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 中

    黑斗篷下的声音越发高亢,兴奋着,尖锐刺耳,狐族独有的魅术伎俩以声音为媒介向姜晚袭来。

    烛火摇曳,火苗扭动起来,张牙舞爪,要将姜晚的残影吞没了般。

    无形的魅术随着声波无限逼近姜晚,黑斗篷下勾起贪婪又满意的笑,如同诱惑之前那个神婆一样,她对自己的魅术无比自信。

    而下一秒,那笑就凝固在了她的脸上。

    灰黑的浊气包裹着姜晚,将魅术的声波阻隔在浓郁阴气的屏障之外。

    姜晚挥动着扇面,在空气中晃了晃,将声波的余温散了个干净,才抬脚继续往前走,踩进结界内圈,鞋尖一撇,将狐狸断尾轻巧踢出了结界内圈外。

    黑斗篷呆怔住,狐狸眼都收圆了。

    自己施展无数法子也破不出去的屏障被这女人轻而易举的破解了?

    它当然知道此刻不是愣神的时候,嘴唇翻飞,叨念着法咒,与之感应的是被踹出结界的那条断尾。

    断尾扭曲着,在烛火下变成了一只幼狐,在咒术不断加成下很快变换成了成年狐狸大小。

    在姜晚背后,她的视线盲区里飞快往门外蹿。

    姜晚毫不在意的继续往前迈着步子,步子落下的声音回荡到第三声时,断尾化身的狐狸幻影被门上的法术弹回了法阵内圈边上,奄奄一息。

    姜晚单手打了个响指,那断尾登时着了火,火花簌簌作响,紧接着其他几条断尾也无故自燃起来。

    刚经历过断尾之痛的狐妖此刻又疼起来,刺刀剜肉,扒骨抽筋般的疼痛反复折磨着。

    “你不是人?”黑斗篷强撑着抬起脑袋,红黑的眼珠盯着姜晚,鼻尖努力嗅闻着。

    她明明是人类,为什么突然就没了人味。

    “你究竟是谁?”

    屋里地狱之火燃尽了最后一条断尾,随着一声扇子拍打在手心合上的声音隐入地下。

    姜晚的鬼眼一直没合上,审视的目光落在黑斗篷上,斗篷下妖的生平都在她脑子里快速流转了一遍。

    她没回答妖,开口反问道:“明知这里设了陷阱,还往里头跳?”

    五尾的狐狸,混在人间修炼也有五六百年了,能躲过那么多道士和尚算得上有些本事,不可能看不出这里设了结界。

    她在俞府里里外外设了三层结界,最外层是莫尧用青阳观和城隍庙的香灰两掺后画的大圈,又有半瞎子和柳如云画符加成,中间的烛光和香灰用来诱惑上钩的,最内圈则是法扇画圈,效果有如地狱牢笼。

    正常修炼到这程度的妖是不会贪心到明知道前面是坑还往里头跳的,除非……里头的东西对它实在太过重要了。

    “这画就那么重要?”

    姜晚用扇尖点了点法阵正前方挂着的那幅长画,画卷从墙上脱离出来,升到半空,画卷缓缓展开,画的全貌在她眼前展现。

    姜晚眯眼仔细观赏着,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青丘十二狐图,也不是什么大师之作。

    黑斗篷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巨大的狐狸尾巴趁姜晚欣赏画作时飞快伸出去,尾巴还未碰上画作就被内圈无形的空气墙弹了回去,碰触空气墙的那块尾巴烧得焦黑。

    “就剩一条命了,还是省着点吧。”姜晚冷呵出声。

    狐妖呲着牙,脖子仰高,眼睛死死瞪着她。

    姜晚淡然的与之对视上,问道:“这画有什么特别的,你费这么大劲也要找它?”

    狐妖鼻音哼哼两声,不肯开口回答她。

    姜晚一挥扇就将画卷收在了手上,又往前近了几步,故意停在黑斗篷身前,它伸长爪子就能勾到的地方,画卷在它眼前晃过来晃过去。

    狐妖咬碎了牙,眼珠子跟着画卷左右转动,像在等一个好时机。

    姜晚也在等,等它先憋不住动手。

    耐心还没酝酿够半分钟,那狐狸就出手了,趁着门外响起动静,它在斗篷下变幻了人形,飞快伸手去抢画卷。

    可它算错了,姜晚不是它先前遇上过的那些道士和尚,没有什么动静是能吸引走她注意力的,何况周遭发生的任何事都逃不过她的鬼眼,外头还有池子时守着更是无需担忧。

    狐妖还未碰上卷轴就被姜晚的法扇打飞了,摔在法阵内圈边沿,就差一点撞上空气墙。黑色斗篷掉落在地,露出狐狸全貌,面皮画得很好看,毛发略糙了些,看得出来有很久没有好好打理过,眼尾处有道长长的新疤,血淋淋的。

    同是狐狸,这妖变成人形一点贵气也没有,和池子时的气质简直天壤之别。前者妖娆妩媚,后者白面书生,大概有些明白池子时为什么一直重复强调自己是仙不是妖。

    “给我。”

    狐妖十指生出锋利的长指甲,掌心凝聚小团的焰火,咬牙切齿地,试图威胁姜晚。

    姜晚转身抱手看它,不屑地冷笑一声。

    摔裂在地上的钟表艰难地走过一个时刻,发出叮声。

    姜晚一甩扇子,那扇飞出去,火光就在空中打了个漂亮的弧线,在狐妖的脑袋上险险擦过。狐妖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两圈,很快调整了状态向姜晚发起攻击。

    那些鬼机灵的招数在姜晚眼里就像小猫嬉闹挠痒,她饶有兴致的逗着狐妖,在招数快即将近身时轻松化解,气得狐妖牙根磨得咯吱响。

    姜晚拍了拍打斗激起的落在自己新裙子上的香灰屑,弯了些眉眼:“趁我心情好早点认罪,你也能少受些苦。”

    狐妖抖了抖毛发,它的背被地狱火燎了一片,右脚到腰间无数道细小的口子渗着血,却依旧梗着脖子,头仰得老高,一点不肯低头服输,微微颤抖的身子把它出卖了彻底。

    姜晚指尖一划,扇子又开始在空中打圈,火光连成了圈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窗户开了条缝,一条红线飞进来在空中变幻成了条绳索,自动锁定了狐妖,在狐妖的几招无足轻重的反抗后将它捆了个结实。

    窗户的缝更大了,漏进来一点晨光,一只赤狐跳进来,落地时已经变成了高大的成人。

    姜晚眉头挑了挑,问着眼前突然闪现来的人是什么意思。

    池子时揉着用力过猛的手腕,讪笑道:“这狐狸没对殿下无礼吧?”

    说罢,余光还不忘扫一眼屋子里的状况。

    姜晚不悦:“不是让你在外面守着?”

    池子时确定狐妖性命无虞,轻手轻脚地将窗户关严实,几步走到姜晚身旁。

    “外头一切都安排好了,天马上就大亮了。”

    狐狸催了,嫌她做事慢了。

    姜晚闷闷地呼出口气,歪了脑袋,空中打圈的扇子直逼向狐妖细长的脖颈。

    就差那么一毫米就能抹脖了,狐狸手疾眼快地冲上去抓住了扇子,地狱火烫得他下一秒就将扇子丢出去了。

    扇子低低在房子里飞了半圈回到了姜晚的手里。

    “你在做什么。”姜晚严厉没有温度的声音砸在池子时心上,不解中还带着质问。

    池子时挡在狐妖前头:“她不能死,现在不能。”

    姜晚盯着池子时的眼睛,两目相对,没有一个怯场示弱的。

    “此妖虽作恶多端,仍是生魂,该交由妖族定夺。”池子时解释着。

    姜晚好笑的看着池子时,看猎物一样的眼神落到被五花大绑的狐妖身上,勾起嘴角:“马上,她就归我管了。”

    “她违背三界修炼条例,该交由妖族严惩。纵使它死了,也该先交给妖族定审。”

    倒确实是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它族生灵,有大罪在身的,死后由其族内审判定夺后转交地府执行。何况妖魔两族近日又在边界线上蠢蠢欲动,这时候让人抓了话头,三界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没事,我动手干脆利落些,给大家都省点事。”姜晚佯装摩拳擦掌要给狐妖一记绝杀送它消失在三界。

    池子时急了,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姜晚!”

    姜晚噗嗤笑出声:“你们狐狸生气都这么气鼓鼓啊。”

    池子时这才意识到她在逗自己,红着脸撇过头不想理会她。

    两人都没发现身后的狐妖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嘴巴一张一翕又不知道在搞什么坏事。

    池子时的狐毛耸立,打了个激灵,眼神凶狠地扫过狐妖。

    狐族禁术。

    池子时抬手捏诀要去截拦,狐妖勾了勾嘴角,还是叫它先了一步,池子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咒术落到姜晚身上。

    夹带对方名字的狐族咒术,无解。

    狐妖得意地咧嘴笑得阴森癫狂,张嘴要说话,一张黄纸符飞快的就贴到了它的脑门上,长度正好将它微张的嘴巴遮住。

    姜晚有些不耐烦,将指尖沾着的符纸屑捻掉:“我说了,就一条命了,省着点用,等把你交到妖王手上可还有几道关呢,要还这么不识趣我可不保证底下的人会怎么对你。”

    狐妖被定了身,封了音,此刻两眼瞪得像铜铃,不解地盯着姜晚,满眼都在吃惊于她中了生不如死的咒术为何无事发生。

    池子时伸着的手时刻准备应对姜晚可能出现的反应。

    姜晚不知道,只是几秒的时间里池子时已经在脑子里演练了她可能出现的数十种意外和解决方法。若是狐妖下了死诀,他就封了姜晚的神识肉身杀去青丘要解法,若是别的,就杀回九重天,三界总有一处能保住她性命的。

    可他没预想过姜晚竟什么事也没有。

    池子时抓住姜晚的手腕,脉搏把了半日,灵力探了又探,才终于放下心来。

    姜晚不解,抽回被握疼的胳膊,轻揉着手腕上捏出的红痕:“怎么了?”

    池子时调整着呼吸,声音却还是压不住后怕的颤着:“没,没事。”

    不知实情的姜晚拍了拍他的背,宽慰道:“她伤不着我。”

    池子时点点头,握上姜晚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放,姜晚也只好随他便了。

    “我传讯给青丘,她学了狐族禁术,此事估计需要调查一段时间。”

    “狐族禁术?那她还挺厉害嘛。”

    姜晚又上下打量了一遍狐妖,惋惜地摇了摇头。

    可惜努力不用在正道上。

    姜晚还没惋惜够就被池子时拉着出去了,围在大门口的人都被遣散了,只有半瞎子候着。

    半瞎子见他们出来才松了口气,得了池子时的几句交代就去将大门用符纸封上了。

    池子时拉着姜晚一直往外走,将人塞进车子的副驾驶。

    姜晚往座位里蹭了蹭,拉着安全带扣好,抬头发现池子时还一动不动地保持着俯身的姿势盯着她。

    “怎么了?”

    池子时舔舔干裂的嘴角,盯着她的眼睛:“真的没有不舒服?”

    姜晚轻笑,捧着他的脸,郑重点点头:“真的没有,你已经问很多遍了。”

    池子时还是不能完全松下劲,去发动车子。

    车子驶出去,不往家开,也不往办事处去。

    姜晚开口问:“去哪儿,话说你不见见老乡?”

    青丘狐族回信很快,说是马上派人来带狐妖回去审判。

    “我是雪山赤狐,不是青丘一脉。”

    “所以,你比别人多撮白毛?”

    姜晚的余光落在他耳后的那撮隐藏起来异色的毛发。

    “也不是……”

    *

    大阁内几个白花胡子老头皱着眉头背手踱步,大殿之下一个又一个仙君将地府妖兽的消息呈上去。

    就在刚刚,妖兽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本来已经压抑下去的它又突然暴躁起来,几分钟一波异动,人间有好几处因它影响受灾了。

    “怎么样,鬼帝有没有说到底是什么原因?”

    回消息的仙君都摇着脑袋。

    “再探,再报!”

    鬼帝盘着腿推算着方位,理都不理会大阁派来询问情况的仙君。

    经过数次推算后指南针改造的寻人法器终于亮起了光亮,鬼帝激动的拍着大腿站起来就往外头冲,看得底下的人一脸懵神。

    钟馗站在门口赔笑送客:“各位仙君请回吧,鬼帝大人心里自然有数,有什么要紧的消息自然会第一时间回复大阁的。”

    “这妖兽到底是因何故突然如此?”

    有仙君凑过去向钟馗打探消息。

    钟馗只是笑笑,请他们离开,看着仙君们都离去后目光才落到鬼帝殿上遗留的法器上。

    妖兽异动自然是因为阎罗殿下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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