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的暑假来了,闻南竹为了培养一下他对英国学习环境的兴趣,要带他去那边走一走,当然,还想带着家里的大朋友去度假。
小孩对出门兴趣不大,被舅舅拿外贸公司发展前景说服,这才不情不愿地出门。
大朋友工作积极,没法请多天的假,度假计划只能往后延。她留在家,打算抓紧做点事,通过牛律师,找到了俞家的地址。
俞和哲的父母痛失爱子,无心事业,住处离市中心很远,现在掌管公司的人是他姐姐。
于听枫不敢贸然打扰老人家,先去了公司,约见俞和良。第一次没见上,她请求前台转达了一封信。然而一直没有消息,于是她中午再次搭乘地铁赶过去,傻等。
第三次过去的时候,前台的口气软了,只说俞总不一定有时间。
于听枫老老实实在休息区等待,很快有人找她上楼去。
俞家没有争权夺产的龌龊,俞和良很疼早逝的弟弟,对于她这个闻家代表没有好脸色,很不客气地说:“我叫你上来,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
“抱歉,本不该影响你们的工作。”
俞和良不耐地看了一眼腕表,皱眉说:“有话快说。”
“孩子离开了闻家,已经改名俞蔚起,他希望做俞家人。”
俞和良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于听枫叹道:“我知道窦女士很过分,给你和家人带来了痛苦,但孩子是无辜的。”
俞和良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于听枫将早就准备好的文件递过去,客客气气说:“抱歉,无意提及你们的伤处。蔚起只是想见见家人,这里是承诺书,俞家产业,他绝对不沾一分。”
“什么意思!”
“想请你帮忙转达一下他的想法,如果俞先生俞太太愿意见见他,那不胜感激。”
“哼!”俞和良冷笑着说,“什么时候窦雅跪着走到我面前再说。”
于听枫知道不能勉强,站起走过去,从包里拿出三张门票留在办公桌上。
“我知道了,打扰了。”
这场少儿艺术汇演,一共有几百名表演儿童。
从英国游学回来的俞蔚起匆匆复习了一下表演曲目,背着琴要出门找司机。
在沙发上打瞌睡的舅舅及时叫住了他:“等等,阿姨还在上厕所。”
“你也要去?”
刚才还休闲打扮,这就换正装了。
“嗯。”
阿姨穿得也很正式,甚至套上了高跟鞋,舅舅蹲下帮忙系带,这一幕,到处都是新奇的。
“蔚起,加油。”
俞蔚起忍不住提醒他们:“只是小演出,不是比赛。”
“明白。”
舅舅伸手来拿琴盒,他再次强调:“不重要的演出,剧团的选拔赛在后面。”
大人们总算认真起来了,对视一眼,齐声问他:“你打算参加吗?”
当然不。
他摇头,他们立刻丢开这个事,开门的开门,递水的递水。
“真要去吗?”
“是啊。你舅舅有点怕这个,一会要是不小心睡着了,你别生气。”
他马上看向舅舅,闻南竹尴尬地解释:“对这个过敏,一拉就催眠,我尽量保持清醒。有你阿姨在呢,你别关注我,专心演奏。”
哈哈!
小孩一笑,舅舅有点挫败。
于听枫赶紧说:“小鸡和莫阿姨也会去,可以吗?”
“可以!”
因为不确定俞家人会不会去,她不好提,只能说:“小鸡也想上台,希望她明年能参选。”
俞蔚起马上说:“她唱得很好,肯定能行。”
于听枫忍不住笑了——莫瑞卡心心念念的事,没准真能成。
每个表演者有两张家属票,于听枫一早做好了准备,又花钱买了几张前排的票。她注意到,送给俞家人的座一直空着,不由得叹气。
“怎么了?”
她贴着他耳朵,小声把自己办的糊涂事说了。
他拍拍她的手,说:“随他们吧,一个小孩而已,我们养得起。”
不是抚养费的问题,她和他都没有亲属缘,吃过这样的苦。蔚起有团聚的心愿,她一直惦记着这事,很是心疼。
演出很快就开始了,芭蕾、合唱、短剧……每一个节目都是高水平。她看得很投入,把双手拍红了。
虽然还没到大提琴这个杀器上台,他照样看得昏昏欲睡。
看来是真不喜欢小孩。
她有些失落,但很快被台上吸引住了。
“蔚起,是蔚起!”
前排的小鸡也在挥手喊“小鱼”。
他挺直腰板,打起精神来准备。
她为了帮助他对抗“天敌”,抱住他胳膊,贴着他一起欣赏,手上时不时用点力。
很好,舅舅坚持下来了,一直到这五个表演者一齐谢幕之后才打哈欠。
“真不错。”
“他们来了。”
于听枫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立刻伸着脖子往前排看。那三个座只剩了一个空,座位上的人戴着口罩,看不出长相,只看得到一个满头银丝,一个花白,很明显,那是俞家爷爷奶奶。
他们认得出蔚起吗?
应该能,血浓于水,儿子没了,对儿子唯一的血脉,不可能真的完全不在意。
蔚起早就说了,表演完就要走,两人弓着腰退出来去接他。
对自家生意很上心的闻总又突然冒出一句:“这两位是湖祥斋的常客。”
啊?
“他们是为了孩子来的吧?”
“应该是。”
“我想跟蔚起说一声。”
他顿了片刻,点头。
俞蔚起知道爷爷奶奶来看他表演,沉默了好一会。
于听枫赶紧道歉:“对不起,我应该先征得你同意的。”
确实应该这样做,只是她实在没什么把握,担心万一不能成,先知情的他会伤心。
俞蔚起摇头,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想去见见,行吗?”
于听枫一把扣住闻南竹的手,抢着说:“行,我现在去找他们。”
俞家两位老人也想着见一见孙子,等她们走出来,两人就在过道里等着。
闻南竹率先发话:“先出去再说。”
出了剧院,老人拉着孩子说话,两个闲杂人远远地回避。
“你是不是认为没这个必要?”
他沉默。
“你不想为豆芽犯下的过错承担连带责任?”
“对。你要多替我想一想。”
这口气真委屈。
她笑了,上前圈住他,撒娇道:“是我考虑不周,别生气嘛,你本来就没错,现在是不知情,你不用做什么。”
她真心同情俞家人,心疼蔚起,因此并不在意表达歉意,这一点没必要跟他提。
“你也没做错。”
她仰头一笑,点头说:“对,我们都没错,错的是她,要谢罪,该她去。不过那是蔚起的亲人,我们友好一点,好吗?”
他不太情愿地点了头,再碰头时,他客客气气地表示以后可以多交流一下孩子的成长。
俞家二老肯去湖祥斋吃饭,就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小心翼翼问能不能接过去住几天。
于听枫看向俞蔚起。
俞蔚起看着舅舅,说:“我老在家捂着也不好,就过去住住吧。”
舅舅很惊喜,爽快地答应了,提醒他可以先跟着俞家老人回去,过后会叫司机帮他送行李。
把电灯泡送出了门,闻南竹不用再绞尽脑汁想办法搬到互不打扰的大房子去,这会走路生风,嘴里哼曲。他正打算有一番作为时,伴侣有意见,拦了。
“Babe,机会难得。”
“有事要和你商量。”
“都可以,你做主。”
“敷衍!”
好吧,他退回去,正经坐好。
她翻坐起,靠近他。他没忍住,又凑上来吻人。她纵着他达成,先给了这点甜头,再说重点。
“如果我想生孩子,怎么办?”
他大为震惊,揉了揉眉心,问:“现在?”
眼看她脸上的笑容即将消失,他赶紧解释:“我不是排斥,只是有点意外。”
“你不喜欢小孩!”
这是判断,不是疑问。
事情有点大条,但他不想对她不坦诚。
“就我个人而言,确实不太喜欢……与其说是不喜欢,不如说是害怕。我搞不定他们,这种生物,威逼利诱不一定管用。”
“闻南竹!”
“在,我希望多一点我们独处的时间,多一点准备的时间,可不可以申请延期?”
他有权利拒绝,她也不是急切到必须立刻排上日程,但听到这个回答,确实会有点儿失落。
她沉默。他把人抱起,接着说:“Baby,再晚一点吧,轻松快乐两年,等把身体和心理都养好了再说。”
“你愿意要孩子?”
“你生的,可以要,这么乖呢。”
“要是跟我一样资质平平,怎么办?”
“没关系,我们帮他铺平道路。”
“不用学马术?”
“随他便。”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喜欢你。”
“正面回答。”
“不清楚,光喜欢没用,这个随机发货,除非做试管。那没必要强求,做试管很伤人。”
“假设一下。”
“都行。”
“都行”来的时候,爸妈的事业都到了稳定期。爸爸有空研究各种拿捏小孩的书籍和讲座,不过,有的小孩他不照书长,也不会轻易走进专家的套路。
闻总深感苦恼,想逃避,又心疼女朋友,只能努力再努力。
因为爱国,放弃了让小孩落地既绿卡的选择,也没用别的临界操作。两人短暂地复婚,为孩子争取到合法身份后,再次火速办理离婚,顺带更新了遗嘱内容。
于家坡的大消息来得仓促,她急匆匆带着孩子回去奔丧。
孩子爸不在国内,要晚点才能来。葬礼人多混杂,她不得不带着保姆司机出行,阵架有点唬人。
阳家人早有准备,帮着阳美姿来堵人。
“好啊你,自己过好日子,狠心丢下你妈不管,你还是人吗?”
于听枫把孩子交给何阿姨,司机靠近,时刻预备着。
于听枫不紧不慢坐好,静静地看着阳家发言人。
看热闹的人慢慢聚拢,阳主任立刻发动攻势:“于听枫,你妈为了你,背井离乡跑那么远,吃那么多苦……”
“她有再婚的权利,但是,能不能不要每天喊再婚是为了我。”
“你这孩子,怎么不体谅体谅你妈?你妈要不是为了你,何必嫁这么远?”
那是因为早就勾搭上了!周围有小孩,这些话不合适说出来。
“她老早就跑了,我一直在老家,靠伯母给口饭吃,靠伯母养猪卖钱读书,不是她。”
“那她也是为了你有个将来,这不是把你搞到上海来了,你以为一个上海户口容易啊!”
于听枫笑了,用指尖来回擦着额头,说:“没错,上海户口是不容易。我是凭自己的本事考去上海的,不是她,我上门去找她,她嫌我穷酸,叫我滚。我的户口,凭的是我努力工作,按时交社保换来的。她一直都是农村户口的无业游民,怎么帮我搞?”
“不管怎么样,她生养你一场,你都有义务照顾她。”
“美姿姨妈,是你说我妈早就死了,你想要我这个外甥女怎么养你?一千块钱一个月还不够,那算了,我一个离异妇女,带着孩子,哪里有闲钱养别人。你们谁热心谁负责,至于你,上法院告我去吧。”
阳三英找来了儿子儿媳们,护着侄女和孩子到里屋去,自己留下轰人。
“我命苦,早早地没了男人,人死为大。你们阳家滩的人要是想找麻烦,我们也不怕闹大。”
这事不地道,阳家人悻悻地离开,不过找了眼线留下盯着。
隔日闻总一到,阳家人再次集结,上门讨要说法。
闻南竹一边护着“前妻”,一边说着冷酷无情的话:“已经离了,关我什么事!”
离婚证这个护盾很重要,一直随身带着,于听枫早就亮给他们看过。
就算没有法律意识,那还有妇孺皆知的社会规则,确实只要办完了离婚就割断了责任。前夫再有钱,也没前妻亲戚们一毛钱关系。不过,离婚以后,你们这么亲密是怎么回事?前妻的伯伯过世,你这个前夫也没必要来吧?
手脚长在别人身上,乐意干嘛就干嘛,问就是“关你屁事”!
回程时,于听枫忍不住说:“离婚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