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砀(5)

    第二天,小七起了个大早,就上了市集,带着那一盆盆串好的羊肉。陈语乔也接到了军司的信。信中说,三人在秦州磨砺了一整年,可以准备回京城,听取派遣调拨了。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十一决心问问,自己的阿娘现在如何了。

    等小七和语乔都出了门,十一就着急地问老兵,她说,自己帮老兵保守了秘密,现在,老兵也应该信守承诺,告诉自己阿娘的下落了。但是老兵听了十一的话,并没有着急告诉十一,而是问她:“你跟着安泽做生意,是不是最后有一批药物没卖出去。安泽是不是安慰你,这些药是补药,只有那些达官贵人才买得起?”

    十一听了这话,心中一惊。那天晚上,她是跟安泽单独说的这些话,那时老兵在屋里和小七语乔玩闹,听到自己说话是可能的,但是听清说的什么,也太难了。“所以,你偷听,你的耳朵可真灵敏。”老兵笑了,说:“这根本不是我听到的,而是我们中的人查到的。”

    老兵接着说,“安泽的表哥,就是李元疆,把那一批卖不出去的药,献给了一个人,获得了一些好处。”十一越听越害怕,但是好奇心还是驱使着她听着老兵细细道来。“这些药,给了朝中一个一心求长生的登徒子。你们经常去的市集,其实下市之后,还是有人做生意的,这些生意,就是这个登徒子默许的。这个登徒子,掌管着军司,还插手互市,只为从中谋利。”

    李元疆是坏人?还是安泽是坏人?十一越来越像不清楚了。

    “其实他俩都不是坏人,至少我们没有查到他们是坏人的证据。他们向那个老登献上西域罕见的药材,投其所好,只不过是为了在互市中做生意得到方便罢了。他们卖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十一悄悄舒出一口气,原来自己那些天并没有帮坏人做生意,看来自己的判断没错,他们看着那么面善。“那么,坏人是谁啊?是你处理掉的那个吗?”十一问。

    “是啊,不过他只是一个小喽啰。我们没有抓到头目。那个小喽啰,失踪了也没人敢查,如果把他放走,不仅对不起抓住他的同伴,也会对自己人造成更多伤害。这个小喽啰如果找到了自己的头目,肯定会把他的所见所得告诉他们的头目。所以我必须把他处理掉。妇人之仁,只会让自己人处境更加危险。”

    十一问,“那个你处理掉的人,是做什么的?”

    老兵摊了摊手,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听我接头的人说,他伪造了大瑜境内的通关文书,可能把一些会给大瑜造成动荡的人,放进了大瑜内部。这些人,现在可能已经在大瑜各个州活动了。”老兵说着说着,转换了话题。

    “现在的朝廷,都是一群蠹虫。他们蚕食民脂民膏,还享受着高官厚禄,参加科举的贫寒学子越来越没有出头之日,百姓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种的粮食都不够自己吃,还要欠着债养活家人。只要自己能的到好处,他们甚至能向敌国下跪!”老兵愤懑地说着,“这些人在朝廷里供职,导致民不聊生。我连我的妻儿,都保不住......”

    什么,妻儿没保住,老兵不是说,自己的妻儿在甘州吗?

    老兵说,“甘州很多年前,遭遇了一场大旱,妻儿都饿死了,虽说自己有一些微薄的俸禄,但是还是不够买粮食。朝廷竟然派了官,向受灾百姓出售高价的米面。那些穷苦人家没有办法,只能易子而食。我攒的钱都花光了,也没买到多少粮食,我的妻儿......”说到这里,老兵掩面哭了起来。

    听着老兵这么说,十一也流下了眼泪。两人抱着头呜咽着。

    流完了眼泪,老兵从米缸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十一。

    “这是你娘写给你的,她说只能你亲自打开。”

    什么!阿娘给自己的信!寄到了秦州,寄到了老兵家里。

    十一急忙接过这封信。她细细地抚摸了这个信封上的封条,确实写着“梁十一亲启”,而且看这个字迹,确实是和阿娘小时候教自己写字时的笔迹很相似。

    “快点看吧,看完了,烧掉。”老兵冷静地说。

    什么,还要烧掉?阿娘好不容易给自己寄的信!十一拒绝了老兵。老兵却说,如果这封信留下来,你阿娘也保不住。

    这句话令十一吓得差点没拿住阿娘的信,她的手脚瞬间变得冰凉,身体僵住了。

    “快看吧,你自己打开,自己看。”老兵说完,走出了仓库,留十一一个人在仓库里。

    十一打开信封,映入眼帘的字,却是“悠儿我女”。

    看完了阿娘的信,十一找了一个火折子,把信烧了个干干净净。她平静地走出仓库,让老兵找了套茶具,她要喝茶。

    老兵给她泡了茶。当老兵把茶杯递到十一面前时,十一问老兵,“你是不是叫段平砀,还有一个新娶的妻子,你的妻子孩子在甘州。”老兵说,是的。

    “那我们以后,是平级。我们都是等级最低的。”十一坚定地说完,看向老兵。这是她看老兵的眼神,不再像看一个长辈,而像一个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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