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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疾复发

    是夜,无星无月,夜空阴沉一片,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房中窗扇吱呀一声轻响,旋即桌面多了一盏亮起的灯烛,火光隐约映照出一个紫衣身影。

    念卿从床上起身,随手拿起椸架上的一件外袍披在身上,眼眸瞥了眼烛火,随后施法结印将整个屋子布下障眼阵,隔绝内外的一切动静。

    紫晴挑了挑眉,转身在桌前坐下,懒洋洋的问:“怎的如此谨慎?”

    念卿嗓音淡淡,也许刚睡醒的缘故,听着有些哑。

    “他很聪明,天赋也很高。”

    这个“他”指的是谁,二人心知肚明。

    “那又如何?”紫晴满不在乎,嗤笑一声,“再厉害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凡修罢了,没长成的毛头小子,若是发现了什么,杀了便是。”

    念卿拢了拢外袍,眸色冷了几分,“杀他事小,麻烦事大。”

    “是吗?”紫晴不以为意,双手托着下巴,灯烛照出的暖橙色火光柔和了她眉眼中夹杂的戾气,那声音乍听平静,实则是杀机毕露,“如今的慰城已然乱成一锅粥,浑水摸鱼杀了他能有什么麻烦?”

    念卿抿唇,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低沉。

    “那终南山你打算怎么解释?人在我这里住着,住丢了?还有云晟那只老狐狸,前几日他们见过。”

    紫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终于不再逗她,“卿卿,不要学人口是心非,不过一个小道士罢了,你喜欢我不动他便是。”

    念卿眉间拧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解释,“说正事吧。”

    此刻的她已卸下面具,屋内一盏烛火黯淡,她站的远,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暗影。

    紫晴起身,踱步到她身边,低声道:“君离渡已经到慰城了,现下正住在云府,你有何打算?”

    念卿抬眼,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她转身离去推开窗户,冷风吹来,拂乱了一头青丝。

    “上次是君离忧,这次是君离渡,你总是喜欢拿他们来试探我,莫不是觉得……我会心软不成?”

    紫晴哑然,叹了一口气,“卿卿,我们都不是傀儡,血肉铸成的心脏,总会有软下来的时候。”

    念卿默然,半晌,她道:“茗姨待我不错,他若老实本分当个傻子,我便留他一命,反之,杀!”

    茗姨,本名苏茗,曾是她母亲的闺中密友,也是人皇已故的皇贵妃。

    据闻人皇尚是太子的时候,苏茗乃是他亲自求娶的正妃,可不知因何,二人婚后四载,仍无子嗣。

    彼时的太子君无涯顶着各方压力,不愿纳妾,却不想遭人设计在一次醉酒后意外与太子妃的婢女春风一度。

    苏茗念及主仆之情,将婢女抬为太子侍妾,予了她一个名分,却也因此与君无涯离心,两人大吵了一架。

    太子气怒之下夜夜留宿太子妃寝殿,月余后,太子妃终于被诊出了喜脉,这本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却不料那名侍妾也在此时被诊出了喜脉。

    她为婢时是个忠仆,因是家生子,自幼与太子妃一同长大,二人亲如姐妹,小姐嫁人之际她也作为陪嫁跟来东宫继续服侍。

    那一夜被醉酒的太子强.暴后,她几欲自尽,苏茗为保她性命强行将其抬为太子侍妾,因为君主妃嫔不得自戕,否则必会祸及家人。

    谁料世事无常,二人同时有孕。侍妾孕期早于太子妃,愧疚之下郁结于心,亦不得太子宠爱,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虽有太子妃照拂无人怠慢,却也日渐消瘦,几个月后勉强诞下皇嗣便咽气了。

    而她的旧主苏茗同样不幸,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也没能保住,生下来了一个死胎。

    太子妃丧友又丧子,悲痛之下怜悯侍妾的孩儿无母,便将其过继到了自己名下,而这个孩子正是君离渡。

    苏茗将其视若己出,精心栽培,却也就此跟君无涯之间生了无法消弭的隔阂,夫妻关系降至冰点。

    此后太子不仅纳了妾,还册封了几位侧妃,陆陆续续有了几个子女,而在这期间太子妃也终于平安诞下了一个男孩。

    她为其取名——君离彻。

    离,是子辈排字。

    彻,有彻底之意。

    此含义不言而喻,太子妃早已对太子失望透顶,只是为君后妃,陷于深宫墙院,无法逃离。

    先皇驾崩后,太子奉诏登基,却没有立元妻为后,而是为了稳固皇权,另迎了朝中大臣之女入主中宫。

    苏茗被册为了贵妃,直到三年后再次诞下一女,方晋封为皇贵妃。

    皇贵妃,位同副后,却也终究并非皇后。

    在这之前,刚从东宫搬去皇宫的苏茗并不适应贵妃的生活,待在宫中郁郁寡欢,直到机缘巧合下识得一人——玲心夫人。

    她是人族战神安北王的结发妻子,其夫君名为白风奕,乃当朝唯一的异姓王,年少成名,行军动打仗数十载,战无不胜。

    而作为安北王妃的玲心,亦是医术高超,救治病患无数,世人尊她一声“夫人”,夫妻俩极得百姓爱戴。

    苏茗与玲心脾性相投,一来二去,两人结为挚友。

    玲心为苏茗调理身体之余,也时常入宫陪伴,开解其心绪。

    后来玲心诞下一名女儿,取名少卿,随父姓白,人皇将其册封为安乐郡主,可谓生来便是天之骄女。

    谁又能知晓,这个孩子竟会在多年后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念卿。

    彼时苏茗得知玲心生下的是个女儿,便欢欢喜喜的领着自己的小儿子去了趟安北王府,回宫后请旨为白少卿和君离彻订下了娃娃亲,宣告天下。

    君离彻极为聪慧,最得人皇器重,亦得百官拥戴,离册为太子只差一个契机。

    众人都盼着他们长大,盼着他们成为一对流传千古的少年帝后,继而终结上一代人酿下的悲剧。

    只可惜……

    忆起那位小未婚夫的脸,念卿忽然发觉,她似乎有些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只记得她儿时,时常围在他身边玩闹,那人也对她极其宠爱,哪怕她说要天上的月亮,他也只会笑着答应。

    母亲出事时,他恰好离京去外祖父家中小住,此后便是诀别。

    她辗转寻到师父隐居之地,为复仇潜心修行,更名换姓。

    听说他省亲归来后不久,母妃病逝,人皇除去京中大妖,又收回了安北王手中的兵权,普天同庆。

    大喜之下,欲立君离彻为太子,却不想他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拒接圣旨。

    惹得人皇震怒,命工匠修建高塔,以其少不更事需修心之名行囚禁之举,不醒悟则永不出塔。

    只因人皇一人,他们这些人,无有善终。

    念卿心觉悲凉,抬手捂住了作痛的脑袋,夜风习习,她的身体却感受不到丝毫凉意。

    紫晴望着她的背影,颇觉无奈,“你心里有数便好,君皇族的这几位皇嗣我不放在眼里,随你的意处理。”

    “对了。”紫晴似乎才想起来,“同君离渡一起来的还有他的未婚妻,南灵太傅千固安的嫡次女,千若水。”

    念卿顿了一下,转身看她,似乎有些意外,“她也来了?”

    思索片刻,她又道:“一个闺阁弱女子,没什么威胁。”

    “看出来了。”紫晴耸耸肩,“白日里君离渡带她来过一趟枯鬼茶坊,送了许多上等补品,人姑娘循规蹈矩,端的是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也不愧是古板老头教出来的女儿。”

    她顿了顿,沉了声,“狗皇帝给了他儿子三天时间,你打算什么时候让那小道士出来?”

    “当然是最后一天。”念卿蹙眉,颇有些不悦,“那日出手的三批人还没查出来吗?”

    “啊?”紫晴一愣,随即道,“我忘了跟你说了。”

    她走回桌边,挥手化出一壶茶,拿了只白玉瓷杯,边倒茶便道:“第一批来杀梓商的人出自沈府,云晟虽没参与,却也是默许的。至于冲着你来的第二批,跟慕家有些关系,是山虚教的内门弟子。”

    山虚教,四年前也曾是一大门派,地位仅次于四门。

    山虚教主宗延与天伏阁主詹业,乃结义兄弟。

    后来天伏阁被灭,詹业被杀,山虚教失了靠山,玄灵宫又有意打压,遂渐渐堕落,消失于人前。

    这四年间,在外人不知道的地方,宗延时不时的就会派人来刺杀念卿,虽无一次成功过,却也从未放弃。

    紫晴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嗤笑一声,“这宗延也是挺有意思,还真觉得我们不会对山虚教动手?居然敢大摇大摆地住进廓城,与我们相隔不过百里。”

    “他还有些用处,虽则暂时杀不得,但也可以给些教训。”

    念卿走去桌边坐下,眸色极为危险,一字一句道:“正愁找不到‘重伤’我的人。”

    紫晴自然没意见,见她盯着桌面上的烛火,抬手将那灯烛拿到了自己手边。

    “若非这次,还不知道慕家这位家主竟是天伏阁的弟子。”

    闻言,念卿有些讶异,“慕尚城是天伏阁的弟子?”

    “对,”紫晴放下杯子,语气玩味,“与詹业一脉弟子,十多年前回家继承家业,没怎么再回过师门,四年前算是把他漏下了。不过也无妨,补回来就是,倒是你那位小道士,沈家的人怎么会杀他?”

    念卿瞥她一眼,“你没查吗?”

    “查了。”紫晴也不否认,“不过卿卿,你不觉得你对于他的事,太过上心了吗?”

    念卿默然,垂眸道:“我有分寸。”

    闻言,紫晴点点头,不置可否,遂不再多问。

    “沈开畅动作很快,我只查到了沈家,不过越是如此,越证明他不是背后之人。”

    说着,她眉眼间染上一抹戾气,“中间救你的那个人,查不出来,甚至没有半分踪迹。”

    念卿抿唇,想起在云府见到那个男人,道:“是华锦救的我。”

    “什么?”紫晴抬眼,认真的打量着念卿,皱眉道:“华锦为何要救你?”

    “这件事你不用管。”念卿淡淡道:“总之,只要他和云歌不干扰我们,就不必理会。”

    紫晴神色极为严肃,一针见血,“你为何如此忌惮他们?”

    念卿默然,半晌未答。

    紫晴瞧她这副模样,猜到她定是答应了华锦不能对外说,叹了一口气,也不再逼她。

    “罢了,你不想说就不说了。”她顿了一下,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难得过几天安稳日子,你好好享受吧。”

    话落,她挥手灭了灯烛,撤掉障眼阵法,转瞬消失,无影无踪。

    屋内重新堕入黑暗,窗外冷风顺势而入,念卿胳膊肘抵在桌面上,掌心狠狠按压着太阳穴,钻心的疼痛,让她几乎丧失意志。

    窗外的夜色暗无边际,深秋的夜风刮的窗扇阵阵作响。

    长夜……似乎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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