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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心之语

    紫晴有气难出,赌气似的抬手将念卿刚剥好的橘肉夺过来塞进自己嘴里,扭过头去不看她,明晃晃的生着闷气。

    念卿失笑,对于她这孩子性的举动也没恼,自顾自的重新拿了个橘子继续剥,然后主动递了个台阶与她解释缘由,语气颇为无奈:“前有狼后有虎的,我怎么知会你?这里的人,哪个没成精?”

    这个“精”指的自然不是精怪,而是精明。

    放眼天下,坐得高位且又手握权柄之人,能有几个没有城府的?

    否则怎么守得住屁股下那把椅子。

    紫晴并非不明事理,嘴里嚼着橘肉,听见对方懒洋洋的语调,隐隐品出一丝倦意,转瞬即逝,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她摇了摇头,没太在意,终于能报仇了,这丫头又岂会觉得累?

    “行了,本姑娘大方,原谅你了。”

    紫晴吃完橘肉,不知从哪里掏出张丝帕,一根一根的擦拭手指,语气里难得带了几分感慨。

    “说真的,卿卿,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

    她话还没说完就自行住了口,不知是联想到了什么,倒是念卿淡然的替她接道:“以为我要死了?”

    紫晴没答,指尖蜷缩了一下,方才继续擦手,这便就是默认了。

    念卿轻笑一声,神态自若,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了句:“你是怕我折在这里,还是怕我会死?”

    这话入耳,紫晴的身体略显僵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念卿这话乍听没什么区别,可细品之下意义却天翻地覆。

    前者问的是,是否怕她死了影响他们的复仇大计;后者则问的是,是否害怕失去她这个朋友。

    她这个人总是这样,表面上懒懒散散,仿佛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

    可骨子里比谁都狠,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例如她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不见血,却足够诛心。

    因为紫晴根本就给不了她答案,不光紫晴,反过来也一样,念卿也同样回答不上来。

    她们之间的感情,是建立在利益之上,而无论什么情谊,一旦掺杂了利益,便就注定干净不了。

    紫晴沉默下来,许久没吭声,念卿也没追问。

    她本就随口一说,没指望紫晴会回答,反正最后事了,她们也不见得会有多少见面的机会,甚至很有可能会是阴阳相隔。

    毕竟杀孽太重,违背了世间规则,必定要遭天谴的。

    她赌的从来都是命,赢了,执念散去,没什么遗憾,也就痛快了;输了,肯定会不甘,但命运使然,也没什么可后悔的,至少她抵抗过。

    两人静默许久,由紫晴先出了声,正色问道:“何放是你杀的?”

    念卿将橘肉剥的干干净净,却一口没吃,用指尖捏住,一下又一下的点着另一只手的掌心。

    她眼底笑意浅淡,“何必明知故问。”

    见她承认,紫晴也恢复了往日的神态,两人默契的都没有再提刚才那个小插曲。

    “何家的蠢货也参与了?”她语气不屑,眼中又带着一股难掩的恨意,以及丝缕痛苦。

    这话说的隐晦,可念卿能听懂,不咸不淡的答道:“算是吧,不过姓何的罪不至死,我本来打算留他一命的,可惜……”

    她嘴上说着可惜,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紫晴大抵猜出一二,能让念卿临时改变主意的,无非就是何放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又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不起眼的边缘人物罢了,她无心刨根究底,且随其意。

    紫晴拎起茶壶给自己续了杯茶,一饮而尽,旋即起身打算出去找点儿吃的,可刚走两步她又退了回来,道:“忘了个事儿,灯会那天后半夜,陆非勋在慕府旁边逮了个人,逼问半天,半个字儿也没吐出来。”

    “应该是我放出来的那只诱饵。”念卿有些讶异,“他就那么明目张胆的直接回了慕府?”

    “也不算吧,避开了那几只老狐狸的耳目。”紫晴想了想,略有些迟疑,“所以他是故意被我们抓到的?莫不是那几只老狐狸内斗派来的混淆视听、推脱嫌疑的?”

    她摸摸下巴,兀自下了定论:“如此说来,倒是有人故意把慕家推出来背黑锅了。”

    念卿不以为然,“那倒未必。”

    紫晴抬眼,等着她的下文。

    圆桌上堆着一小堆橘皮,旁边放着个圆润饱满的果肉,正是某人玩够的那一个。

    念卿端着杯茶,指尖轻敲杯沿,杯中水波荡漾,她的声音轻缓散漫。

    “有几个人会甘心活在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里,被人捏住了命脉,没有选择,才会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只傀儡。”

    家养死士,一般都是服了毒,或者被拿捏住了七寸,不得不听令行事,与傀儡无异。

    这种人,何谈忠诚?

    若是有机会反扑,必然是毫不犹豫。

    那人落在她的手里,即便任务失败,他的主人也不能怪他,或者毁掉他的七寸,因为对手不好对付。

    念卿稍一提点,紫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勾起唇角嗤笑一声,嘲讽道:“狗咬狗啊,倒也有点意思,不过我们这算不算是被利用了一把?”

    这死士故意被他们抓住,借他们的手报复自己的主人,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念卿回头看她,挑了挑眉,答案不言而喻。

    她的容貌与其母有五分相似,偏柔美一些,看人的时候毫无攻击性,但仅限于这种假象。

    那股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压迫力是天生的,便是紫晴,不想服也不行。

    论年龄,她能当他祖宗;论辈分,则恰好相反。

    紫晴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投胎也是门技术活。

    “我出去吃饭,你……”她顿了一下,嗓音有了丝戏谑,“好好养伤。”

    一字一句,生怕她听不见。

    念卿:“……”

    ***

    枯鬼茶坊呈圆形建筑,顶层从不对外开放,专门留给弟子和仆人们居住。

    浮梦阁向来都是留给宫主的居所,而其对面的清风阁,则留给枯鬼茶坊的主事大掌柜——陆非勋。

    这几日念卿来了慰城,陆非勋也从别处赶过来,留在这里好随时等候差遣。

    紫晴刚从浮梦阁出来,清风阁的门就应声打开,显然是陆非勋有事找她。

    她随手招呼了一个下人送些吃食上来,饶了半层楼迈进了对面清风阁的门槛,某位大掌柜正烹着壶茶。

    瞧见她,这人眼底微微有了点笑意,“你倒是会掐点儿,马上就煮好了。”

    不想听见这句话后,紫晴反而不急着进去了,甚至退了出来抱胸靠在门口,悠悠然道:“还是没掐准,我得等你煮好了再进去。”

    陆非勋成功被她逗笑,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须臾后,清风阁内,二人临窗对坐。

    矮桌上摆放着几盘形状各异的糕点,正是下人刚送上来的,紫晴挨个吃着,陆非勋倒了杯茶放在她的手边,朗声询问:“主子睡下了?”

    念卿这两年总是犯困,有些嗜睡症,但查探时又没什么毛病。

    紫晴喝了口茶,又拿了块红豆糕,“没,养伤呢。”

    陆非勋闷声轻笑,叹道:“也就你敢开主子的玩笑。”

    听见这话,紫晴将糕点咀嚼咽下,随口接道:“我再不逗逗她,她离变成傀儡也不远了。”

    陆非勋默然,转移了话题,“慕府那事主子怎么说?”

    紫晴将念卿的猜彻简单说了一下,陆非勋思索片刻,沉吟道:“其实是不是慕家做的都无所谓,反正他们也跑不掉,既然有人想让我们对慕家动手,那不如顺了他的意,先拿慕家探探水深浅。”

    既然两种猜测都偏向慕家,那就索性先拿慕家开刀,总归他们也不无辜。

    紫晴点头,并无意见,“也好。”

    狗咬狗的大戏,她还挺想看的。

    “诶!”紫晴冲对面的青年微抬下巴,难得细心一回叮嘱道,“你看着点儿,别把那家伙弄死了。”

    陆非勋无奈应下:“知道。”

    他张口本想跟紫晴说那家伙的名字,但想想还是算了,她也未必记得住。

    这担忧不假,因为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紫晴确然记不住。

    她吃了几盘糕点垫腹,倒不怎么饿了,忽想起一事,欲端茶杯的手顿住,抬头道:“对了,你……”

    她刚开口陆非勋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了,打断道:“已经清理了。”

    他勾唇露出一抹浅笑,眼神薄凉,没什么温度。

    “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敢往枯鬼茶坊塞人,不恰好给我当了磨刀石?说来还得谢谢他们呢。”

    紫晴也忍不住乐了,这群凡人啊,聪明的时候跟成了精的狐狸没两样,可愚笨的时候也真是蠢的无药可救。

    ***

    时间匆匆而逝,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九,也就是紫晴与云歌约定的三日之期。

    她早早起身带了一众玄灵宫弟子前往云府讨交代,宁珏亦带着终南山的几位同门前去走个过场。

    正午时分,慰城正南,云府门外的小巷口。

    梓商挑起马车窗帘,望向斜前方的朱漆大门,转头询问旁边坐着吃茶点的念卿。

    “念姑娘认为拜月夜来杀我的那批人出自云府?”

    “我可没这么说。”念卿悠悠道,“不过我想道长心中应该已经有了答案。”

    梓商默然,他确实有了猜彻,但猜彻跟得到证实是两码事,不代表他能在短时间内接受。

    念卿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兀自捞起旁边趴着的肥猫,轻挠它的下巴。

    梓商垂头愣了会儿神,突然将念卿怀里的猫抢过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自豪的道:“它比较喜欢我。”

    他逗着猫,没抬头看她,但隐约听见了一道磨牙声,嘴角不禁扬起了微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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