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史故事会

    姜晚一下坐直身子,贴靠过来,扳正他的脸,双手捧着,皱着眉头一脸严肃。

    “是不是那老头又欺负你了,你就不该给他解寒毒,早知道就直接一脚踹进万鬼窟。”姜晚插着腰,气成河豚,“欺负我的人,他走夜路小心点,别撞了鬼墙。”

    就说为什么狐狸这两天情绪不对,原来是因为这事啊。

    池子时噗嗤笑出声,因为一句我的人,心情格外好。

    他抬手将人拉回沙发上,挨着自己坐好,揉捏着她气鼓鼓的脸蛋:“没事,应该会调到更高的职位去,说不定到时候真的能罩着你了。”

    “真的?”

    “嗯。”

    “那就好,那狗东西要敢害你丢了编制,酆都大帝来了我也敢把他丢到万鬼窟里去。”

    池子时突然想起来仙界流传的那些关于地府阎罗的事迹,好像有些明白了她为何名传千里,为何会是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的形象。

    那些闲官果然只会聚在一起颠三倒四,做不了一点正经事,回去就给他们革职下放。

    “这点小事哪能惊动殿下出手。”

    池子时揉着她的脑袋,将激动的小姑娘摁住,捡起被她丢开在地上的书本往她怀里塞。

    看着小姑娘肩膀落下去,忙补充道:“下次一定请殿下为我撑腰。”

    姜晚扬扬下巴,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眼里写满得意。

    就这一点也不能吃亏的性子,再加上能撕开地狱裂缝把人丢进去的能力,大阁那群老头估计也只能吹胡子瞪眼,干生气了。

    天上地下,恐怕没谁能管住她这脾性。

    池子时状态好起来了,姜晚又低头开始看书。只有三天时间,看完近代史部分,再查缺补漏一下,时间还算是充裕的。

    姜晚咬着笔杆抖了抖手里的书,确定没有什么夹带的小册子被她遗漏了,将书伸到池子时眼前晃着,质问他:“亚拉丘陵妖族乱斗到底是怎么解决的,你是不是偷懒了,细节呢?”

    池子时给她的备考资料里,关于亚拉丘陵妖族乱斗的内容只有短短四行,起因经过都是潦草带过,还是打印出来的铅字,和池子时之前手写的前史部分资料一点可比性都没有。

    他之前可是能把简单一个小纷争写出三四页报告的,上到诱因下到后续影响,面面俱到,生怕她看不懂。

    池子时往后缩,呼吸有些乱,眼神逃避地瞥向一边:“应该是同僚不够仔细,漏了。”

    漏了?

    姜晚又当着他的面往后翻了几页,情况如一,都是简单略过。

    “虽然近代史离我们没多远,但那群老头不一定会拿什么刁钻的题目为难我,你就是这样的态度帮我复习考试的?”

    “我……我让雀妖帮你。”

    姜晚眉头皱起来,不太高兴,她不太懂池子时在逃避什么,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你刚才还说你帮我,现在又喊雀妖来,你到底是不是理论第一考上的。”

    池子时犹豫了几秒,眼神落在简略的资料上,长叹口气,伸手接过书本,合上。

    “亚拉丘陵是妖族内斗十年里最大的一次战事。蛇族和虎族为了争夺亚拉丘陵打了很久,那时候仙魔两族还在乱战,谁都有意拉拢妖族,亚拉丘陵又近仙山,打起来对仙山的波及很大,为此仙界出于多种角度考虑,派兵从仙山而下平息这场战乱……”

    姜晚身子往沙发一靠,将史书当成故事听,一个略带血腥暴力的故事会,时不时提出疑问。

    “不能主动打,不能偏袒任何一方,那他是如何破冰的?”

    “妖族内斗核心是为了争地盘和妖王之位,彼时妖王因为之前和魔族那场战打的元气大伤,无法震慑手下的人,自然也震慑不住这些原本就不是自愿拥护他的族群。”

    池子时长指节蜷起敲着书本的封面,“他原本给妖王献策,是关于如何重塑妖王威望的。可惜,妖王不是个精明人,放纵他们两败俱伤,让后来的熊族掺和进来。”

    熊族一向是粗狂好战派,虐杀其他两族不说,甚至几度越过亚拉丘陵向驻地仙军挑衅,最后熊族点了仙军帐篷,仙妖战事正式爆发。

    或许是因为仙界派出的将领太过年轻,也就十三四岁人间少年模样,换算成妖龄也不过小几百岁,毛头小子一个,和战绩累累的熊族高大粗犷的将士根本毫无可比性。

    熊族一直挑逗仙军,逗小孩一样的打法,换来的是少年狂风扫地的追杀,风过之处无一幸免。

    一个仙龄也不过五百岁的少年,手提长戟,身形单薄,骑着蛟龙追杀了过半的熊族。熊族粗狂的打法根本招架不住少年神出鬼没地点杀,风一样,无孔不入,很快就递交了投降书。

    蛇族和虎族见此战况,也私下言和停战了。历经一年半的亚拉丘陵内战因为仙界的插曲就此落幕,少年将领也因为此战一战成名。

    而后,他的身影扫遍了三界,几乎写满了三分之二的近代史。

    “河洲高地是怎么拿下的?”

    那是他打得最久的战役。和魔族同样年轻的将军第一次交锋,用兵布阵都是新奇招式,见招拆招,费了不少劲。

    最后还是他亲自带了一小队兵埋伏在东边高山上,趁着夜色绞杀了魔军大部队,弄废了魔族将军。

    “为什么留他一命?”

    倒不是当年的他心慈手软,是那将军比他狡黠,小伎俩溜走了罢。

    池子时又从里科山仙妖大战讲到以黎平原狐族争斗,从仙界边境的巴拉湖到魔族的卡尔加郡,从妖族的浦苇沼泽到洛卢群岛……

    几百年的近代史里小将军打过的战事一场接一场,从未休息过,打到三界都知道有这么个人,都畏惧他的名号。

    近代史资料翻阅到了最后几十页,小将军的名号开始慢慢淡出,在苏达丘陵战役之后再也看不见了。

    为了制裁魔界,仙族下令扫平苏达丘陵,往东边魔界边境的勒亚山谷压进。

    他和部下在苏达丘陵苦战十三日。

    黑天笼罩了大地,狂风与大雨,地表蒸腾的腐蚀性魔气,他们就在那样的环境里和魔军僵持了十三日,不见增援,除了五日前的一封压境进攻的军令再没有别的消息。

    他们扫平了最后一处魔窟,在最高点踢掉魔军的战旗,插上仙军的旗帜,彻底占领了苏达丘陵。

    “最后怎么没打了?”姜晚听得起劲,翻着史记资料,迫不及待想知道后续,可资料如池子时一样,戛然而止,没有后续。

    “魔族在大战第七天的时候,就递交了求和书……”

    真相比池子时平淡解释的还要可笑。

    他和部下苦战十三日不见增援,在扫平最后一处魔窟的时候,于心不忍,放过了受伤求饶的魔族两兄弟。在他们的口中得知了魔族早就派人去讲和的事。

    仙界不仅瞒下了这个消息,还要他们把战事往魔族境内逼进。他们的算盘里,攻破了勒亚山谷,就相当于此后随时可以直捣魔族大本营。

    池子时求证了此事的真伪,魔族求和的使者确实在一周之前就递了认输求和的信,而那时候,仙界还在紧锣密鼓的计划着要如何多打几座城池。

    也是那时候,他对大阁、对天帝的信任开始裂解。

    “此次战役被史记称为苏达保卫战,成功抵御魔界三百万大军,换来八百年和平发展条约,也因此一役……被封为战神,是天界万万年来第五位战神。”姜晚念着资料上对这场战事的最后总结。

    什么保卫战,什么和平发展条约,明面上的东西说得真好听。

    只有他知道,那场战事,死了一丘陵的人,或有罪或无辜,都不该为仙界的贪婪而死。说是战胜方,没人知道那场战是不是魔族先挑起来的。

    最后,仙界不仅把苏达丘陵还回去了,还嫁了天帝的亲妹妹,他的堂姐燕桦仙子到魔族和亲。

    多么可笑啊,战胜方……

    “我听说他连册封战神的诏书都没接,庆功宴都没去。”

    “倒是随性。”

    池子时反常的沉默,手掌抚摸过史书的封面,一遍又一遍,像是在擦去历史的斑驳。

    姜晚对这位战神的事迹知之甚少,地府事务繁忙,只有少数时候能从死去的小妖口中听闻一点关于外头的新消息。

    那位战神自此战役后按理本该有无上荣光,开府宴请三界,又或者被三界相邀。可他却是消失了般,没有一点音讯。

    “怎么,他出了什么事故,被罚了?”

    她猜能将战神藏起来不被外人知晓的大概也就是天上那位了。

    池子时摇头,垂下眼睑:“没有。”

    “那你怎么这表情,没精神。刚才可不是这样。”

    讲故事的时候他眼里闪着的光,亮闪闪的,天上最亮的星也不及此。

    “我只是觉得他可怜”,池子时声音淡淡的,蒙着解不开的浓雾,悲天悯人。

    “又可悲。”

    姜晚捧起他的脸,直勾勾地盯着他感伤的眼,要将他的心思看透了似的,良久,缓缓冒出了个问号。

    池子时换了口气,假装云淡风轻地问:“没什么,这些内容都记下了?”

    姜晚瞄了他好几眼,他不肯说也就不多问,顺着他的话扯开了话题:“不过,考试确定不会考战神-的-名号?”

    她在书的空白处打了个圈。

    池子时没有回答,姜晚也不急,作为一个合格的故事听众,她一向尊重讲述者。

    虽然她也知道,有些问题其实不一定要刨根问底有个解答。

    可,他是池子时,他是能将整个近代史中战神的所有大小战役都当成故事从头至尾讲了个遍的人,是连败仗将帅的名字个性都记得一清二楚的人。

    池子时眼底蒙上一团迷雾,脑子有些发疼,心尖有根刺在不断向里收缩,有片段断断续续的从脑子里闪过,战火下的雪地,大雨里的刀光,简陋帐篷下敦厚的笑,还有很多很多陌生又熟悉的脸。

    他好像丢失了一些记忆片段,他是怎么去的苏达丘陵,又是怎么拿下的戈林八部,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他们牺牲了三十六万五千一百八十一位将士,他们厚葬在无烬渊的最深处。

    后来,后来他好像和天帝吵翻了脸……

    姜晚握上他发颤的手,他的手心全是虚汗。

    “怎么了?”姜晚柔声问。

    “池子时。”

    姜晚低声喊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总算是在指针划转一圈后将他的游离的神拉了回来。

    “你差点入了魔!”

    池子时喘着大气,缓过心神,带着疲累对她弯了下眼角,示意自己没事。

    “我有点累了。”

    姜晚揉着他的发,轻叹口气。

    是挺累的,这段时间东忙西忙都没歇过,又不顾疲倦给自己讲了十几个小时的故事,一直保持着亢奋,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睡觉。”姜晚的手从他脑袋上滑落到肩头,轻轻推了推他的身子,赶着他回房间。

    池子时却一点起身的意思也没有,在姜晚疑惑的目光中就着躺倒在沙发上。

    沙发有大半边被书堆占领了,就算池子时弓起身子努力往里缩,还是有半条腿挨着地,姿势有些委屈。

    姜晚眉头跳跳,站起身去投影下的柜子里取了条毛毯,又施法将沙发上的书堆往地上挪,腾出更多的空间给他。她一转头就看见绷紧身子装睡的池子时,手扣着沙发垫子,生怕别人要把他从上头拉起来似的。

    姜晚叹了口气,拍拍空了的半边沙发:“往上躺,睡得舒服点。”

    池子时没睁眼,身子往上蛄蛹,像只巨型毛毛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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