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知叫文娥给完颜泽沏茶，说：“公子可以一边喝茶一边慢慢说，我是医士。我就是为你排忧解难的。”

    文娥沏了一壶安神的茶，拿了医馆里最精致的茶具，小心翼翼第端了上来。文娥并没有退到后院，而是站在离乐知不远的地方，静静听着完颜泽讲他的故事。

    完颜泽故事讲的事无巨细，只不过，在他的故事中，十一一直用着另外一个名字，“段秋秋”。虽说十一一直没有和自己说过这个名字，但是乐知还是从完颜泽的描述中，知道了这个姑娘就是十一。

    “我和秋秋姑娘相识于秦州，她是个牧羊女。”完颜泽喝了乐知的茶，心绪平稳了下来，他陷入了回忆中。

    完颜泽说完这一句话，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哎呀，我忘了，我们不是相识于秦州，秋秋姑娘是秦州人，是个牧羊女，来京城送羊肉，我们就相识了。我们是相识于京城的。后来，她成了烟花碎的女妓。虽说她做了女妓，但是气性不改，她还是个豪爽善良的好姑娘。”

    后面，完颜泽说了秋秋救助小棋儿的事。突然，完颜泽想起来：“这位医官，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我记得，当时小棋儿姑娘就是差一点被林清潭医官收养，这个杏林医馆，就是林清潭的吧。”

    乐知也想起来了，自己和完颜泽确实有一面之缘，自己已经忘了完颜泽长什么样了。“林医官不记得我也无妨，我当时在外面交友，用的是安泽这个名。”

    “安泽！”乐知明白过来了，既然这完颜泽和安泽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十一早就和他在一起了。这个安泽，就是小七嘴里的安泽。

    “原来他们早就在一起了。”乐知默默地想。乐知一边听完颜泽讲故事，一边心情越来越落寞。“原来，他们就是十一在烟花碎的时候好上的。那个时候我还和十一赌气，不去见她了。没想到，被这个人插了一脚。”

    “这烟花碎的女妓，像这样会骑马的可不多见，像这样心思善良的也不多见。”安泽详细描述了秋秋姑娘救小棋儿的过程。乐知明白了，那几天住在杏林医馆的姑娘之前经历了什么。他也知道了，一个姑娘背着另一个接近昏迷的姑娘在大晚上到处找医官，累的满头大汗，最后在河岸见到一个愿意帮助她们的公子，也会产生爱慕之情的。

    越听着完颜泽讲故事，乐知就越怨恨自己。怨恨自己不和十一多聊聊，怨恨自己见到十一去了烟花碎就认为十一不学无术，瞧不起十一。他怨恨自己这么武断，对事情的判定如此简单。

    他怨恨自己，在看到文娥欺负小棋儿的时候冷眼旁观，如果自己当时阻止了文娥，小棋儿就不会跑出去了。说不定，小棋儿愿意留在杏林医馆，十一还能多来几趟。

    接着，完颜泽说起了无忧处的那场火灾。完颜泽说，自己没有能力去救下秋秋，但是秋秋不仅救了自己，还救了剩下的小妹妹们。他感慨自己无能，便为她求了一盏祈福的花灯。

    “完颜公子对汉人的习俗甚是了解。”乐知赞叹着，“那完颜公子，可知道同心结，同心锁是什么意思。”乐知说完这句话，发现自己有些急躁，可能暴露了什么。不过，完颜泽并没有察觉。

    “知道。”完颜泽点点头。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喜欢那位，秋秋姑娘，可以送这两样东西，以表心意。”乐知慌张地给自己刚才的话找补。

    “我其实早就想送她这些了。只不过，她拒绝了我。”完颜泽叹气。

    “啊~拒绝了。”乐知的声调突然轻快起来。

    “但是，她拒绝我之前，我们抱在一起好久，虽说她说谎了，但是她的身体还是不愿意离开我，只要我在她身边，她就愿意紧紧靠着我。她的身体骗不了我。”

    “啊，这样啊。”乐知的语气突然又沉重下来。

    “后来，我请了她去我府上，没想到，她和其他侍女一样，被我母妃虐待，但是她还不忘帮着我说话。她真的是一个很勇敢的姑娘。”完颜泽想起这些，嘴角露出了笑容。

    “那，现在那位姑娘怎么样了？”乐知试探着问。

    “她被我母妃的侍贴身侍女打成了重伤，送回了烟花碎。可是，我后来去过烟花碎好多次，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个姑娘。”完颜泽说到这里，眼神渐渐落寞了下来，刚才沉入回忆时，严厉的光也渐渐消散了。

    “你想不想知道，这个姑娘现在在哪？”文娥在一边问道。

    “想，也不想。”完颜泽说：“本来，我母妃觉得，她就是一个出身清白的牧羊女，娶过来也无妨，但是后来这姑娘去了烟花碎，我母妃是不可能同意我们在一起，经过她在我府上一闹，我们以后怕是再难见面了。我做好了这一辈子和她再也不相见的准备，所以，在她离开我府上那一天，我给她的包袱中，塞了一枚同心结和一枚同心锁。我想让她知道，我的心意。即便不能见面，我还是喜欢她。”

    “嗯，我算是明白了。完颜公子，你可愿意听我一句劝？”乐知问。

    “但说无妨。”

    “既然得不到的人，做不成的事，就不要总是想着了。浪费心神不说，你就算日日夜夜想，这件事你也无法控制，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乐知平静地说。

    “是啊，所以，我就想麻痹自己。”完颜泽说。

    “不要麻痹自己，完颜公子。”乐知劝说他，“你想想你母妃，你想想你还有别的亲人。”

    “就是因为我母妃，所以我才这么痛苦。我母妃简直不把我当人，她时时处处都要管教我，只要我稍微放松一下，她就拿下人出气，还让我在一边看着。她惩罚的下人都对我不错，我在旁边看着也揪心。秋秋姑娘，算是我匆匆忙忙赶路的时候，偶然瞥见的绝美风景。虽说我只拥有了她一瞬，但是这一瞬值得回味一生。”

    “这一瞬，不是也过去了吗。以后也不会碰上了，就不要想了。”乐知一边让文婵热水，一遍让文娥添茶。乐知突然觉得，自己好似轻松了一些。

    “嗯，不想了。”完颜泽说着，喝掉了手中的茶。“这茶真好，喝了之后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

    “完颜公子，这些药石最是伤身。你喝的这一位药茶，是我们杏林医馆的医士研究出来的，你要是愿意，那就买点药茶回去吧，宁神静气，养护身心的。”乐知说着，叫几个师妹写了药茶的方子，给了完颜泽。

    “公子府上肯定有这些药材，这味药茶，里面用的都不是什么贵重的药物，你府上的药房里肯定能找出这些药草和茶叶，你就按着方子喝。如果还是难受，你就回来找我。”

    完颜泽收起了方子，连连道谢。

    乐知在门口目送着完颜泽的马车走了。“可怜啊。”乐知自言自语着，回了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