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第二份工资给他买了两套夏季运动套装和一双男女同款的运动凉鞋，一直收着，气温节节高升了才拿给他看。

    “休息的时候穿，可以吗？我也有同款，没有彧蔚的尺码，买了类似的。”

    “好。”

    当天晚上他就要换上出去走走，像极了盼新衣的孩童。

    她乐不可支，劝道：“洗过再穿。”

    当晚拆了洗掉，第二天一早，等她刷完牙出来，他已经换上了其中一套，兴致勃勃地看着她。

    “我……上班时间不能穿，晚上再换。”

    “那明晚，今天晚上陪我去个地方，格雷西亚也会在。”

    她不会像从前那样局促不安，但是很实在地告诉他：“这几次补习，都只是在巩固音标，没达到日常交流水平……”

    “你有专属翻译，不要担心。”

    他没详细解释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见那个人，她也懒得问——这个人靠谱，干脆全由他安排。

    下班后，他就这副休闲打扮，告诉她要去一家私人会所。她提议回家换一下，他说：“不需要，你够漂亮了，我不重要，这样挺好的。”

    不知道是什么性质的聚会，来的人不少，大部分是偏正式的着装。女士穿裙子的多，只有一个是衬衫加西裤，剪裁很利落，配上干练的短发，看起来就很精英的样子。

    闻南竹和东道主打了声招呼，简单寒暄几句后，拥着她去了露台。这里没别人，他贴着她耳朵说：“红裙子。”

    啊？

    她恍了神，好一会才明白他指的是Gracia，点头说：“看见了。”

    “看清了吗？”

    什么意思？

    他用手指在她唇上一点，用高鼻子蹭她的耳朵，然后脸贴脸说：“不如你漂亮。抱歉，以前品味不够好，她主动追求，我随口答应了。”

    她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那其他人是……”

    “校友，乔治亚理工。”

    她点头，抽出被他捏住的手指，点在他领口边缘处，微微后仰，避免被人看到过分亲热。

    “你去叙叙旧，我留在这欣赏风景。”

    他圈住她的腰，故意用赖皮的口吻说：“休想丢开我。”

    她满意地笑了，说：“可是你们聊的东西，我没见过也没听过，没法参与。”

    “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们中有的在做AI开发，有的在研究生物医疗，有的在搞新材料……我一个开饭馆的，跟他们说不到一块去。这里是会员制，年费要七八十万，离得远，不常过来，没必要浪费，借个东风来见识一下。”

    她被他这话逗得咯咯笑，怕被里面的人听见，只好把脸埋在他怀里。

    他也在笑。

    Gracia走出来时，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于听枫察觉身后有动静，想要分开。他不容许，双手扣在她腰间，只留给她一点转动的空间。

    于听枫稍稍侧转身体，给了Gracia一个礼貌的微笑。

    Gracia也笑笑，客客气气说：“于小姐，可以把他借给我一会吗？闻先生太难约了，有点重要的事情，想和他单独聊聊。”

    闻南竹抢着答了：“我的事，她都知道。你有什么话，现在就可以说。”

    Gracia多看了于听枫几眼，欲言又止的，隔了好一会才说：“私密事，恐怕不合适。”

    他说Gracia不如她，但实际上，于听枫知道Gracia这种热烈张扬的个性美女，对男人更有吸引力。

    对方是那么优秀的留学生，如今在顶尖行业工作，曾经和他交往过。这些因素综合在一起，让她心口有点儿堵。

    “我去下卫生间，马上回来。”

    闻南竹把放在天鹅椅上的包拿起来给她，顺势亲亲她脸颊，送到盥洗室门口才离开。

    有人在这边补妆，瞧见她进来，礼貌地说了声“Hi”。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点头致意，继续往里走，当真上了个厕所。

    宴客厅里的人正聊着热门话题，像开国际会议似的，主打英文，语速很快，还包括很多专用名词的缩写。这样的听力测试太磨人，她只能重新去找他。通往露台的落地窗没关，但帘子拉合了一大半，被试图往里灌的风带动，微微扬起。

    她走近了，手搭上帘子想掀开它走出去。

    “Austin，I can\'t force you...”

    “听不习惯，麻烦讲国语。我已经立了遗嘱，无论他是不是，都不会有半毛钱。我对他没有一点兴趣，你有你的人权，但请你不要来影响我的生活。”

    “你……怎么忍心？”

    “真相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说破了彼此尴尬。周绪，那张借条还在，我的时间很宝贵，希望能避免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OK？我要去接她了，麻烦让一让。”

    “你，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从来不会为女人让步，等一分钟都不肯。Austin，我仍然爱着你，我不甘心。”

    “我欠她的，我愿意为她做牛做马，我很高兴这样做。你甘不甘心，与我无关。借过……”

    于听枫听到椅子与地面的摩擦声，松开了紧抓帘子的手，回头望向高谈阔论的人群——还好，没人注意这边。

    “听枫。”

    她努力假装平静，挤出一个笑，娇声说：“想喝点东西。”

    他很高兴地答应了：“暂时不能饮酒，我去给你调个果汁。”

    “好。”

    他用眼神示意她跟上，她却看向了露台，小声说：“风景太好，想拍几张照。”

    他看向已经走进来的Gracia，眼带警告。Gracia扭开脸，看向角落的酒架。

    于听枫不想去探究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垂眸走去露台。

    Gracia果然跟了出来 。

    于听枫抢先开口：“你们之间的事，不要跟我说，没有意义。”

    Gracia在打量她，于听枫不甘示弱地看回去。刚才她以为自己会掉眼泪，但是她没有。现在她以为自己会胆怯，实际上也没有。

    她凭着一股倔劲在对抗中获得了胜利，Gracia移开眼，看向了不远处的泳池，带着些不满说：“你不打算下去吗？他最爱游泳了！”

    “你以为的，未必是全部真相。我们要做什么，与你无关。周小姐，在我和他还是夫妻的时候，你和他母亲亲近，拿你们的过往当话题，这是不体面的行为。我很介意，所以不要试图与我交好。你我志趣不同，没有来往的必要。”

    Gracia被激怒，不太客气地说：“你是不是太狂妄了？于听枫，你才是不了解他的那个，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优秀，凭什么对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中国女人的优秀品质去哪了？”

    “噢，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Gracia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她扬起下巴，看向了花园餐厅。

    “你要认清自己，别做菟丝花，也不要试图靠外在去驯化男人，那只是一时的迷惑。‘女人靠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这种话，本身就很掉价，无能者才会这样妄想。当你的资源和能力都不如他的时候，去成就他也是一种成功。希拉里成就了克林顿，也将自己送上了巅峰。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会尽量迁就他的时间，他能创造更多的社会价值，我帮他处理掉一些繁琐的事……”

    “抱歉，我恐怕不能理解这种牺牲。周小姐，我找爱人，不会看所谓的社会贡献，只看他的品行。我希望能得到对方的尊重和支持，我会付出爱和关心，而不是盲目的崇拜。我和他住在一起，我为他做一些事，他也会为我做一些事。他用他的收入为我购买礼物，我也会用我的工资为他添置东西。我们是平等的，也是和谐的。周小姐，过去你没有留住他，可见你的这套理论在他身上并不管用，建议你换个目标。”

    西边传来口哨声。

    两个女人同时转头看过去。

    闻南竹端着杯子，半倚着墙，带着笑意在看于听枫。他展开左臂，做迎接状，她往那边走，他离开墙，大步朝着她而去。

    他将果汁喂到她嘴边，笑着说：“苹果加甜橙，还有点别的，喝喝看。”

    Gracia的脸色很不好看，用几倍的语速喊了一串话。

    通篇就听清了一个奥斯汀。

    于听枫吞下满口清香，提醒他：“她叫你呢。”

    “中国老汉，听不懂。”

    去一趟西北，竟然学会了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