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止

    大四那年,临近年底,一个久违的电话打了进来,阮江梨犹豫了几秒后还是接了起来。

    “爸”

    接的时间不算太久,没有想象中抒情的场面,只是阮志衡说一会儿过来接她吃饭。

    阮江梨回到寝室默默坐了很久,直至临近吃饭的时间,才起身换了件衣服,挑了件不常穿但价格很美丽的衣服,又在镜子面前确认了好几遍才放心出门。

    阮至恒定的餐厅是之前一家人经常去聚餐的茶餐厅,位于商城4楼,虽然没到饭点,但餐厅里面已经座无虚席了。

    许久不见的父女俩,气氛很明显有点尴尬。

    阮江梨有张卡,里面是这些年阮志恒给她打的钱,但她从没用过。

    “你点点你爱吃的菜”,阮至恒递过菜单,主动搭着话。

    阮江梨也没别扭,接过菜单,口味一如既往,点了之前常吃的几道菜。

    “怎么这么久都不联系爸爸”

    阮江梨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怕打扰你工作”

    一直以来阮至恒自觉有所亏欠,尴尬的笑了下,温声细语到“怎么会是打扰,爸爸求之不得呢”

    话止于此,菜也上齐了,两人安静的吃着饭。

    阮江梨埋头吃了一会儿,自己面前的碟子就没空过,实在是吃不下了,看了眼时间,想离开。

    阮至恒看出了她的意图,放下筷子,说“吃饱了我送你回学校”

    阮江梨点点头,刚站起身的,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心里默默确认了好几遍,是他,没错,久久未动,有些出神。

    阮至恒疑惑问着“怎么了”,以为她那里不舒服。

    阮江梨加快步子,往相反的地方走去,猝不及防的服务员撞了上去,杯子落在地面,引起一声刺耳的声音。

    四面八方的目光看了过来,阮江梨心头一震,一时脚步顿在原地,无法动弹。

    尽管服务员一再的说着不好意思,但阮江梨的思绪显然不在这里。好在阮至恒走了过来,及时解决了问题,拥护着阮江梨离开了餐厅。

    “到这里停吧”

    “有事情就给爸爸打电话,嗯?”

    阮江梨低“嗯”一声,情绪看着有些低落,看着车子远去,阮江梨转身往学校相反的地方走去。

    晚上8点,“我刚给江梨打电话,她好像喝醉了,我临时有个课题要去弄,一时没办法过去,能不能帮我去看看”

    “嗯,地址给我”,齐思易靠谱的点着头。

    舍友也没有犹豫,直接发了过去,并嘱咐着,“地址给你了,对了,记着门禁,谢谢你了”

    齐思易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孩半趴在桌上,一边还有几个空荡荡的酒瓶,齐思易脸上骤然变的严肃起来,轻声走近了些,在一旁安静的坐下,女孩脸上醉醺醺的,紧锁着眉头。

    阮江梨察觉到身旁多了个身影,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看到是齐思易,咻然笑了,作势要拿起自己的杯子继续倒酒,却被齐思易一把止住。

    齐思易第一次见阮江梨这样,眼神不由凝重起来,放轻声音,“别喝了,喝多了难受”

    “我今天很开心啊,就算想..庆祝一下...可他...”,阮江梨意识不清的说了一大堆,齐思易也没太懂。

    虽然阮江梨嘴上这么说着,但眼里夹杂着一丝心酸,被齐思易一一捕捉。

    齐思易背着阮江梨走在校园的路上,比想象中的老实,正当他暗自欣喜的时候,被一句话打入谷底。

    阮江梨在肩膀处蹭了蹭,嘴里含糊的说着“我要忘记你了”,声音不太清楚,但齐思易还是隐约听到了。

    不一会齐思易就感到肩膀处有点湿湿的,一瞬间脚步顿住。夜晚风凉凉的,路上人影稀疏,静谧肃然。这一刻齐思易不敢多想,甚至不敢偏头看,心情顿时五味杂陈。就这样杵在原地默了几秒,直至听到女孩小声嘤咛着“好冷”,才蓦然回神。

    听到阮江梨说冷,齐思易也加快了步子,到宿舍楼下时却犯了难,这么晚,联系阮江梨寝室的人好像也不太好。

    背后的阮江梨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推搡了下,从齐思易背上下来。

    “自己可以上去吗”,齐思易一脸担心,手一直护在阮江梨身后。

    “嗯,嗯可以的...”阮江梨身子歪歪扭扭的,垂着头,迷迷糊糊应着。

    看着阮江梨的背影,齐思易一时有些怅然若失,小声说着“可以试着看看我”

    阮江梨第二天早上没课,所以才敢这么放肆。醒来的时候也只剩她一个人,舍友大概是已经去上课了。她习惯性的拿出手机看着消息,首当其冲的就是齐思易发过来的消息。

    “醒了吗我在你宿舍楼下”齐思易低头看了下手上的早餐,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嗯,你等我一下”

    阮江梨慌忙的从床上下来,简单的洗漱了下,随便套了件外套就往门外走去。

    齐思易单手背着包,低头看着手机,周围有女生经过偶尔会多看一眼。

    “不好意思,昨天麻烦你了”,阮江梨想到昨天有些失态,看向齐思易的眼神带着满满的歉意。

    齐思易顺着女孩的话往下接着“那就请我吃顿饭吧”

    阮江梨想了几秒后,应着“嗯..行,等我晚上的课结束后联系你,”

    齐思易早早的来到阮江梨练舞的地方,等在门口;半个小时后,阮江梨结束出来,齐思易蓦地眼前一亮,女孩扎着高马尾,穿着紧身的上衣,宽松的休闲裤,由于刚刚跳舞的缘故,此刻脸上白里透红。

    好像阮江梨一直在给他惊喜,想到这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给,水”,齐思易自然的递了过去。

    霎时一抹异样的情绪在这一刻涌上心头,同一时刻齐思易问出了他心里长久的疑问“怎么会想要跳舞”

    “可能..想走出舒适圈吧”,不得不说阮江梨大学过的很充实,更像是有意让自己变得忙起来。

    “之前没听说你喜欢跳舞啊”

    阮江梨拧开瓶子,眼睫轻颤一下,一语带过“今天是最后一节课”

    一切只因为某些人喜欢,阮江梨就开始努力去做,尽管自己不擅长,她还是想试试。

    齐思易也没在继续深问下去,似乎也意识到了答案并非是他想听的。

    眼见着路况越来越熟悉,阮江梨一脸不解“怎么来食堂了”

    “嗯,就这里”,齐思易坚定的点了点头。

    看着阮江梨一脸愣住的表情,齐思易垂眼笑了笑“对呀,食堂多好,经济又实惠,好了,我要吃那个,馋了好久”,说着便拉着阮江梨往麻辣香锅的方向走去,此时饭点已经过了,食堂没有多少人。其实齐思易从一开始见阮江梨的时候,就觉得她不是缺钱的人,从平时的吃穿看的出来。

    等菜的间隙,齐思易主动聊起跨年的事情,“元旦回去吗”

    阮江梨没说话,表情有些严肃,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事情。

    “你不会又准备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宿舍吧”

    看阮江梨这副沉默不语的样子,应该是猜对了。至于为什么又用又这个字眼呢,究其原因还是之前两年,瞒着他和室友在一起,最后两人在食堂碰到,齐思易才了解到原来被放鸽子了,在寝室待了一天,临到晚上才出来觅食。

    等到31号的时候,阮江梨宿舍的人基本是早有行头,要不就是回家,要不就是和对象出去玩,只剩阮江梨一个人她也习惯了。不想出去人挤人,闲着打扫了下卫生,换下了被套清洗,弄好一切后阮江梨打开电脑,开始工作起来。

    这两年阮江梨在安静的时候,会写些东西发布在公众平台上,本以为没多少人关注,意外的是吸引了很多人,渐渐的也积攒了些粉丝。在大二的时候,北城一个工作室看上了她写的短篇文章,说要签约,抱着试试的心态,阮江梨投了稿,最后也取得了一份小成绩。

    现在大四了,她也陆陆续续写了一些,也都完结了,成绩还算不错,在平台上已经成为了小有名气的网络作家,其中作品有《失眠》,《离夏》。不过这些事情寝室的人都不知道。

    临到晚上,阮江梨才抽空拿出手机,打开社交软件,回了消息后,习惯的刷着动态,忽而眼神一顿,看到了一个久违的头像,点了进去,对话框停留在高考那天,贺铭漾给她发了消息,高考加油,她没回。

    无法否认的是,这么久阮江梨一直在默默关注贺铭漾的消息,认真的浏览了他发的每一条动态。在无数黑夜孤单的时候,这个是她为数不多的光亮。即将黑屏的瞬间颓然变亮,是齐思易,阮江梨犹豫下,接起“喂,怎么了”

    “这不是给某位落单的小朋友来作伴了,下楼”

    齐思易带她来到了一处天台。

    阮江梨走到一旁,靠着墙眼睛望着远处发着呆,齐思易把提前准备好的烟花棒拿了出来。

    “阮江梨,回头”

    闻声转身就见齐思易双手拿着烟花棒,若隐若现的光照在脸上,眼神真挚,语气极其坚定“把伤心的事情都忘记吧,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一步一步朝着阮江梨靠近,“那就许个愿吧”

    阮江梨闭眼合手间隙,齐思易紧接着又偷偷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齐思易看着阮江梨侧脸,瞳孔里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影,只有她如果可以,我希望此时此刻你想的是我。

    跨年钟声响起的时候,每一次叫你名字时,你会不会知道我在想你。

    万籁归寂,阮江梨此刻却格外清醒,摸索着一旁的手机,零点的时候,贺铭漾更了一条动态,

    阮江梨最后扫了眼那句话,[I have never missed anyone as much as I miss you],最后没有留恋的点了删除按键。

    这次,也许就是真的结束了。

    那些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她,会感到心烦意乱。

    那份藏在心里的喜欢,好像从一开始就被判了刑。距离不是问题,只是因为那个人不是她而已。

    阮江梨做了好长的梦。梦里有初见时蔷薇花下的贺铭漾,有赛车时意气风发的贺铭漾。

    她其实不喜欢跳舞,只是因为看到站在贺铭漾身旁的女孩是学舞蹈的,她害怕刺激的东西,但她还是强忍着害怕学会了卡丁车。

    阮江梨故意把学校填在很远的地方,就是想着,也许离他远一点,就不会那么喜欢他了。

    烟花四起,贺铭漾再一次从梦里惊醒,额头上冒着细汗,瞳孔漆黑一片,深不见底。缓了一会后,贺铭漾掀开被子,光脚走在灰色大理石瓷砖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恢复些冷静,褪去了不少燥热。

    贺铭漾无数次的凌晨站在玻璃窗前,看着城市灯火,和日升月落。兴许是今天是特殊日子的缘故,12月31日,这种感觉比以往还要沉重些,压抑,沉闷,虚无缥缈。

    片刻,屏幕的一夕白光折射到贺铭漾脸上,棱角凌冽,目光冰冷,看着几分钟前发的那句话,没有任何回应,心里莫名又烦躁了些。

    阮江梨尽管在北城待了这么多年,但尤为深刻的还是新城的那两年,新城夏天的尽头是大海,是赛车,是橘子味的日落,是小心翼翼,是无人知晓的喜欢..。又是一个夏天,再没有比那个盛夏的心动更为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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