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次日一早,许执宇将摩托车停在住院楼楼下,将头盔摘下来,见坐在后座的人没有动作,便看向她。

    林念佳坐在后座,神情紧张,大有做好了不下车的阵势。

    许执宇觉得好笑,拎着头盔挑眉,“干什么?”

    “万一老张叔生气了怎么办,在医院里看见我,气火攻心,又不行了。”

    “那正好在医院,抢救起来也方便。”许执宇难得打诨插科。

    “……那,那万一他的家人看见我,要围上来找我要说法怎么办。”

    “那可能会把你揍一顿。”

    林念佳郁结,“你这人怎么这样。”,她失落,肩膀都耷拉下来。

    许执宇干脆抬手将她下巴的头盔卡扣解开,拿下头盔。他的动作粗糙,林念佳乖顺的头发被他弄翘了。

    小心翼翼地顺了顺她的头发,许执宇漫不经心地说,“不管怎么样,还有我呢。”

    林念佳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瘪了瘪嘴,一头砸进了他的怀抱。

    许执宇也不急,等着怀里的人平复心情。

    林念佳最后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走吧。”

    虽说下定决心去看望老张叔了,但是林念佳走在医院里心情还是非常忐忑,生怕有人跳出来拦住他们的去路,破口大骂。

    刚走出电梯,一个中年男人在背后叫住他们,她立刻攥紧了许执宇的手心。

    “诶,你是那个,我叔的邻居是吧?”中年男人中气很足,走进他们。

    许执宇看出她的紧张,将林念佳稍微挡在身后,“你好,我们今天来看望一下老张叔,不知道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

    中年男人并不像林念佳担心的那样怒气冲冲,反而一脸和善,“挺好的挺好的,我叔当晚就转回普通病房了,医生说主要是送来得及时。”

    “那就好。”

    “哎呀,”男人挠了挠额头,“我刚去前台,护士说这个费用你都交了,这多不好意思。”

    “没事,老人家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我叔的身体一向都硬朗,主要是我婶走得突然,唉……”男人语气一转,“反正这个钱啊,肯定是要那个不孝儿出的,我叔肯定就是被他气进医院的。”

    语气不善地跟许执宇抱怨了一通,林念佳在一旁也得知了许多老张叔儿子一系列荒诞无理的往事,似乎亲戚们都对他不抱任何希望了。

    “行了,我也不缠着你们抱怨了,都说是家丑不外扬,唉,抱歉了。”男人指了指前面的病房,“我叔就在前面那间,你放心,这个手术钱我肯定让那个不孝儿还给你的。”

    许执宇没将还钱的事情放在心上,但还是跟男人和气地道了声谢。

    继续往病房走去,林念佳凑近了悄悄问,“手术费是你交的?”

    “没办法,”许执宇低头看着她,“我也怕他们一群人揍我一个,打不过。”

    林念佳不跟他开玩笑了,拉住他,“多少钱啊?我……”

    话还没说完,许执宇抢过话头,“我之前也去老张叔家里吃过饭,也念着他的好,现在出点钱也没什么。而且我也不想总是跟你分得这么清楚,这钱不管是谁出都一样。”

    “还有你想知道的真相,”许执宇将话题岔开,轻轻将人往病房里推,“走吧。”

    老张叔正倚着床头,戴着老花镜看手机,见到来人,笑着招呼,“哎呀,来啦来啦,还拿什么水果呀,过两天就出院啦。”

    “老张叔,恢复得不错呀?”林念佳笑得温婉。

    “医生跟我说,是送来得及时,不然瘫痪什么的都很有可能。”老人家仍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庆幸。

    护工这会儿去洗饭盒了,病房里就他们三人。老张叔叹了一口气,还是开口了,“这几天躺在病床上,想了想,还是应该将事情说明白。”

    病房里很安静,林念佳和许执宇两人坐在一旁,耐心地等待老人开口。老张叔最终叹了口气,诉说起了尘封多年的往事。

    “当时穷啊,是真的穷。吃了上顿,就要想下顿的饭菜在哪里找。也是农村思维,越穷越生,越生越穷。第三个小儿子出生之后,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可怜这几个娃娃生得都俊俏,性格也都乖巧,有时候邻居家看不下去了,还会给他们些番薯干土豆块吃。”

    “那时我们住隔壁的吴老三是在看不下去了,跟我说了乡下那些见不得人的买卖。拿孩子去换饭票子,这事儿我是干不来的。但是……”

    老张叔叹了一口气。

    “但是那个吴老三是真执着,前前后后来了三趟,跟我说那个想领养的夫妇是多么的好,是学校老师,夫妻俩膝下无子,现在想要直接抱一个。”

    “当时的福利院还不够完善,很多院里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夫妻俩年纪也不小了,希望能抱一个健康的,男女倒不重要。”

    “我们家三个娃儿,大儿子已经记事了,实在是舍不得送人。二女儿吧,很乖巧,但是咱们农村思维,总是担心将女儿送出去是给人家当丫鬟做牛当马,不舍得啊。最后只同意将小儿子的照片给对方送过去。结果人家夫妻俩一下子就相中了,咱们芽儿还是有富贵命的。”

    “当时真的是被生活所困,只好将孩子送出去了。但是所有的孩子都是我们心头肉,我们一分钱没手下,只希望对方能好好待他。”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找回这家人,看看自己的儿子,但是当初中间人就说过,夫妻俩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再被打扰。就连老张叔一再要求孩子戴着的金珠子,夫妻俩也没收下。

    的确,本来就不是缺钱的家庭,自然也瞧不上这些个农村人的金饰。

    老张叔担心将这个金珠子带回家,秀姨看见了又要难过,也不忍心卖掉,只好将这金珠子塞给了吴老三。

    希望他再帮忙照看着孩子,别让他受委屈。但这也不过是老张叔的一厢情愿,交易完成后,吴老三自己也跟领养人断了联系。

    两个家庭不碰面,一切来往只通过中间人吴老三进行。没想到过了十多年,吴老三家里的小卖部距离老张叔家就隔着三条马路,两人却愣是一次都没碰上。

    老张叔摇摇头,“时间太久远了,即使真的在路上见到,我也不一定能认出他来了。”

    林念佳突然回想起,当时小卖部老板对她说过的话,“先生说是孩子出生时迷路了,魂儿没找到家。”

    难道是因为吴老三年轻时将这么多无辜的孩子抱离了自己家,才导致自己的小孙子一出生时便迷了路?

    老张叔继续回忆,“原先这就是咱们家从来不说破的秘密,但孩子们还是有些零星的儿时记忆,尤其是我女儿,总问我小弟弟去哪里了。我儿子也鹦鹉学舌,问得我老伴儿心悸。”

    “老伴儿不愿意说出真相,只说是被人贩子抱走了,借机也让他们听话,别瞎跑。家里面只有一些长辈知道真相,不过现在也没必要瞒下去了。”

    “在过了几年,老伴儿的精神不太好了,记忆开始乱了,谎说多了,自己也相信了。一天醒来后就突然吵着闹着要去找自己的孩子,那个被人贩子拐走的小儿子。”

    老张叔长叹一口气,“真的是造化弄人啊,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老人眼睛干涩,已经流不出泪了,但是一字一句都敲在了大家的心上。

    走出医院,林念佳仍迟迟无法释怀,接过许执宇递给她的头盔,她叹息,“你说,我会不会做错了?如果我不多事,也许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也就没人提起,更不会令人神伤了。”

    许执宇见她动作迟疑,直接将她把头盔戴上,再扣上扣子,“我感觉老张叔今天跟我们把这件事说出来,自己心里也轻松多了。不管事情过去多久,如果一直埋在心里,总会憋出病的,说出来反而更畅快了。”

    林念佳听到了这话,但却没有听进心里,心情依旧沉沉的。许执宇勾着她头盔下面的锁扣,不太正经地挑起她的下巴,笃定地说:“如果你什么也没做,你一样会感觉很内疚。”

    “倒不如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内疚。”

    林念佳笑出声来,“什么歪理。”

    “而且,我总觉得那个中间人吴老三不值得信任,他难道真的没有从中获益吗?那他为什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做这些事?”许执宇的眼神有些冷。

    “你的意思是说……”林念佳没说完,但是脸色也并不明朗。

    “我也不确定,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警察了,我已经跟胡毅简单说了,老张叔也表示事后会配合调查,跟警方说明当年的事情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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