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被调派去与淑妃居住舒春堂同一院落的桂凝阁居住了。十一住在二楼，往下一看就能看到舒春堂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十一果然发现了淑妃的厉害之处。舒春堂时不时传来淑妃训诫下人的怒吼，和完颜泽为下人求情的声音。接着，就是下人被拉到院落中挨一顿鞭笞。而且，这淑妃专挑和完颜泽亲密的侍女下手鞭笞一顿，让完颜泽在旁边看着。
十一看明白了，淑妃惩戒下人其实都是在教训完颜泽。只不过找了些替罪羊，逼迫着完颜泽产生愧疚之情，这才能好好叫完颜泽对自己言听计从。
只不过，如果完颜泽只是读书懒散些，或者玩闹过分了些，这些事情，通过责罚下人，是可以对完颜泽起到威慑作用的。可是，自己和完颜泽关系不一样。爱慕这种事情，可不是通过惩罚就能完全抹除的。
十一在桂凝阁安安静静地呆着，不说话不玩乐，就是拿着书翻来覆去地看。生怕自己惹怒了淑妃，挨一顿鞭打。
完颜泽也发现十一不住在侍女们的院子里了。他来找过十一几次，发现门房已经住上了看门的老妪了。
直到淑妃邀请十一和完颜泽一同去粼川园散步，完颜泽才发现，十一已经被安排到淑妃身边了。
粼川园是枫花园内部的一处有假山瀑布的小院子，淑妃牵着完颜泽走在前面欣赏着景色，十一小心翼翼地抱着琵琶跟在淑妃母子身后，站在给两人拿着凳子的下人身边。十一不敢说话，把头低下去埋在胸前，只看着两人的脚，慢慢跟着走。十一的身后，还跟着分别拿着茶具的，扇子的，镜子的，茶罐子的侍女。
完颜泽总是忍不住回头看看跟在身后的十一。直到他们走到了粼川园湖边的一处石桌子。这些人才停下来休息。淑妃和完颜泽坐在石凳子上聊天赏景，让侍女们站在一旁。
淑妃看到完颜泽第一次频繁转头，看看侍女们。她知道儿子对这个琵琶女心生爱慕，虽然这个女孩没有宫里拨来的宫女或优雅或妩媚，但是儿子的眼睛仿佛长在她身上一样，连自己的话都不安心去听了。
淑妃是个很容易生气上火的女子，看到此情此景，她让立刻叫人沏了一壶败火的茶来喝，这才压制住心头的怒火。她知道，等回了舒春堂，再教训儿子也不迟。
淑妃终究还是没忍住，她要秋兰姑娘做一曲供大家开心。
十一坐上了另一个下人拿的凳子，准备开始弹琵琶。
“等等，我让你坐着了吗？”淑妃冷冷地问。完颜泽看向自己的母亲，满眼都是哀怨。但是，完颜泽不敢说话，更不敢提十一求情。
十一明白了，这是要刁难自己了。于是十一主动跪在青石铺就的小路上，开始弹唱。
十一的膝盖被十一硌得生疼，但是她还是不敢面露难色，她强忍着疼痛，把曲子弹完了。
“弹得不错，起来吧。”淑妃的语调依旧很冷，“听说，你以前是牧羊女，怎么进的烟花碎啊。”
“回娘娘，都是烟花碎老板的赏识。我本来也只是去应聘一个厨娘女侍，帮着打下手传菜的。结果烟花碎老板看到我，就让我不要做女侍了，改学琴技和作歌作舞。”
“前几日我听说，你和完颜公子去松山马场骑马了？”淑妃问道。
“是，公子骑马技艺绝佳。”十一恭维道。
“那你可知道，公子从马场回来，便浑身酸软，站立不稳？”淑妃生气地质问十一。
十一反应过来，自己在军营长大，本身就比一般人强健，而且在军营和秦州，天天与马为伴。这种富贵人家养在院子里轻易不出去也不活动的公子，自然受不了在马背上颠簸一天。更何况，他们那天骑的马，还是整个京城也没几个人能驯服得了的马。完颜泽虽说身体好一些，但是和那些富家子弟厮混那么久，也很久没骑马了吧。
所以那天完颜泽是撑着陪着自己骑马的。他怎么能这么逞能呢？明明和自己在山上聊天时，脸上的笑容还是轻松惬意的。
十一在心里暗暗责怪完颜泽，也责怪自己那天在马场过于放松，忘了观察完颜泽的脸色。
十一当下琵琶，向着淑妃磕头：“奴才莽撞，令公子身体不适，自愿领罚。”
十一被淑妃罚跪在青石路上两个时辰，还拍了一个侍女看住她。十一明白这是淑妃通过惩罚自己的方式逼自己知难而退。十一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等什么时日，淑妃出完了气，放自己赶紧出枫花园。她现在恨不得赶紧跟师兄写信，叫师兄接自己出来。十一好不容易挨完了罚，踉踉跄跄地回了桂凝阁。
可是十一的房间里并没有笔墨纸砚，她想写信都不行。桂凝阁全是衣服布料，胭脂水粉，首饰珠宝倒是没有。每一天，都会有下人拿着香去熏桂凝阁里面的衣物布料，为它们驱虫。
桂凝阁的一层就像个巨大的仓库，十一住在仓库的上面，每天都闻着呛鼻的香味。十一的膝盖疼得已经无法上楼梯了，她只好坐在这一堆布料中休息了很久，一边休息一边咳嗽。十一感觉自己再多待一会儿，眼泪就要被熏出来了。
“算了，赶紧上楼吧。”十一用手攀着楼梯的扶手，拖着身子上了二楼。回到二楼之后，舒春堂又传来了淑妃的叫声。
十一已经没有力气爬到窗边去看这场闹剧了。她又听到了侍女的哭声，鞭打的声音，完颜泽叫下人去买药的声音。
“生活在这种母亲的身边，完颜泽这日子也挺难过的。”十一忍不住替完颜泽叹口气，不过还好，听下人们说，完颜泽明天要进宫面圣，而且一出去就是整一天。
十一替完颜泽庆幸，正好出去透透气，一屋子女人哭哭啼啼骂骂咧咧，别说完颜泽了，自己来了这几天，都快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