,“你们有没有觉得今日的仲雪和前两日见到的有些许不同?”

    花满楼点头,道:“身上的药味淡了许多。”

    “花公子的鼻子我一向信服。”陆小凤道,“丫头,你到底看出了什么不同,这么问我们?”

    “不是看出,而是感觉,或者说直觉。我觉得今日的仲雪,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仲雪,却不是前几日我们见到的仲雪。”这的确是个十分大胆的推测,而且凭借的只有她的直觉,没有太多依据。但云初霁相信,她的两个朋友不会轻易否定她。

    陆小凤道:“你怀疑有两个仲雪?的确,今日仲雪穿的是与初遇时相同的衣服。可总不能单凭衣服相同与否,便断定是否是同一人,不是吗?花公子,除了今天,其他时候仲雪身上的气味可有变化。”

    花满楼稍加思索,道:“我与她相处不多。可无论是气味、声音、语调、脚步声,都是一样的。”

    “所以我才说是直觉。她们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云初霁相信自己的直觉,直接用了“她们”这个词,“而且,这也可以解释诸多疑点。韩志鲲或许是收了苏申夜为徒,可谁说他只有一个徒弟呢?我猜假仲雪也是他的徒弟。那日从我身上偷走鬼蝉的就是假仲雪。她知道仲雪不会武功,我们不会怀疑她,特意易容成她的样子,所以我才觉得眉眼如此相像。”

    陆小凤奇怪道:“真有易容能这般想象,一点看不出破绽?”

    “有。”云初霁解释道,“这也是我刚刚想起的。你们还记得九十九之前提到的,数十年前的那个神医吗?她曾融合苗疆蛊术,做出了一种□□。在面具滴入被易容者的血液,敷在脸上,从额头一直覆盖到脖颈,贴合紧密,没有缝隙。仅需稍作调整,不仅面容一模一样,连声音都相差无几。然后再以药味覆盖本身气味,多加练习其举止,便能够以假乱真。”

    陆小凤倒吸一口凉气,沉思片刻,道:“如此,岂非无法揭破其身份。”

    “非也。那位神医的朋友知道这面具一旦落在心怀不轨之人手上,必定晾成大错,所以面具成品不多,只有五张。而且她听从友人建议,为这面具造了一个致命弱点。”云初霁没有继续说,转而道,“不过,我想此人假扮仲雪能如此顺利,肯定是有人相助。你们还记得那个仲雪是谁带回来的吗?”

    花满楼道:“你怀疑仲夏?”

    云初霁点头,道:“或许是受了蒙骗,或许是有意为之。仲越涛偏心仲雪,甚至为了仲雪,愿意将家业拱手让人。仲夏有如此做的理由,不是吗?而且你们莫忘了,胡跖死时,穿的就是仲夏的衣服。”

    陆小凤先是点头,后又摇头,道:“有理。不过我还有个猜想,或许不是仲夏。”

    “不是他,还能是谁?”

    陆小凤看出云初霁的质疑,道:“丫头,我们打个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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