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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无风尘(八)

    高廷眸色深沉,没做推辞:“好。你我二人便一同喝一杯,我独自陪着娘子作画,的确有些枯燥。”

    他说话时加重了娘子的语气,只为让面前的西夷男子知难而退。

    帕孜勒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柳兄请稍等,我去弄些酒来。”

    高廷笑容温良:“眼下我走不开,只好有劳了。”

    帕孜勒颔首离去,不多时就带来了两壶酒,两人各自得一壶,坐在凭栏旁对饮。高廷与帕孜勒各怀鬼胎,胡乱扯些生意或是商队之事,而帕孜勒时不时打听关于二人的情况。

    “柳兄与若云姑娘成婚多久了?”

    高廷喝一口酒,垂眸轻笑,似是在回忆美好往昔:“我与娘子相识于一场家宴,后被两家父母定下了婚事,今年方成婚不久。”

    帕孜勒略微惊讶:“新婚燕尔,柳兄竟舍得若云姑娘来边疆吃苦!”

    高廷笑着看向虞怀苏,眼中深情不加掩饰,又带着些许得意的笑瞧着帕孜勒。

    “正因新婚燕尔,婚后我与娘子恩爱有加,谁也舍不下谁,况且这里有她姐姐。”

    帕孜勒无奈扯出苦笑,不再多问二人情况,喝完酒便回房了。二人的谈话皆用西夷话,虞怀苏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看着帕孜勒重新关闭的房门,高廷做出胜利者的笑,转头瞥见虞怀苏正在收笔洗砚。他忙上前帮忙:“娘子,还是我来吧。你快回房休息。”

    虞怀苏无奈抿唇,仍旧配合着他搭话:“多谢柳郎。”

    高廷着手整理画案,头都未抬却应对自如:“夫妻之间无需多言。”

    虞怀苏不再理会他,打开了门走进房间,并未将门关上。高廷很快收拾完画案,一应物品收回房间,又捧着那幅画进来,郑重摊在桌上晾干。

    虞怀苏坐在床上,看着他将门关好,吹灭蜡烛后又走到自己面前。她仰起头看他,心脏猛的一紧,那双在黑暗中明亮的眸子,仍旧能够看穿人心。

    窗外透来的月光洒在她素净的脸上,他抬起手捧着她的脸,俯下身贴了贴她的额头,说话时声音又低又柔。

    “今天累不累?”

    “方才不累,现在累了。”

    虞怀苏站起来,主动抱住高廷,慢慢靠在他肩头上,她的温热呼吸轻吐在他耳边,借着月光看清了他脖颈上紧绷的青筋,还有胸膛下的有力心脏传来铿锵跳动。

    他紧绷着脊背,小心抬起双臂将虞怀苏紧紧圈住,与她相拥,一同贪恋眼下短暂的美好,感受着彼此间心跳的隐秘倾诉。

    清冷月光照拂在二人身上,高廷抱了她许久,才不舍地松开,用极致隐忍与极致克制压下声音里的颤抖。

    “早些睡吧,明日我们要跟着帕孜勒商队离开。”

    虞怀苏也松开双臂,乖乖道了声好。

    高廷看着她躺下,又亲手为她盖好被子,才躺回了地上。

    ————

    近些时日大漠天气多是晴朗,天高云重,天地皆是广袤无垠。这里与盛安城太过不同,盛安城里多是高楼庭院,站在里面只看到窄窄一方天空,脚下的土地也是窄窄的,每个人都守着皇权规矩,有些地方一辈子也走不出,有些地方一辈子也进不去。

    在边疆却不同,这里远离皇权,只要想天地间足够一个人去丈量,可这里处处都是危机。若说皇城的危机是压迫,压到最后生不如死,那这里的危机则是直接,直接到一击毙命。

    人都试图逃过所处的危机,正如了无风尘的每位女子。

    今日天气晴好,风吹向西南,那里是西夷国土的方向,仿佛预示着五位女子重生的开始。

    一大早,帕孜勒的商队整装待发,长长的队伍候在了无风尘的后街上,那里是专门留给商队出行的商路。

    虞怀苏早早将画交给了流霞,一并向她辞了行。

    流霞看着眼前画像,又看看面前即将启程的五位女子,眼泪失控般落下。

    “画的可真好。”

    沉月,颦花,悦风三人十分平静,好似面临分别的不是她们,稚星和弱雪在一旁沉着脸,既不哭也不笑。

    流霞瞧着几人,不住叮嘱:“你们到了西夷,一切都听阿依慕安排,只要能安定下来,我就安心了。”

    其中沉月最为温婉沉稳:“流霞姐姐,不必为我们担心。”

    流霞挤出一抹笑容,话已说不出了,只好点头回应。

    帕孜勒带着阿依慕从外面走进来,对流霞娘子道:“该启程了。”

    闻言,流霞泣不成声,一代侠女哭成了泪人,不愿面对离别场景,干脆背过身去,盯着挂在墙上的画像。

    她身后五位女子红了眼眶,不忍打扰,默默离去了。

    待五人走后,虞怀苏和高廷一行四人也向她辞行:“流霞娘子,多保重。”

    出门后,商队准备向西而行,虞怀苏等人跟在商队后面,看见五位女子同阿依慕上了马车。

    待商队开动后,队伍缓缓西行,待马车走后,虞怀苏在马车旁看见几位披着披风的女子,似乎是来为沉月颦花几人送行的。

    那几位女子站在原地许久,注视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商队从她们面前经过,直到虞怀苏几人走近,才看清那几位女子的脸,正是本该离去的沉月颦花几人。

    她在马背上错愕不已,而沉月颦花悦风几人却笑的明媚,她回过头去看,那几人正朝着她挥手,片刻后朝着了无风尘走去。

    虞怀苏收回视线,慢慢垂下眸子,眼泪猝不防滴在马鞍上,唇边漾起释然的笑。

    她们放弃了让自己脱离苦海的机会,即便已经近在咫尺,即便已经唾手可得。在乱境中安身立命,这一众女子的选择,始终坚定无比,甚至已经超越男子。

    情比金坚,在她眼前上演,如此震撼,万般皆不及此。

    身后传来高廷的声音:“人生如寄,同心若金。”

    虞怀苏轻笑道:“也不知流霞娘子会作何反应?定是吓一跳吧。”

    高廷没有回答,只是勒住了缰绳,追上前面的商队。

    沉月、颦花、悦风、稚星、弱雪,一行五人回到了无风尘时,流霞娘子正对着墙上的画像独自落泪,独坐房中黯然伤神。

    对她而言,送她们离开是矛盾的,发自内心她是无比欣慰的,可出于情感她又是落寞的。

    她饱受煎熬,却从不声张。

    身后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流霞回身见门开着,连忙擦了擦眼泪去关门,走到门前时,她却怔在了原地。

    门外突然出现的,正是本该离去的五人,她们走向流霞,拉着她的手重新坐下。

    流霞终于回过神来:“你们是真的还是假的?”

    五人相视一笑,齐声回答:“自然是真的。”

    流霞震惊不已,随后被怒气取代,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们是在这里待得痴傻了,还是怎么回事?干什么又回来?你们现在立刻去追上去,必须给我走。”

    五人齐齐摇头:“流霞姐姐,已经有姐妹代我们离开了,没有我们的位置了。”

    流霞气的眼泪直流:“你们怎么敢的?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沉月拉着流霞的手娓娓道来:“我和颦花悦风是最早陪着姐姐的,你是我们的姐姐,亲姐姐,亲姐妹又怎能分开?”

    悦风眼中含泪:“是呀,我们舍不得你,心甘情愿陪着你。”

    颦花哽咽着:“姐姐,我们并非自甘堕落,而是想和你救更多人脱离苦海。”

    沉月接过话继续道:“以我等残花之身,铺就她人脱身之路。姐姐不悔,我等亦不悔。”

    流霞泣不成声,稚星和弱雪也早已哭成了泪人,她为二人擦去眼泪,话语中带着责备,却并不是真的怪她们。

    “你们两个也不听话,你们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稚星和弱雪齐声道:“正因我们知道,才没有离开。”

    流霞惊讶道:“你们知道?我看你们是糊涂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才十一二岁,还没有陷在这个地方,一切都可以真正重新开始,为什么要回来?”

    弱雪十分坚定:“救她人脱身靠的不是一己之力,几位姐姐已经做得太多,日后就由我和稚星去做。”

    稚星目光如炬,郑重点头,下定了决心。

    流霞瞪大双眼:“你们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弱雪和稚星相视一笑:“当然!我们,身在花界,斯业虽贱,身心澄净,爱国则一。这也正是姐姐所定下的三不进的规矩。”

    沉月道:“我们知道姐姐有侠义之心,更心怀天下,将家国看得很重。今后我们会一直陪着姐姐。”

    颦花念起那日以诗会友时,流霞所念的诗句:“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

    悦风道:“从前姐姐酷爱舞剑,嘴上时常念的一句,气势如虹,音犹在耳。”

    悦风与颦花、沉月齐声吟诵:“愿以吾剑,正天下恶,愿以吾心,祭剑忠国,生有此志,至死不负。”

    沉月欣然笑道:“虞姑娘说我们已经安身立命,我觉得她说的没错。姐姐已为我们做的太多,甚至都很少舞剑了,如今是该姐姐去做安身立命之事了。”

    几人为流霞擦去眼泪,也擦去了蒙在侠义之心上的灰尘。

    用剑之人,剑心常在。

    侠者从不弃剑,也绝不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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