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老太太

    白芋在院子里挑弄着花草等了大半时辰才见到姜晚的影子。

    实在没想到,如今要见殿下还要先预约,再由仙侍转达,阎罗殿下这还没考上编制呢,日后要真上了九重天可就更难见上一面了。

    难怪鬼帝不肯呢。

    白芋沾满阴气的指头在开得正艳的花朵蕊尖戳了戳,艳丽的花瞬间枯萎,整盆花儿都蔫下去了。

    仙侍站在院子后门,有些嫌弃地盯着它的动向,见它碰坏了花立刻出声呵斥。

    “殿下亲自浇灌的花,你居然弄死了。”

    白芋被吓得浑身一抖,连忙往后退开,又撞到后排的花盆,花盆跌下去,碎了,花也歪歪扭扭地倒向一旁。

    白芋要伸手去捧,被仙侍一根竹条子赶着绕出了花坛。

    “白芋。”

    姜晚开口打断了他们。

    白芋绞着指头转过身来,脑袋低低的,不敢看她。

    “殿下。”

    院子里陷入了死寂,姜晚在等白芋说事,白芋在等姜晚问责,而仙侍则吓得绷紧神经听候发落。

    白芋先一步认错,大不了就是被发去十八层炼狱当交换生,再坏的下场也坏不过此了。

    姜晚翻了个白眼:“我何时喜欢过花?”

    白芋有些愣。

    好像也是,阎罗的阴气太重,除了九幽境内盛开的花其余的花在殿下手里可活不过两秒。

    白芋回头瞪了眼仙侍,被打脸的仙侍立刻变回了原形溜之大吉。

    “不就是只蜜蜂,有什么好嘚瑟,改明儿我定要叫黄蜂来让它喊我声大哥。”

    姜晚一扇子敲在白芋脑袋上:“又想抄地府律例了?”

    白芋讪笑:“说笑的说笑的,黄蜂脾气大着呢,没几斤好酒小的可请不动。”

    姜晚现在听到酒字就头疼,要让鬼帝知道了那几声响雷,又不知道要搬出什么条例来让她从笔试的考生名单里除名。

    “殿下,俞老太太的命数被那狐妖磨尽了,无常们听说是您不让带走都不敢动,让我来问问您的打算。”

    姜晚扫了眼白芋递上来的死亡名单,俞家老太太本该死于昨日夜里,死因是阴气过盛,窒息而亡。

    底下被划去的那行则是俞老太太原本该有的寿命,还不短,还有个十年的时间可活,最后寿终正寝,在人类中也算得上是高寿。

    “地府最近乱,兄弟们都忙得很,小的也要赶着去收魂了。殿下以后真不回地府了吗?”白芋揣着一大叠死亡名录,不舍地看着姜晚。

    没了阎罗殿下主持大局,地府全乱了套,新来的那个代理阎罗连殿下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不是忙吗,还不快去,我看你又想去底下陪那些东西玩了。”

    姜晚话音还未落,白芋就急急忙忙行礼溜之大吉了。

    姜晚两根指头摩挲着眷写着俞老太太名字的名录单子,熟悉的质感,熟悉的墨水,熟悉的工作,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池子时开了车停在院子里,摁了声喇叭,等着姜晚。

    到俞家太阳都落一半了。

    俞志明和朱双守在俞老太太床前,俞望泞和俞望舒两孙女也在左右照顾,就连周开成都陪着从昨夜守到现在。

    姜晚被管家领进去,大厅里已经有几个法师道士了,有的是田箐找来的,也有俞望泞找来的。

    莫尧就是俞望泞亲自去青阳观请过来的,一同来的还有他刚出关的师父柳如云,这样的场景当然也少不了半瞎子。

    半瞎子在姜晚进来的那刻就起身迎过去,手里的扇子给姜晚送着风,将俞家的情况一一报告了。

    俞家昨夜里有妖闯进来,还好屋里有几位法师设了符阵,半瞎子赶来得及时,和柳如云联手打退了狐妖,可俞老太太的那道结界还是没守住,阴气汇聚久驱不散,没几个小时能活了。

    柳如云站在角落,眼睛追随着姜晚,沉郁成结的眉头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舒展开了。

    池子时往前了半步,把他投来的炽热目光挡在身后。

    管家原地等着半瞎子给姜晚说明情况,适时开口领路:“老太太住在一楼里间,姜大师这边请。”

    俞老太太躺在床上,枯木一样没什么生机,床边的监测仪上的波动有一阵停一阵的,随时都要断了气般。

    几日不见,俞志明长了许多白发,苍老不少。

    俞望泞姐妹俩是最先看到姜晚的,俞望泞不知道是也变了性还是被夺舍了,居然先向她弯了些身子点头问好。

    俞望舒没见过姜晚,跟着姐姐一起向他们行礼。

    跟进屋的人不多,管家把人领到门口就退下了,莫尧在客厅守着结界,半瞎子和柳如云跟在姜晚身后守着屋门。

    俞望泞偷偷提醒了俞志明,俞志明转头看见姜晚,咚地就跪下了,响头一个接一个。

    “姜大师,求姜大师看看我母亲。”

    姜晚往后撤了半步,留了足够的空间给他行大礼,不愧是周开成的好友,连跪求人的动作都一样利索。

    姜晚数着响头,在第十个响头落下时幽幽开口:“她的命数到头了。”

    俞志明呆呆地扬着磕出血的脑袋,眼一下涌出来,双手颤抖着,不敢相信,又连忙磕了两个响头,声音颤抖着求姜晚一定救命。

    “救她醒来,继续叨念生儿子?”姜晚绕过俞志明,站在俞老太太床前,俯视着她。

    老太太早没了几日前的精气神,前头的那股子狠厉泼辣刁钻全都看不见了,此刻只是一个将死的人身形单薄地趟在那里,嘴里低低唉吟着。

    俞志明和朱双沉默了两秒,联想起这几日的事来。

    姜晚给俞志明下了道术,只要俞老太太叨念朱双生儿子,他就会承受一次生孩子的痛,次数增加疼痛也随之增加,若俞老太太一直念叨,俞志明也就会一直如此痛苦下去。

    当然,在他疼得死去活来时,姜晚也记得派莫尧去给他念经缓解。

    俞志明又是一个响头:“若大师能救我母亲,要我一直那样疼下去我也愿意。”

    朱双抓着他的肩膀泪水挂在脸上:“母亲病倒的这两天已经不念这事了,大师救救她吧。”

    人心实在难懂,姜晚看过许多奇葩卷宗案册,自以为摸透一二了,却总能被更奇葩的刷新三观。

    就像,明明婆媳关系很糟糕,明明老太太重男轻女,可他们好像在这一刻都能忘记前面的事只求老太太能活。

    老太太额间青焰的火苗只有短短一小团,灰黑的烟往上冒出来。

    姜晚手掌一转,一把新扇就出现在了手心里,扇子靠过去,灰黑的烟就钻入了扇柄中。扇子唰的一张,一缕带着法术的烟在扇面上左右蹿着,撞着扇面的边璧,使了劲要从里头逃走。

    姜晚屈指对它用力一弹,灰黑的烟变成细小的看不见的尘埃消失在肉眼里。

    “忘了,还要追查那只狐妖来着。”

    姜晚咬着下唇,有些郁闷,摁着老太太的眉心想再掐出一抹烟来。

    池子时有些看不下去了,在老太太的眉心被摁红前先把姜晚扯了回来。

    灰黑的烟消失后,老太太额间的青焰缓了些,监测仪上的数据都开始转好了。

    俞志明又是哐哐两个响头。

    姜晚的目光落在瓷砖地板上,瞧得出神。

    “不会磕出坑的。”池子时侧头贴近她的耳朵,声音小小地戳破她内心的好奇。

    姜晚扁扁嘴,把脸别开了些。

    姜晚将扇子随手插进池子时的臂弯里,找了个空椅子坐下,翘着腿盘问他们:“说说吧,老太太怎么病的?”

    俞志明和朱双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还是二女儿俞望舒声细如蚊地交代了。

    “前几日回来就不对劲了,以前奶奶从来不问家里的藏品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让我去找画,那时候我就觉得奶奶不太对劲。”

    “画?”姜晚不知什么时候的指头在膝盖上没有节奏地敲击着,看似放松在思考,却让屋里的人都不由紧张起来,尤其是那抬高了音调的单音节反问。

    “是一幅古画,我藏品多,经常有人借去展出,那画几个星期前就和一批藏品送出国展示了,我问过,最快也要下周才能回来。”俞志明说着,指着靠门口的柜子,示意俞望泞去取。

    俞望泞在几个抽屉里找到了一份送藏品目录,藏品名字的边上还附着图案。

    一幅古画被圈了起来,介绍上描述着,此画全卷长七米,宽五米,画上所绘是传闻中的青丘景貌,画上山脉延绵,流水浮动如真。

    在画的介绍下有一行小字,端正地写着,和菩萨描绘的有八分像。

    姜晚又翻了几页,俞志明送展的古画确实不少,前后也只有那一幅是被圈起来的。

    姜晚要合上藏品目录,却意外翻到了扇面藏品的类别里,展列第一的扇子叫她久久移不开眼。

    池子时低头瞥了眼,没看出什么,抓着手里的扇子在心里吐槽一句,女人就是善变,见一个爱一个,新扇子还没用过几回就又看上别的了。

    俞望泞也探头往前瞧了一眼,对这把扇子是什么印象的,排在品类目录前排,应该不算是什么古代大家的作品。

    “这把扇子也是你的藏品?”

    听得出来姜晚的兴致很高,甚至还有些激动。

    俞志明瞧了眼,点点头。

    有些话卡在喉咙口,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我可以救她,也可以帮你们抓住那只狐妖,条件就是它。”姜晚的指头圈出那把扇子,语气肯定道。

    俞志明惊愕地抬头看她,又越过她去看站在门口的柳如云,最后在朱双的提醒下才想起来要先谢过姜晚。

    按照他们谢人的惯例,又是两个脆生生的响头,听得姜晚又瞥了两眼地砖。

    俞志明拿着藏品目录,心里直犯嘀咕。

    这藏品的原主人是柳如云,柳如云与张大仙是好友,且都对姜大师客客气气甚至还恭维她,要柳如云做把扇面绝非难事。

    为何独独看上了这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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