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说这些！”十一叫起来。

    乐知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看到局促不安的十一，他也不敢说话了。

    “那鱼塘，那些鱼还有异样吗？”

    “没有了，我们检查过了。而且我和师妹准备回燕州了。临行之前我们给暗阁所有学生和武艺师傅诊了脉，发现他们身体里的寒气都祛得差不多了，只要长期喝我们留下的药茶，养护一下就好。除此之外还有一味药，我已经把药配好，缝在一个一个的小药包里了。以后厨子给师傅们做菜，只要把一个小药包放在饭汤里煮，让师傅们服下就好。这样，他们就能强身健体，抵御寒气了。”乐知回答道。

    说完，乐知开始翻找自己的包袱。

    十一看到乐知开始找东西，警觉起来。多年的训练导致她面对任何不那么熟悉的人都神经过度紧张。他要掏出什么？十一紧紧地捏住了茶杯。但是她一直劝说自己，乐知是个厚道的人，他不会害自己，自己多虑了。十一越来越纠结，她的手也越来越用力地揉搓着茶杯，她无法决定，自己到底该不该对乐知放松警惕。

    直到乐知慌慌张张地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还在纠结中的十一被吓了一跳，她一下子把手中的茶杯捏爆了。十一定睛一瞧，乐知手里的盒子只有一枚铜钱那么大，这种小盒子都是装药粉的。而且乐知也没有打开盒子，自己不该那么紧张。于是，十一趁着乐知还没回过神来，马上弯下腰，假装茶杯被自己打碎了，自己正在捡碎片呢。

    乐知也被吓了一跳，他看到十一蹲在地上，手里和脚下多了很多碎瓷片。乐知急忙说“我来捡！”

    等乐知把碎片捡好，他小心翼翼地把碎片放在茶桌上自己的胳膊旁边。接着，他捧起那个小小的盒子，递到十一面前。

    “这是我给你的，承蒙你这么多天的照顾。”

    十一并不把小盒子接过去，而是问这里面是什么。

    “我听文婵说，她挨了你一巴掌。”乐知说。

    十一听到这里立马瞪起了眼睛，辩解道：“是她先掐我，把我掐痛了，我才还手的。而且我没有用力！”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是说，文婵挨你一巴掌，她该罚。但是她和我说，她感到你的手掌比其他的姑娘都厚实粗糙，所以后来我特意注意了一下你的手。你的手上应该不是老茧就是冻疮留下的疤吧？”乐知急着解释道。“你们住在暗阁这种阴冷幽闭的地方，你们还都是习武之人，可要注意保养身体，外敷内服啊。而且你的手，比暗阁的其他人更加粗糙，伤痕更多。你是习武的时候太不小心了吗？如果你以后还是会不小心伤到自己的手，你一定要在伤口上抹这些药粉，它能让你伤口好得更快，也不留疤。就算没有伤口，你也要时常用一用，它会让你的手变得嫩滑白皙。”

    十一仔细看了看小盒子上的纸条，上面写着“玉女粉”。十一不知道这粉价值几何，只知道自己算不上“玉女”。既然自己不是玉女，那自然自己也用不起这种东西。十一说：“这太贵重了，我要不起。”

    “不不不，这是我自己研制的，不卖的。是我为了照顾医馆里的妹妹们研制的。她们小时候活得更苦。用了这些，陈年旧疤都没了，皮肤也变得细腻了。”

    “医馆里的妹妹们？”十一开始好奇。

    “是啊，都是我师傅的养女。我们游历大瑜，每到一个穷苦到食不果腹的地方就收留一个弃儿。等我们游历完大瑜南部，就已经收留了六七个妹妹了。师傅中途回了一趟京城，把妹妹们安置在京城的医馆里，托付给师兄师姐们照顾和教导。我师傅德高望重，有口皆碑。他带的徒弟们也医术高超。现在他让我的师兄师姐们看顾医馆，治病开药，妹妹们跟着他们做学徒挣点体己。师傅自己则带着我和文婵游历大瑜北部。师傅的医馆不愁收入，我们才有钱照顾这些妹妹，还有支持我们游历。”

    “为何你们收留的弃儿，都是女孩呢？”十一不解。毕竟自己虽然在掖庭也过得辛苦，但是母亲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母亲在掖庭哪怕劳作再辛苦，也会抽出时间陪自己。在十一印象里，母亲哪怕疲惫不堪，看着自己的脸也是充满了慈爱和笑容，她很爱给自己讲故事，和自己玩游戏，或者教自己识字。她单纯地以为，天下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不论孩子是男是女。

    “那些穷苦人家，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丢弃儿子的。所以，我们一路上捡到的弃儿几乎都是女孩。哪怕有男孩子，跟着我们几天，也被他的父母想方设法要回去了。”

    “那文婵呢，她也是这样的的弃儿吗？”十一问道。

    乐知觉得文婵不和其他妹妹一样，其他的妹妹都是父母是在养不起了，才丢在路边的。而他们见到文婵的时候，文婵已经七八岁，是能帮父母做农活和带弟弟妹妹的年纪，父母还是要把她赶出门。而且据文婵自己说，她在父母门前站了很久，也没有擅自离开过村里。父母想要让她回家，只需要把家门打开就好。可是好多天过去，父母始终没有打开过门。他理解为何文婵的性子有点偏执和极端，但是他并不会因此就觉得一定要处处忍让文婵，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要为了文婵而改变。

    “文婵，我推测是被她的父母赶出去的。我们去过看过文婵父母的房子，看上去并不十分穷。”十一听了这话，瞬间觉得文婵真可怜。对乐知喜欢自己就更愧疚了。

    “我看，文婵很喜欢你，你特意跟我道别，还给我送这仙女粉，不是辜负了文婵对你的感情吗？”

    乐知笑了，他听了十一的话，以为十一只是顾着文婵的感受不敢喜欢自己，只要多多给十一解释自己和文婵的事，十一会毫无保留地喜欢上自己的。

    “我不管，我就是想自己选一个喜欢的人，任何人都没有权利阻止我，我阿娘阿耶都没办法阻止我。”乐知高兴地说道：“我家在京城有宅邸京郊有田地，我阿耶还是个七品小官。我们家能有现在的光景，都是因为一位大恩人。后来大恩人遭了难，树倒猢狲散。我父母想报答恩人的恩情，便腾出了一部分金钱，暗中照顾被贬为奴隶的恩人家眷。恩人家有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儿，本来恩人看我父母为人忠厚，想把女儿嫁给我。但是我父母说，照顾恩人家眷的事我能做，但是我不能搭上一辈子的婚姻和幸福来做。但是我还是答应父母，如果那女孩我喜欢，我一定会娶她为妻；如若不喜欢，我也会接济她一辈子，不让她终日劳作，还会给她置办一处田产，让她能自食其力，平稳地过一辈子。”

    “那你恩人的女儿最近怎么样了？”十一越来越好奇。

    “不知道。其实自从官家大赦天下，我们便不知这大恩人的家眷们的去向了。大恩人家遭难的时候，他的妻妾们被上了很重的刑罚，不知道还有没有生存能力，他的儿女们年纪都还很小很小，我都不知道他们在大牢里活没活下来。据说大恩人的正妻倒是活着，但是她已经很多年没和我父母联系过，我父母曾经试图找过她，但是徒劳无功，我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十一听着乐知的话，越来越想念阿娘。自己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阿娘了，虽然戚总兵告诉过自己，阿娘会过得不错，不用自己担心。就算从暗阁出去，掖庭根本不是一般人进去的。阿娘是不是随着那次大赦从掖庭出去了呢，自己还能见到阿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