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人

    霄临仙君小跑着过来,气还没喘匀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那兽就像消失了一样,整个山头都翻遍了也没找到,连个脚印都没有,现在大家都在怀疑里头到底有没有凶兽。”

    “什么兽,什么脚印啊?”莫尧从姜晚身后冒出个脑袋。

    霄临仙君差点就要接着话答下去,看到是张生脸,好像还是个凡人,急急又将话咽了回去:“川……额,这个是?”

    也不是哪个仙人应劫的胎生。

    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没有看错。

    姜晚:“青阳观的道士。”

    霄临仙君点点脑袋:“那他知道您的身份了?”

    姜晚轻摇脑袋,给他使了个眼色。

    霄临仙君后退半步,以手掩嘴,回忆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幸好没说些不该说的。

    “你小子还不快点来帮忙。”拐角处的半瞎子脑子好,刚才霄临仙君向他问路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些问题,跟着爬上来将莫尧支开。

    莫尧抓抓脑袋。

    他虽然很想听八卦,但道士资格证更重要一些。

    有了证,他就可以学习更高的道术,还能去藏书楼地下找上古书卷,到时候肯定有法子将扇子里的那个魂灵收服超度的。

    想到这儿,莫尧又打满鸡血,和姜晚打了声招呼就跑向半瞎子。

    “殿下,我思来想去还得请您再上山一趟。”霄临仙君确定周围没有外人后将音量放低了些,“殿下先别急着拒绝我。”

    姜晚在走道的尽头找了张空椅坐下,池子时挨着她坐。

    “我向五殿下请示过了,殿下答应只要您找到有效线索就加分,一条有效线索五分,找到凶兽直接加50仙册分,实时加分,绝不拖欠。”

    实时加分,绝不拖欠?

    都是哄人的话术,和办事处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对方是什么德行她还不知道。

    霄临仙君笑得狡诈:“知道殿下不信办事处,我都替殿下办好了,拜托了仲奉仙君的人将办事处的财务负责人绑在办事处的办公室里。”

    “若有拖欠分少的情况,考编办的人即刻就会将他们带回去调查。”

    姜晚来了兴致。

    这天界还是有能办实事的人嘛。

    “霄临仙君?”

    霄临仙君狗腿地弯了些腰,点点头:“哎,小仙在。”

    姜晚:“和你们老板背着干,不怕被穿小鞋?”

    霄临仙君说的条件是个考编人都很难不心动。

    池子时以为姜晚也是不假思索就会应下,生怕对方反悔的当即出发上山的那一卦人。

    可她又清醒自持,知道办事处的人不愿让她过初审,财务的人肯定也是故意放离办事处大楼的,没想到被这个五大三粗的霄临仙君绑了回来。

    他原以为只要相处的足够久就能摸清对方的心思,可姜晚不同,她的心思好似清晰又好似模糊。她确实是在大家的预测里为了拿分能日夜不寐,可她同时也对仙人表露出抵触和厌恶。

    霄临仙君倒也坦诚,将野心展露无余:“小仙也不瞒殿下,川阳山一事牵连甚多,我若能劝得殿下出手,不论凶兽是否能除,我都将被老板重用。”

    “到时候殿下得分,我得势,岂不双全。”

    姜晚唇角勾起冷笑,他倒是个会算计的。

    “好啊。”

    池子时摸不透她,只能先立住自己的人设,打消姜晚对自己的疑心,再静静观望她的下一步动作。

    “殿下以为,这山上有凶兽吗?”

    池子时:“不是大型动物,上古鸟族一支,有足可行,双翅应该还没完全退化,能避于树,隐于枝叶之中。”

    姜晚接着道:“他们的人打草惊蛇了,你若是被囚压在一个山上,突然有一天有人给你开了下山的路,你会怎么做?”

    “躲起来,先观察一下。”

    霄临仙君后知后觉的长哦了一声,激动得在原地跺脚。

    “我怎么没想到,殿下果然聪慧过人。”

    姜晚侧头刚想夸夸池子时的知识储备和判断能力不错,不愧是个读书人,夸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瞧见他眼里带刀,狠狠地盯着霄临仙君。

    这两人有过节?

    刚才相处的还挺好,莫不是……

    姜晚:“小狐狸太吃味可不对。”

    池子时被这么冷不丁的一句话噎住,憋了半天只吐出一句:“我没有。”

    声细如蚊,扭捏的好像一个小媳妇,耳根都红透了。

    霄临仙君有了解答,眼神都好了,赶忙找个理由离开:“天色不早,我先去回办事处报告此事,小仙告退。”

    姜晚眼睛盯着池子时的脸,头也没回,抬起只手在空气中摆了摆,示意他随意退下。

    池子时的视线从姜晚的眼睛一寸寸下移,山根自然挺拔,鼻头精致小翘,最后停在有些苍白的薄唇上。

    有些蛊惑般的,他身子往前倾了些。

    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不受控的身体,池子时手扶着长椅的靠背往后挪了些位置,喉结滚动,咽下口水。

    心里不断重复着,色既是空,空即是色。

    又别过头追加了一遍清心咒。

    姜晚眉头轻挑,饶有兴致的看着池子时的小动作。

    看来是个书呆子,白活千年了。

    半瞎子看着霄临仙君匆匆离开,在楼梯口等了好一会才上来喊姜晚。

    “大人,这里的大体上都控制住了,其他几个比较严重的医院我也已经号召人去了。”

    半瞎子将病例汇总表呈给姜晚,又继续说:“有几个比较棘手的可能还需要大人出手才行。”

    姜晚随手翻了两页,里面记载着很是细致,中了晦气前去过哪接触过什么,事无巨细都一一罗列在其中。

    半瞎子的办事能力姜晚很是放心,过了两眼就将汇总表合上丢给了池子时。

    池子时嘴里还在叨念着清心咒,被汇总表一砸,阵脚大乱,方才诵念的哪句都忘了。

    半瞎子领路带姜晚去化了几个晦气病化严重的患者,又向姜晚汇报了打听到的关于山里的凶兽的消息。

    “就是他,他说他知道山里的那个怪物,他还说他见过。”

    半瞎子停在一张病床前,床上的人蜷缩着身子侧躺着,背对着他们。

    姜晚扫过眼前的人,耄耋老人,久住山林,如果没有猜错他应该是川阳山的守山人。

    姜晚直接了当地问:“守山人?”

    莫尧抱着小本子跟在护士后头涂涂写写,看到姜晚凑过来看了眼。

    “这不就是那个爱说糊涂话的老爷爷吗,他每次都会给我讲好多故事,就是讲完老念叨什么阿欻完了。”

    阿欻?

    几个人都侧头看他。

    莫尧忙摆手:“我不知道阿欻是谁。”

    池子时:“他还说什么糊涂话了?”

    “什么地水外浮,木裂啥的,反正奇奇怪怪的听不懂。”莫尧指着床上的老人,“姐姐有话问他?”

    姜晚点点头。

    莫尧立马来了精神,上前拍了拍老人的肩:“阿欻来找你听故事了。”

    老人的肩抖了一下,慢慢睁眼看他。

    “阿欻来啦,我给你讲故事。”

    莫尧将他扶起来,放好靠枕,细声细语地安抚着他:“先不听故事,我带了几个朋友,他们有话要问你。”

    老人奇怪的转头看了围在床前的几个人,看到姜晚的时候脸唰一下就白了,手颤抖着抬起来指向姜晚。

    “您来带我走?”

    半瞎子和池子时都是一愣。

    他是糊涂,还是真能认出姜晚的身份?

    半瞎子支开了莫尧,拉上周围的帘子。

    池子时指尖汇聚灵力,以老人的床为中心,帘子为界,设了一个无人能进,也传不出声的结界。

    结界落成的那一刻,床上的老人也手脚并用艰难地爬起来跪在床上。

    “阎罗大人,小的有罪。”

    半瞎子惊讶地嘴里能塞进一个拳头了。

    这老头竟然是真知道姜晚的身份。

    姜晚能确认了,此人就是川阳山的守山人。

    每座山川都有一个守山人,而最早的守山人是人妖相爱后为躲族里处罚而躲入上里延续下的后裔。

    人妖恋被认可后,也立了相应的规定来束缚这些生活在人族的半妖,即是让他们成为守山人,有自己的使命与责任,他们的妖力由所守的山镇压。

    守山人能预知自己所守的这座山上将发生的一切事,山里的每一点变化他都能清晰感受到,甚至山里的变化会反馈到守山人的身体上。

    姜晚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扇,此刻扇面一开,晃动着,碎发被风吹起,将她的最后一丝温柔吹散在空气里。

    姜晚语气冰冷,有俯视一切的压迫感:“哦?仔细说说。”

    守山人背绷直,脑袋磕在病床上。

    “我作为守山人,瞒情不报,酿下大错,都是我的错。”

    “你早知山里有结界压着一只凶兽。”

    “是,从我接手这座山的那天就知道。我觉得它可怜,和我一样可怜,没了自由,不知道要被这山给困住多久。”

    “我在结界边上给它投喂东西,给它讲故事,阿欻很乖很听话。”

    “一年前,结界开始一点一点的松动了,我当时很开心,阿欻被结界镇压了几万年,终于能拥有自由了。”

    池子时大惊:“一年前,那时候你就没有上报。”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法阵是月前才松动的,事情发生的竟比大家想象的都要早。

    “对,我没上报。我自己也尝试过打开那个法阵,可是打不开,太难了。既然天都想让阿欻出来,我怎么可能舍得让阿欻再没了自由呢。”

    “两个月前,我的头发一夜就白了,身子也一下变成了这副模样,等我反应过来要向上报告的时候就晚了,都晚了。”

    “法阵的迷雾反噬了你,所以你昏迷了。”

    姜晚在半瞎子标记出的那页病例上看到了,他昏迷入院,身体机能损坏严重,雾散的那日恢复意识,身体也开始变好。

    老人抬起头,杂乱的白发遮盖住了他的眼,头发下眼里闪烁的泪珠啪嗒落下:“我有罪,是我害了这些人,我愿意领罪。”

    他醒来后才觉悟过来,他究竟是犯了多大的错事。

    作为守山人,第一要务就是上报山川的情况,可他却因为自己的怨念私心隐瞒,害得山上的其他走兽,山下的百姓陷入灾祸。

    池子时和半瞎子都在等着姜晚对他的审判,可姜晚却将话题扯开了:“你不想当守山人?”

    老人低低的脑袋轻轻点了点,弯着腰,将脸埋起来。

    “生前命不能选,今世自当要自己改命,可不是叫你改别人的命。那兽被那么复杂的上古阵法镇压,自然是有缘由的。你被怨念蒙蔽心智,也不全然怪你,那兽一开始就给你下了晦气。”

    “我能替你解了守山命。”

    老人震惊地抬起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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