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穗

    初春的暖阳终于赶走了些许寒气,曾若初也得以脱下臃肿的外袄,换上稍微轻便一些的衣裙。

    台上的歌舞已经表演到了最精彩的部分,台下的宾客时不时发出几声赞叹,整个百花楼的气氛已经被烘托到了极点。

    曾若初坐在二楼的厢房内,一手托腮,另一只手则跟着乐曲的音调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桌面。她的眼睛虽然紧紧盯着正在台上跳舞的春茵,但目光空洞,一看就是在发呆。

    自从贺施儿逝世后,百花楼的生意相较之前要差了许多,不过好在百花楼的姑娘们很争气,并没有因为先前的事情一蹶不振。她们一直都在更加努力地练习曲艺,试图带来更加精彩的演出。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近来百花楼的生意终于好了起来。虽然比不上最盛的时候,但在遭受那么大的打击后生意还能那么快回温,已经很不容易了。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顾三娘摇着团扇,坐到了曾若初身侧。

    她从桌面上的盘子中捻起一颗葡萄,剥好后递给了曾若初。可惜这葡萄有些发酸,曾若初又吃不来酸的东西,只得连连摆手,谢绝了顾三娘的美意。

    顾三娘也没跟她客气,随即就把葡萄塞进了自己嘴里。

    台上,春茵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在各位宾客的欢呼下害羞地走下台。

    顾三娘也跟着鼓了两声掌,对曾若初炫耀道:“瞧瞧,春茵这舞跳得可真是越来越好了,最近有不少人都是冲着她来的,她知道之后开心了许久。”

    曾若初莞尔:“听说春茵是最刻苦的那一个,如今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是啊,若是施儿瞧见了,一定会很高兴。”提起贺施儿,顾三娘的鼻尖有些发酸。

    又有几个姑娘捧着琵琶走上了台,轻轻演奏起来。

    顾三娘又给自己剥了颗葡萄,同时也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

    她的脸上继续挂起笑容,侧首问起曾若初:“你和江大人关系好,可知道那两桩案子的进度如何了?我实在是好奇得紧,就想来问问你,放心,我绝对不说出去。”

    曾若初无奈地摇了摇头。

    如今距离何元祐失踪案和木家灭门案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可大理寺上下对这两件案子依旧没有任何头绪,哪怕是曾经破案无数的大理寺卿方舜玉也毫无办法。

    至于当众暴毙的梁涯,除了能确定他死于下毒之外,也没有其他线索。江游川带着人将他用过的东西都搜了一遍,还排查了他吃剩的食物,都没有被下毒的痕迹。

    眼下梁秀依旧留在上京,说在等到真相之前绝不会离开。

    梁涯生前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让姐姐带自己走,所以梁秀不愿把弟弟葬在上京,便做主将他的尸首火化,把骨灰装进了一个坛子里。这样一来,梁涯日后就可以跟着姐姐游历四方了。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陷进了死路,江游川因为这些事忙得焦头烂额,所以曾若初也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顾三娘有些失落地噫了一声。

    她把剩下的葡萄以及糕点往曾若初跟前推了推,起身道:“待会儿会有几位许久不见的老顾客要来,我得好好招待,就先去忙了。你自己玩着,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就直接叫人给你做,反正这百花楼现在也有一半是你的,可别客气。”

    曾若初笑道:“知道啦,我就没客气过。”

    顾三娘拿起团扇亲昵地拍了一下她的肩,提着裙摆离开了。

    待顾三娘走远后,曾若初又发了会儿呆,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只歪歪扭扭的挂饰。她左看右看,试图把它给整理地稍微美观一些,却无济于事。

    她认命地将挂饰放在了桌上,自言自语道:“就这,谁能看出来这是剑穗啊……”

    是的,这是剑穗,还是她亲手编的剑穗。

    之前和江游川一起逛街时闹出的那场乌龙总让她觉得有些莫名的烦闷。

    她左思右想,最终得出结论——一定是礼物被截胡了的问题!

    那剑穗本就是她打算买来送给江游川的,却被他自己捷足先登了,这肯定是她觉得哪都不对的原因!!!

    ……

    她没能说服自己,最终还是挫败地趴在了桌子上。

    眼下虽还没到柳絮纷飞的时候,但空气中的花粉也够能让曾若初好受的。按照云绮的吩咐,她将之前云绮父母所种的草药熬成膏状,抹在鼻子旁边能稍微缓解一些。

    除了云绮家给的草药外,她还发现了一个能缓和自己症状的东西。

    那就是江游川给她的安神香囊。

    这安神香囊是在袁府时江游川塞给她的。那是她第一次瞧见横死的尸首,生理和生理上的痛苦都在折磨着她,好在这个香囊散发的味道让她安心了些。

    袁府案已经过去很久了,香囊上的味道也散去了不少,但曾若初还是习惯带在身上,以防在追踪热点消息时碰到什么不好的情况。后来她渐渐发现,这东西不止能安神,还能有效减轻自己对花粉过敏的症状。

    因此她一直以来都挺想给江游川送一个回礼的,毕竟这香囊也算是帮了她大忙了。

    但曾若初清楚,自己纠结那么久的原因,根本就不止是没能成功送出去礼物那么简单!!!

    她承认,上次秦暮予的那番话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为什么她可以和秦暮予、何为意还有季景毫无介怀的独处,但偏偏轮到江游川就总觉得哪儿都不对?

    她很在乎自己在江游川跟前的形象,每次见面都会尽自己所能打扮好自己;她很想尽自己所能替江游川分忧,不止是为了能拿到一手消息,更多的是想让他开心些。她之所以想重新送一个剑穗,也是希望能以自己的身份送给江游川一样东西。

    可市面上所卖的剑穗都长得差不多,曾若初比对了很久,和先前那只都长得大差不差,没什么心意。

    所以她灵机一动,决定买些编制用的红绳,亲手给江游川编一个新的。

    但很明显,她高估了自己的动手能力。

    曾若初认命地把那只长得张牙舞爪的剑穗收回怀里,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动身准备离开百花楼。

    待走到门口时,她本想同顾三娘打声招呼,结果却看到对方正在和顾客攀谈。为了不打扰顾三娘,曾若初只好同门口迎客的歌女说了一声,随后便走向了百花楼后边的马厩。

    马厩内,驴哥正开心地吃着草料,看到她来了之后不满地甩了甩尾巴。

    “吃那么多,还没吃够呢?”曾若初瞥了一眼已经见底的马槽,忍不住说道。

    驴哥扬起脑袋,不满地对她吐了口口水。

    曾若初已经习惯了驴哥的这些技俩,熟练地闪躲开,解开缰绳道:“行了行了,待会儿去何府我叫崔叔给你再备点。”

    听到这话,驴哥才顺从地俯下身子,示意她骑上来。

    一人一驴走出了百花楼,缓缓向何府赶去。

    如今何为意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哭闹,而是挑起了家中的大梁。他让自己沉浸在各种事务里头,不仅是希望分散一些对何元祐的担心,也是不愿让何元祐辛苦打拼下来的何家产业受到冲击。

    云绮怕父母担心,也早已搬出了何府。她和曾若初商定,每隔三天都去何为意家探望一趟,以防他又钻进牛角尖。

    而今日又到了她们去见何为意的日子。

    春日是各种草药成熟的时节,云绮家里头又忙了起来。她为了帮父母的忙,近日根本抽不了身,所以今天去何府的只有曾若初一人。

    何为意很忙,曾经的他整日把自己打扮的像个花孔雀似的,就连发冠都要一日换一个,而如今他却只是用发绳简单地束起头发,衣服也是随意套了几件,丝毫无暇在乎自己的形象。

    听说曾若初来了,他也只是匆匆见了她一面,就又回到书房看账簿去了。

    崔叔本想把曾若初留下了用膳,却被曾若初拒绝了。

    虽然何为意已经尽自己所能肩负起家中重担了,可论起经验还是及不上何元祐,时不时会犯下些小错误,何府上下都在忙着给何为意打下手,曾若初也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何府竟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半月没见的秦暮予大大咧咧地同崔叔打起了招呼,熟络地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

    曾若初打量了他几眼,发现他居然又瘦了些,并且脸色也很差,就连说话时的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的。

    “何老弟呢?”趁着崔叔去给他备茶的功夫,秦暮予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问起曾若初。

    “刚进书房。”

    “那就把他叫出来,让他请我吃饭。”

    曾若初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提醒道:“何家人挺忙的,还是别打扰了。”

    秦暮予了然地点点头,拖起下巴说:“那我去瞧瞧何为意就走。”

    曾若初不解地问:“许久不见你,你怎么瘦成了这副模样?都快脱像了。”

    秦暮予浅笑道:“所以我今日才来道别啊。”

    “道别?”

    “是,我马上就要离开上京,去别处养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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