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佳还是坐在原先的老位置上，撑着下巴，望着墙上贴着的菜单发呆。

    其实最近几次在店里吃的晚饭跟火锅店提供的饭菜并不是很搭，许执宇做的晚饭甚至还有一些南方小炒的味道。尤其是每晚的例汤，真让林念佳喝出了家乡地道的滋味。再想到刚刚许执宇才买完菜回来，很可能也是特意为她跑了一趟，这样的照顾，似乎也有点别的意思了。

    想到这里，林念佳咬了咬嘴唇，又陷入另一个问题，他什么时候准备挑明呢？还是自己想多了？也许只是这里的服务比较周到？

    正出神，没发觉许执宇已经走到跟前。他将一个保温壶放在桌上，从里面倒出温热的凉茶。“今天刚煲的凉茶，感冒刚好可以喝一点。”刚倒出来的凉茶在碗里冒出热气，“如果你今天不过来，我就给你顺路送过去了。”

    凉茶可能放了一会儿了，并不是非常烫嘴，刚好下喉，还能让全身反上一阵阵的热意。浅尝一口，林念佳被苦得皱紧了眉头。“哇，好苦。”

    许执宇闻言抓了抓耳朵，“可能药材下太多了，要不放点冰糖？”

    “没事儿，很有我老家街头凉茶铺的味道，我妈总说良药苦口，喝完就好了。”林念佳小时候也经常喝凉茶，深知越苦的凉茶，越是要一口闷，才不会让苦意在嘴里停留太久，于是又一连喝下几大口。

    许执宇见状，嘴角含笑。“慢点喝，晚饭没那么快。”

    这凉茶煮得属实地道，喝完之后嘴里一阵阵反甘，林念佳又一连灌下好几口温水，想要冲淡嘴里的药味。她从小就不爱喝凉茶，但这次的凉茶倒让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林念佳在店里等着吃饭，期间就跟小齐天南海北地聊着，前者是为了打发这无聊的时光，后者则是别有用心地打探些什么。

    “佳佳姐，”等小齐知道林念佳比自己长了几岁后，迅速更改了称谓，“你是一个人在林市吗？”

    “嗯，我家在南方。”

    “那你一个人在这打拼的确不容易啊，平日里多来我们这里吃饭，我们都是家常小炒，跟外面的饭店不一样的。”

    林念佳笑着应下。

    见她并不非常拘束，小齐又进一步打听。“佳佳姐你平时是做什么工作的，我看你有时候很晚才来吃饭。”

    后厨的许执宇正将刚炒好的菜装盘，就看到小齐进来后厨，招呼道，“小齐，帮忙盛碗汤来。”

    小齐应了一声，磨磨蹭蹭地拿出碗，嘴里还嘀咕着什么。

    “人长得挺好看的，就是这工作咋这么不讨喜呢。”许执宇并没听清他的低语，将饭菜放在托盘上就出去了。

    林念佳看着桌上的饭菜，苦瓜炒牛肉，芦笋炒口蘑，肉末冬瓜，鸡骨草猪骨汤。“你下午刚出去买的菜？”

    “嗯，店里的口味都比较重，感冒刚好还是吃点清淡的。”

    林念佳看桌上这些菜的分量不少，且没有一道菜是写在菜单上的，抬头看着许执宇，“你吃了吗？要不要坐下一起吃点？”

    许执宇低头见对方正直直地看着他，明明是他亲手做的一桌子菜，现在反而像是对方请他吃饭似的，有些无奈又有点好笑。“也行。”

    许执宇又去盛了一碗饭，顺便又从后厨端出一盘酱牛肉，再坐在林念佳对面。

    “你偷偷开小灶，”林念佳拿筷子指着那盘牛肉，“刚刚明明没有这道菜。”说完就想伸筷子尝尝。

    许执宇眼疾手快地拿筷子挡开，“这是辣的，你不能吃。”

    林念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那你拿出来就为了馋我。”

    许执宇觉得好笑，但也并不否认，“给你炒的都太素了。”

    林念佳有点无语，但一时又觉得刚刚两人的对话有些亲昵，只好埋头吃菜。虽然三道菜的口味都很清淡，但胜在非常清爽下饭。跟自己在家追求简单的快手菜还不一样，不知不觉她就吃完了一大半。看着桌上的几碟空盘，酱牛肉也吃的干干净净。她讪讪问道：“你吃饱了吗？”

    “没事，晚上可以再吃一点。”

    林念佳后悔自己邀请对方一起吃了，桌上明明就只是够一个人吃的饭菜，也许自己真的病傻了。

    自从上次两人一起吃了晚饭，两人时不时会在手机上聊些日常。晚餐吃什么依旧是两人的话题之一，只是有一次，林念佳偶然说起自己想念家乡水嫩的上海青，第二天许执宇还就真就准备了一道清爽的蒜蓉上海青。

    在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下，两人聊天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许执宇会自然地询问林念佳想吃什么，林念佳也会随手跟对方分享自己工作上的一些趣事。一来一往地，朦胧的亲昵里又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又是一天凌晨，林念佳下了晚班，来到阿姨的早餐铺前买包子。一抬头，看见道路的尽头漫起了金光。太阳才刚刚露出一个角，光线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从高楼的边缘、树叶的缝隙里钻出来，给整个城市镀上一层金边。

    林念佳自然地掏出手机，拍下这场景，给许执宇发了过去。

    转身刚准备跟阿姨打招呼，阿姨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保温盒来，对林念佳说，“姑娘，拿这个。”

    林念佳看着这保温盒，正觉得眼熟，就听到阿姨笑着说，“是老板准备的，小伙子挺用心啊，给你熬了粥，这天气吃，暖胃。”

    林念佳明白了，嘴角含笑，接过保温盒，道声谢。刚回到家，就看到手机上的消息：

    “早上熬了点皮蛋瘦肉粥，给你盛了一点，托阿姨给你带去。”

    对方随即又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的街道上洒满了太阳光，已经是全新的一天了。

    林念佳低头看着信息笑笑，打开保温盒，里面果然是熬得浓稠喷香的皮蛋瘦肉粥。她倒出小半碗，热气一阵阵地冒出，正好入嘴。温热的早餐吃下，将一路上带来的冷意都驱散开了。

    过了几天，等林念佳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一日三餐几乎都让许执宇给包圆了。下了晚班，到阿姨的早餐铺拿保温盒，有时是简单的豆浆包子，有时是馄饨汤饺，每天的样式虽然简单，但都不重样。

    一次林念佳喝到了豆浆，发现味道跟店里的却不一样，好奇地问，“为什么你早餐的豆浆喝起来没那么甜？”

    “豆浆都是一样煮的，只是没放那么多糖而已。”许执宇轻描淡写地回答。后来即使不需要上夜班，林念佳也会到火锅店里吃晚饭，如果去得早，两人还会一起吃，仿佛这事早已约定好。

    今天又是普通的工作日，林念佳来到火锅店吃晚饭。吃完又磨蹭了一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林念佳走到柜台跟许执宇道别。推开玻璃门，外面的寒风伺机钻进来，扬起了她肩上的围巾。

    许执宇看着这翻飞的一抹红，下意识问道，“要不我骑车送你过去吧……正好接到一单外卖。”

    林念佳将围巾掖好，小巧的鼻子埋在围巾下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弯弯的。“好呀，那麻烦了。”

    平日里送外卖的摩托就停在店门口，许执宇将车推出来，递给林念佳一个崭新的头盔。“戴上。”

    养老院其实离火锅店并不远，平时林念佳走过去也只不过十分钟的教程，现在骑摩托过去，更是快了许多。但林念佳坐在后座，却深觉得这时间流逝的缓慢，风鼓起许执宇的外套，她透过头盔的镜面看向他的背影。宽阔的肩背挡去了不少风。他稳稳地把着方向，遇到减速带或者不平的路面，车速总会慢慢降下再平稳驶过。

    到了养老院门口，林念佳一手扶着许执宇的肩膀，跨下摩托，将头盔摘下递给他。“谢谢，路上小心。”

    “好。”许执宇伸手接过头盔，但是林念佳却没松手，他抬眼看她。

    只见林念佳狡黠一笑，“你外卖没拿。”

    许执宇一愣，催她：“快进去吧，外面冷。”

    她笑着跳开，再次嘱咐，“路上小心。”

    两人分开，一人往养老院里走去，一人骑着摩托继续往回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