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小凡跟泽泽一起回家。
一到家，泽泽便被爸爸抓着去物流取几箱朋友寄来的白酒。
陆芸则揪着小凡追问上电视跳舞的事情。原来是律所的同事给她发了小凡跳舞的视频，后面还有一段釆访。
“我们家小凡真是多才多艺！要是知道，我们也去当观众。”
“就没有观众，我们这个节目是录播的，包括采访都是排练过的。”小凡嘻笑着揭秘。
“录播的也非常完美，所里好些个小年轻都给我转发了！”陆芸说着又点开了小凡跳舞的视频，边看边点评。
看到釆访部分，陆芸按了暂停，扭过头委婉地说：
“小凡，这个釆访我也看了好多遍，语气、神态都特别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你自我介绍的内容。你看哈，这句‘我是一名法律工作者，目前在盛铭律师事务所任职’，如果你说‘我是盛铭律师事务所的律师，那气场肯定又提一个层次。”
“那律师们就该嫌弃我不务正业了！”小凡一脸窘笑。
“没人会嫌你不务正业。现在的重点是，你自己得有律师的身份！”
终于说到重点了！
小凡顽皮地笑笑，没有回应。
“小凡，正好今天说到这了，芸姨跟你商量个事。结婚以后就到得仁来吧。铭姨和旭阳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去跟他们说。过来以后，我安排最好的律师带你，用不了几年你就能独挡一面。”
“芸姨，”小凡迟疑了一下，“知道您想帮我快速成才，但我暂时还没有做律师的打算……而做助理，我还是留在旭阳哥哥那边更合适。”
“你学的是法律，要么干实务，当律师、当法官，或者当个法务；要么做理论研究，像你程叔那样在学校教书。唯独就是你现在干的这个助理，哪边都靠不上啊！”
“……就是个人兴趣……对了，旭阳哥哥把我归到行政里了，呵呵呵！”
“想干行政那你当初为什么学法律？”
“弘扬正义，除暴安良！”
“啊？”
“……就是武侠小说看多了，呵呵，总梦想着白马长剑走天涯。可现今这时代白马长剑都没了，就想到了法律之剑！”
“那你怎么又把剑扔了？”
“……也不算扔吧！法言法语，法治思维，都还在呢。我写的文好多都是法律方面的……点赞收藏的人也很多，有的粉丝还会留言向我咨询自己遇到的问题……还有出版社联系我出书呢……就是相比于最初的梦想的确偏离了许多，现在是自度度人更多一些。至于除暴安良嘛，经历了一些事，才知道现实与梦想完全不同，自己的能力和胆魄也都有很大的差距。”
小凡轻轻地叹了口气，翻着白眼径自反思。
“唉！你们俩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儿，脑子里都是些不着边际的东西。我们在这个社会上生存，那得务实。你说的什么弘扬正义，除暴安良，那都是理想主义的东西，年少轻狂时想想也就罢了，哪有当真的？”
“我现在也没怎么当真，所以踏踏实实做助理了。”
“可是做助理没有前途啊！你还能给旭阳当一辈子助理呀？为什么就不想做律师呢？之前在盛铭起点低，又没有资源，确实不好做，可是到了得仁就不同了呀！”
“芸姨，我不做律师既不是因为起点也不是因为资源，主要是因为个人兴趣……或者说是个人能力。”
“你的能力很强的呀！干助理可惜了。”
“我说的能力其实是……我现有的能力……能支持我开开心心地做个助理，却无法支持我开开心心地做个律师……这个能力还包括很多方面，比如适应能力、心理承受能力等等等等。”
“……你的意思……是说能力……还是舒适区呢？”
“能力呀……舒适区有什么分别吗？”
“舒适区就是依存你现有的能力，不再面对挑战。”
“哦……我现在经常面对挑战的，只是也没有感觉多么不舒适。”
“那是因为你依然没有真正地走出舒适区。”
“哦。”
“但你不能总是待在舒适区里呀！你要成长，就必须走出舒适区、跳出舒适区！”
“为什么？”
“为什么？这就是公认的成长的客观规律，哪有什么为什么？你们这茬孩子呀，就是什么事都要问个为什么！”
“……现在我的舒适区还足够大，”小凡只剩下嘻皮笑脸了，“在区里翻跟斗都撞不到墙，等我扑腾不开了就去那不舒适区折腾哈！”
“你们俩呀，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唉！我今天就是这么一说，倒也没那么着急，但是你得开始琢磨了，总不能一直这么晃着！”
陆芸揉搓着心口，泄气地丢下一句便去厨房了。
小凡“哦”了一声，无辜地看着陆芸的背影，暗自思忖：
今天这出儿是序曲呢？还是结局？
明明理直气壮的事，怎么说着说着底气不足了呢？
一直在成长，光阴没虚度呀！
舒适区……拉伸区……不会一下子被空投到恐慌区吧？
结了婚，就不能舒适啦？
恐婚走起？
回家路上，小凡有些落漠，目光迷茫地看着窗外。泽泽说话，她也应得心不在焉。
泽泽伸出手，揉了揉小凡的头，嘻笑着问：
“怎么了？我不在屋时陆芸欺负你了？”
“没有啊！”小凡强行振作。
“出门前，妈妈叮嘱我多看着你点儿。她说有人找你出书，别是遇到骗子了！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说的……她也嘱咐过我了。”
“那……我家小凡真的要出书了？”
“没有。之前确实有过几位出版社的编辑联系我，说可以帮忙把我的那些文结集出版，但我没答应。”
“好事啊！怎么没听你提过？”
“大多都是认识你以前的，认识你以后就……两次，也没有合适的机会说……主要是我自己也没打算出……今天跟妈妈说就是为了给自己凑点儿业绩。”
“为什么不出？你若出了书，我们家就出了作家了！”
“想得美？哪儿那么容易就出作家？况且我也没想好，我的那些文字应不应该出版。”
“这有什么好想的？你都已经发表了，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不一样。我的那些文字，只是一个小女生的琐碎日常，还有一些小女子的侠客梦。记录的都是自己的情感和思绪，就像写日记一样，只不过会有创作的成分。自娱自乐还行，真要结集出版，我自己心里都没底气——别让我字里行间那些离经叛道的想法误了人家子弟！”
“要误，你现在发出去的那些已经误过了。”
“那没办法。网络空间中的读者，也就如同现实生活中的路人。往往只因多看了那么一眼，于是知道身边竟有这样一个存在。
“我在这里自说自话，自弹自唱，喜欢的可以驻足倾听，或成知己：厌烦的可以拂袖而去，各不相干。就象在现实生活中，我也不可能让自己隐身啊！是毒是药，各凭天命了！”
“在现实生活中，你的‘毒性’也不容小觑！我之辈就不用说了，连陆芸、老程那么顽固的都被你感染了！”
“所以呀，我更得慎之又慎！”
“……嗯……我倒有个主意——逆向思维。”泽泽一脸坏笑地献计道：
“你就把它当作反面教材出版好了，书名我都帮你取好了——辰氏误语，错误的误，按忏悔录或警示录归类上架！”
……
回到公寓，泽泽倚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见小凡抱着晾好的床单过来，起身将手机扔在一边，给小凡搭手。
“刚刚，我把你发的那些文又过了一遍。整体的感觉呢，三观谈不上有多正，但离经叛道肯定不至于。内容呢，基本上反映了你们这个年龄段的思想动向，当然，境界略高，略高一筹……”
小凡接过泽泽手中的床单，继续对折，且听下文。
“这可能也是你有那么多粉丝的原因——小姑娘嘛，烦恼多，在你这里可以获得疏导和慰藉。只是有一个问题，就是你的主题太分散了，好像就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真跟日记差不多……所以要出版，怎么处理呢？”
“我原本也不是冲着出版写的呀，甚至也不是写给别人看的。”小凡将折好的床单放入柜中，坐在床边若有所感：
“有一位大师曾说：生命不是你活了多少日子，而是你记住了多少日子。要让你过的每一天，都值得记忆。”
“嗯，好像是许渊冲老先生。”
“可我的生命中没有那么多值得记忆的日子。我只能记录下那些曾经心动的点滴时刻，那些平凡岁月中曾经的温暖与感动……不想忘却，也不该忘却的……”
“嗯……电子日记，公开的……对了，我之前也发现了，为什么你只记录了温暧和感动？通常，树洞接收到的，更多的还是负面的信息！”
小凡笑了笑，目光飘向窗外，“爸爸常说，遭遇悲伤和愤怒时,你放下得越快，你就越厉害！我既放下了，又何必花精力去记录呢？”
呵呵！泽泽不禁感佩小凡爸爸的良苦用心。在引导女儿方面，他可谓因才施教，循循善诱。
想到这里，泽泽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坏笑，忍了再忍，还是脱口而出：
“可怜爸爸一片苦心！你那眼中的滔滔江水也还是震不住啊？”
小凡瞥扫了泽泽一眼，绷了绷嘴，一下子跃到泽泽身前。
泽泽早有防备，仰靠在沙发上，双手抓住小凡的手腕，双脚夹住小凡的腰，嘻笑道：
“嘿！注意风度，不带恼羞成怒地哦！”
“你还敢笑我？”小凡气急败坏地说：
“还不都是因为你？再说了，爸爸的说法只适用于悲伤和愤怒，也不包括委屈呀！”
“那咱把委屈也加进去，争做史上无敌第一女侠！”泽泽双手双脚一前一后地用力，害得小凡的身体半悬在空中扭来扭去。
“才不要！”小凡涨红了脸，用力地挣扎。
泽泽慢慢收力将小凡拢在怀里，任凭她重重地捶了两拳才算罢休……
“唉！都说‘文如其人’，也不尽然呀！你那些粉丝做梦也想不到，写出那些云淡风清的主儿竟是如此暴力任性的存在！”
“所以，是你的问题！”
“呵呵，我命苦呗？总是遭遇迥异。最搞笑的，刚刚我还刷到一条评论，那人把你的文当安眠药用！”
“是呀，很多人说，我的文睡眠友好，很治愈的！有个粉丝，神经衰弱，以前每天都要折腾一两个小时才能入睡。但她发现睡前看我的文，入睡很快。但我的更新不够看，所以她每天还得往前翻，有些文字她都能背下来了！更恐怖的是，她这么一说，竟有很多人跟在后面‘+1’ 附和！”
小凡缩着脖子偎在泽泽怀里，无奈地呵呵两声。
“你的文确有安定催眠的功效，可曾几何时，你的人却令人夜不能寐！”泽泽深吸了一口气——往事不堪回首！
“什么时候？”小凡眼角微扬，仰头看着泽泽。
“一见钟情，二见倾心……”泽泽沉思着低下头，轻轻地啄了一下小凡的唇。
“真的吗？那三见呢？”小凡兴奋地爬起来，好奇地追问。
“三见……三见以后就是各种闹心、揪心、烦心、虐心……”
“啊？怎么会？三见……三见的时候我们不就把话说开了吗？”小凡撇腿跪坐在沙发上，双手撑在体前，双眼继续盘查泽泽。
“……”泽泽幽怨地瞥了小凡一眼，“那已经是五见了好吗？”
“五见？怎么会是五见？你记反了吧？”
泽泽斜眼看着小凡，拨了拨她的头顶，叹息一声，起身晃去了厨房。
“五见？”看着泽泽既无奈又委屈的背影，小凡有些心虚了，“三见、四见在哪儿？”
厨房里响过哗哗的水声，泽泽手里托着个橙子出来。
“哦！想起来了——餐厅！”小凡挺身坐直。
泽泽阴着脸坐回到沙发上，剥了一瓣橙子送到小凡嘴边，又送一瓣到自己嘴里。
“嗯……”小凡边嚼边补充，“第四见也想起来了……是在电梯里。”
泽泽又各自投喂了一瓣，默不作声。
“主要是那两次见你都太别扭了，又短暂……又慌乱……”没等咽完，小凡的嘴里又被塞了一瓣。
“符合你的记忆规则——喜欢的记录，不喜欢的秒删！”泽泽冷冷地说。
“没有删！”小凡爬到泽泽身边倚靠着泽泽的肩膀，“只是藏在角落里了，一秒钟就能调取出来！”
泽泽摆弄着手里剩下的两瓣橙子，思绪还停留在回忆里。
小凡等了半响不见投喂，索性俯身将泽泽手中的两瓣橙子全部叼到嘴里，调皮地送到泽泽嘴边。
泽泽嫌弃地皱了皱眉，终究还是管理不好表情，扭过头笑完，回过头咬了一瓣回去，顺势将小凡按倒在怀里，轻轻地摇晃。
小凡笑着抚摸着泽泽的鼻梁，“其实，你更具催眠的功效，一靠到你身上，我就会莫名地困意缭绕！”
“我的体温和气息是你的安定，而你的文字和故事则成为更多人的安定。”
“安定伴侣，我俩，哈哈哈！”
“你是广谱的，我是专属的，仅对你有效。对我妈而言，我是比咖啡和浓茶更具威力的失眠诱因。”
“现在还是吗？”
“功效有所衰减，但只要她稍有企图，便可随时恢复效力！”
“不会啦。天下已定，心愿已了，她可以一觉到天亮了！”
“但愿吧……只是……她的心愿，我永远无法满足。”
“不要这么悲观嘛！”小凡抬手将泽泽的嘴唇捏成了一个球，“总这样会影响颜值哒，凡事往好处想，放下那些不开心的莫须有！”
泽泽嘟着嘴苦笑了一下，待小凡松开手指时，就势咬了一口，随即绽开笑颜，“想你就行，你是救苦救难的小仙，是……发光发亮的精灵……对了，说到这个，我想到了一个主题。”
“嗯？什么主题？”
“放下！放下，可以作为一个主题。”泽泽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凡，“按这个主题进行筛选和归集，正能量、积极性应该都没有问题了。嗯……那书名……也可以换一个字了……”
“误！”
“对，错误的‘误’换成领悟的‘悟’！”
“辰氏悟语！”
“对！然后，我再帮你画一些插画，作品整体呈现知性治愈风！”
“我写文，你作画，共同署名，双剑合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