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日子平淡,却也幸福。

    毕泠泠很常去帮宋露华。

    这天忙完后,毕泠泠看着天上的太阳,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许多画面,比如宋露华像死了一样躺在床上,再比如毕泠泠孤身一人穿梭在这世间。

    从前的种种痛苦和不幸,在现在想起,都显得那般的不真实。

    毕泠泠跟宋露华说:“妈妈,如果这一切都只是梦,你怎么办?”

    宋露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毕泠泠的问题,然后笑了笑,说:“不管现在的生活是不是梦,我相信,只要有你,一切都会变好的。”

    毕泠泠浅笑了一下。

    跟宋露华告别时,毕泠泠抱了宋露华很久很久,宋露华察觉到毕泠泠的不对劲,说:“你怎么了?多愁善感的,肖廷松对你不好?”

    毕泠泠摇头,湿着眼睛,说:“他对我很好,只是舍不得你。”

    宋露华笑道:“瞧你这话说的,好像要嫁人一样,我就在这里,想我了随时回来看我,这不就行了。”

    毕泠泠沉默片刻,“好。”

    走之前,毕泠泠又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

    阳光被树荫分割得七零八碎,或大或小的光斑落在湖面上,落在街道上,落在她身上。

    毕泠泠经过学校,她看见了高三那群学生。

    他们或是亭亭玉立的少女,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无论是怎样的他们,都是那样令人神往,让看见他们的人们不禁想起往事。

    风声喧嚣,人声鼎沸,毕泠泠的身子以一种全黑的形式在地上被拉长,在他们身上,毕泠泠看见了她的影子。

    毕泠泠走进去,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高三办公室。

    曾婉还是坐在老地方,她正在改作业,毕泠泠走过去,曾婉还一无所知,只是说:“有什么事吗?”

    毕泠泠笑道:“Candy,是我。”

    曾婉抬眼看去,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路过学校,就进来顺便看看你。”

    “你来的正好,我正要通知你们来学校领一下你们的毕业照呢。”说着,曾婉从身旁的箱子里拿出两个相框,“给你两个,还要一个给廷松。”

    毕泠泠接住,“你知道啊。”

    “早就看出来了,只是看你们互相进步,又处于冲刺阶段,不想影响你们学习,才不找你们两个谈话的。”

    “你真是太开明了。”毕泠泠说。

    “我也没有多开明,而是因为廷松确实是个很好的孩子,他绝对不是一个对感情随随便便的人。”

    毕泠泠赞许地点头,曾婉握住毕泠泠的手,说:“我跟你说这些话,是希望你可以幸福。”

    毕泠泠看着曾婉,好像从她的眼神中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身影,曾婉语重心长地说:“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像我的女儿,因为没能看见她幸福一生,所以希望你能够幸福,满足我的愿望。”

    毕泠泠抱了一下曾婉,曾婉的怀抱温暖得令她熟悉,“好,我会的。”

    回到家时,天色已晚。

    肖廷松最近一直在学习公司业务,所以总是回来得很晚,毕泠泠端详着毕业照,同学们的面容和笑颜代表了那段岁月,这是多少金钱都换不来的美好时光。

    毕泠泠将它放在桌子上,突然她瞥见了相机,她灵光一闪。

    她用投影仪播放着与肖廷松一起录的视频。

    视频里的内容有些是毕泠泠录的,有些是肖廷松录的,视频里的主角有时是毕泠泠,有时是肖廷松,有时是两人,有时是玫瑰……

    这几个视频浓缩着他们的生活,每看见一个片段,毕泠泠就会想起相应的记忆,给她一种心里满满的感觉,原来她的人生那般丰富多彩。

    毕泠泠伸出手,触摸眼前变化着的画面,可是触碰到的只有冰凉的墙壁,好像无论她看多少遍,无论她怎样去铭记,她仍然无法留住这段幻象的记忆。

    她改变不了什么。

    她坐在地毯上,眼中光影交错,心中孤独凄凉,她仿佛处于另一个时空。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门响,毕泠泠知道肖廷松回来了。

    她走到玄关,肖廷松正在扯领带,并往里走,看见毕泠泠站在那里后,他张开双臂,拥她入怀。

    “怎么还不睡?”肖廷松吻了一下毕泠泠的脸颊,又吻了一下毕泠泠的嘴唇。

    “等你回家。”毕泠泠简单地说。

    “等很久了吗?”

    “不久。”

    “吃晚饭没?要不要给你做点宵夜?”肖廷松因为疲劳而有些哑哑的声音放得很轻,语气十分温柔。

    毕泠泠吻住肖廷松,肖廷松在空隙时间说:“今天这么着急?”

    “我很想你。”

    短短四个字,足以让肖廷松兴奋不已。

    他抱起毕泠泠,走向卧室,毕泠泠提议:“今天一起洗澡吧。”

    “行。”

    ……

    花洒浇湿了头发,肖廷松帮毕泠泠撩到后面,毕泠泠后背贴着墙,又热又冷的触感,令她很不好受,而且肖廷松很喜欢接吻,以至于她的话都被他堵在喉咙里。

    后面在浴缸里,肖廷松这个坏蛋,居然心安理得地坐着,说:“自己试试。”

    ……

    在浴室很累,呆了很久,但是肖廷松在床上也没有放过她,上次肖廷松这么不知分寸还是第一次。

    澡白洗,又在浴室呆了好一会儿,一切终于结束了,每次毕泠泠都不得不感叹肖廷松旺盛的体力。

    躺在床上,肖廷松如以往一样抱着毕泠泠,肖廷松吻了下毕泠泠的额头,说:“心情不好?”

    “没有。”毕泠泠闭着眼睛说。

    过了许久,肖廷松睁开眼睛。

    他抹去毕泠泠眼角的泪水。

    “撒谎。”他看着熟睡的毕泠泠,轻轻地说。

    次日,毕泠泠起床,她拉开窗帘,落了一身阳光,肖廷松睁开惺忪的双眼,他瞟了一眼毕泠泠,她转过身,笑着对他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起出去走走吧。”

    毕泠泠拉着肖廷松去逛街。

    两人去了很多地方玩,肖廷松为毕泠泠买了一束玫瑰,毕泠泠抱在怀里,爱不释手。

    这座城市一如既往的繁荣,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毕泠泠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擦肩而过的行人,她深知,这个人不会记得自己。

    这个也不会,那个也不会……

    她的孤独,无人能懂。

    两人路过一个电话亭,毕泠泠觉得很神奇,没想到在这个年代看见电话亭,她让肖廷松进去,试试能不能打电话。

    肖廷松拨通了毕泠泠的电话。

    “真的还可以用诶。”

    “确实蛮让人惊讶的。”肖廷松朝亭外的毕泠泠笑了笑。

    “阿弦。”

    “嗯?”

    毕泠泠开始走向大海。

    “你去哪里?”肖廷松看毕泠泠渐行渐远。

    “戒指,我很喜欢。”毕泠泠笑着说。

    她伸直手,璀璨如星的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毕泠泠眯着眼,看了好一会。

    这枚戒指是在今天早上她自己发现的。

    她没有找到她的大门钥匙,就去找肖廷松的,她来到玄关,肖廷松的西装外套挂在墙上,她掏了掏西装口袋,摸到了一个盒子。

    她拿出来,打开,一枚漂亮的戒指就这样闯进她的眼睛,她愣了很久,她十分感动,却也深感崩溃,心里堵得慌。

    她红了眼眶。

    她没有告诉肖廷松她偷偷拿走了戒指。

    戒指是在收到玫瑰花后,她自己戴上的。

    她不知道肖廷松会在什么时候送给她,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了,只能自己擅作主张。

    收到玫瑰,戴上戒指,仪式就完成了。

    毕泠泠将被吹乱了的头发挽到耳后,“但是很可惜,没法看到你亲手戴到我手上的样子。”

    肖廷松不明白毕泠泠的意思。

    毕泠泠站在海崖上,“阿弦,该说再见了。”

    肖廷松看了一眼毕泠泠的背影,给他一种诀别的感觉,他心一颤,潮涌般的恐慌涌向他,他来不及再说什么,他立马跑出电话亭,跑到海崖上。

    毕泠泠背对着他,他觉得不安和害怕,他颤抖着声音,说:“七七,你……我们有什么话好好说,你过来,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毕泠泠转过身子,她在笑,但是眼里透着入骨的绝望,“阿弦,这五年间,我很想你,若没有这样的机会,我永远都无法得知,原来有人还爱我,但是很可惜,现实之中,没有这样的机会。”

    肖廷松听不懂她说的话。

    远处的大海波光粼粼,风平浪静,可脚下的大海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我没法和你说我的苦衷,因为说不清,我也没有勇气说出来,但是你总会明白的。”毕泠泠笑了一下,“我不知,你是否会记得这一切,我只希望,你能记得一个真心实意爱你的人。”

    说完,她向后一躺,从崖边跌下,与此同时,肖廷松没有思考,而是毫不犹豫地朝着毕泠泠坠下的位置纵身一跳。

    毕泠泠在往下跌落时,她注视着天空,第一次知道原来天空那么蔚蓝、那么广阔,她也第一次知道,原来当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到了某种程度时,他真的会义无反顾地跳下来,伸出手,想救她于生命的尽头。

    毕泠泠在坠入海中的那一刻,她有了答案。

    要怎样的结局才能够配得上她曲折坎坷的一生呢?

    像鲸一样,窒息于一万六千米的深海,死无葬身之地。

    ……

    肖廷松猛地睁开眼睛,他坐起来,轻微喘气,心脏隐隐作痛,梦中场景,迷迷糊糊,记不起来。

    他看向窗外,天已经亮了,眼前的玫瑰娇艳欲滴,泪珠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走在上学的路上,他心不在焉,好似曾得到什么无比珍贵的宝物却永远地失去了。

    来到高三三班的教室,他与闫君、胡淳等人擦肩而过,班中氛围宁静疏离。

    大家都有些迷离,皆因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醒来后却记不起来了,朦朦胧胧,好像有关我们。

    肖廷松将书包放到位置上,他看向一旁,他的旁边还是空无一人。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坐,为什么在今天会有一种不适应的感觉呢?

    他没有深想,而是拿出演讲稿,去找班主任,再确定一下百日誓师的流程。

    百日誓师大会,肖廷松在一旁候场。

    肖廷松再次竭力回想梦境的内容,但确实一点也想不起来,不仅没能想起,他还因此变得思绪混乱,像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他放弃了。

    肖廷松站在升旗台上发表演讲,并带领全体学生宣誓,他一直在心中暗示自己集中注意力,但是他的目光总是瞟向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没有他想见的人,说到最后,明明稿子上不是那样写的,但他却情不自禁地说了出口:

    “希望你我,得偿所愿。”

    或许是今天的太阳过于耀眼,晃了他的眼,紧接着无数个画面似照片般在他脑海中浮现,最后快速地汇聚成一个点,然后像是烟花一样炸开,余下无法清扫的灰烬,于他心中,犹如烙印。

    这使他的心脏刺痛了一下,也使他精神恍惚了一下,待缓过神,一个令他崩溃的事实又让他想起——

    毕泠泠,已经逝世五年了。

    毕泠泠站在远处,站在阴影里。

    阳光明媚,碧空如洗,耳边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她眺望着升旗台上的肖廷松,他像朝阳一样,万众瞩目,闪闪发光。

    她能看见许多人向他投以或倾慕或敬仰的目光,她知道,那是他应得的。

    “阿弦,你永远都不是一个人。”

    你永远有人陪伴,永远有人为你欢呼。

    你是那样的耀眼夺目,在大家眼里,你是光鲜亮丽的,是完美至极的。

    所以无论如何,总会有人爱你。

    这人世间,我不想再来了。

    不值得的。

    毕泠泠与世人背道而驰,朝着更黑的黑暗走去。

    这一次的任务,她本以为是初遇,没想到是重逢,更是永别。

    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在你熟睡之时,说了爱你。

    因为我想起了一切。

    我并未因此欣喜不已,而是崩溃大哭。

    这个事实太过残酷——

    原来我就是毕泠泠。

    我不是为了重生而来到这里,我是为了实现你的愿望。

    我悲哀地嘲笑自己,我因你而生,为你而活,却在五年后,忘却了自己的本名。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我的希望曾破灭,我的世界曾荒芜,我忘记了你,但我还是爱你。

    你会遗憾吗?

    在我们彼此最相爱时,永远地离开了彼此。

    我最亲爱的少年,感谢你的深情。

    只能怪,夜太短,梦太长。

    我只是你的一场梦。

    梦醒后,她成了那个少年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执念,刹时灰飞烟灭。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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