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镜中凤冠霞帔满头珠翠的自己，戚南有些恍惚。她觉得镜中的自己有些陌生，自己应该是清冷自持的，而非像镜中的女子，红霞满脸双眼水润，虽未着粉黛，却有着十二分的艳色。
“我就说嘛，你穿肯定好看，不过还是有点宽了......”杨柳帮戚南整理裙裾，自顾自嘀咕着。
衣裙是按现在宝钗演员的身材定制的，穿在戚南身上稍显宽大，站起身来，裙角有些拖地。
戚南有点不自在，这感觉，像是偷穿了别人的衣服。联想到一会儿要排的戏，戚南更是惴惴，还要抢人家的......夫君呢.....
“好了，perfect，美人儿你要上场喽，别紧张好好演哈。”杨柳像是恶作剧的大家长，看着戚南局促的样子，恶趣味地大笑了起来。
戚南正要抬头反驳，一块大红盖头忽地遮住了她的眉眼。戚南的眼前全是艳红的光影，盖头一晃一晃的，带着光影欢快跳动，就像她此刻的心。
杨柳牵着戚南往外走，看不见前方，她只能隐约判断这是去舞台的路。没过一会儿，杨柳停了下来，周围静静的，不像嘈杂的舞台。
“学姐，到了么？”戚南轻问了一句，有些不知所措。
却忽地，她的手被另一只手掌包裹，不似学姐的清凉细腻，这只手，宽大而温热，指节瘦长却硬朗。
这是男人的手，戚南心里一惊，忙地抽回手来。谁知在那手的主人看来，这力气无非是小猫挠痒，他握得更紧了。
“美人儿害羞了，哈哈。”杨柳无良的笑声传来，嘈杂的乐音一下子全都朝戚南涌来。
这是舞台，那么这个牵她手的人，是……是顾清狄！
戚南虽早已料到，学姐临时换她和顾清狄搭戏调节氛围，戏路里的肢体接触不可避免，她还是有些紧张。
顾清狄拉着她走，她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得见他的脚步声，沉稳而坚实。
排演已经开始了，这是宝玉牵着宝钗拜堂。顾清狄和戚南并排，他带着她缓缓向列坐的高堂走去。他的手那样温热，步履那般从容，他的脸上也一定带着笑容。
戚南突然就有些难过了，他是戏里的宝玉，欢喜地以为牵手的是心心念念的林妹妹，却不知早已移做宝钗。
而现实中的顾清狄，又何尝知道他牵着的，是她戚南呢？
傧相喝礼，拜了天地高堂，各处礼毕，该入洞房了。
揭盖头前，是宝玉傻气的一问，“妹妹，身上好了？好些天不见了，盖着这劳什子做什么？”
即便这话泛着傻气，从顾清狄口里出来，却带着十足的欢喜和天真，像足了宝玉。
戚南自是不必回答的，戏里的宝钗到这会只需等着宝玉揭盖头即可。戚南静静地等着，她看着他的手掀开了盖头。
虽只是一瞬，在戚南看来却缓慢地如同一个世纪。
喜娘接过盖头，丫头婆子伺候而后走开。就只剩他二人了。按照戏里排的，戚南忍着满心的羞意抬眼看着床边那个怔怔发愣的他。
眉目相触间，戚南清晰地看到了顾清狄眼里那个羞怯却欢喜的自己。他额发高梳，整张脸玉质且立体，仍是那么眉眼清俊，却因这新郎装束，多了几分寻常难见的艳色。
郎独绝艳，玉树仙姿，戚南的脑中冒出这两个词来。
戚南只知她眼中的顾清狄眉目风流，气质天成，却不知众人眼中的她，却是杏花烟润，红姿多娇。黛眉长敛，明眸颤颤，还带着十足的羞色，活脱脱一个欢喜不自胜的新嫁娘。
看着这样的她，顾清狄眼眸微闪，场下众人则先是一怔，转而赞叹起戚南的演技与装扮来。
“南南穿红真好看！”小雀也在台下惊叹道。
戚南往日着装多淡而素，很少穿这么艳丽的颜色，这一身霞帔让小雀太过惊艳。无需多想，她拿起相机便拍下了这温情缠绵的一幕。
顾清狄先于众人从这芙蓉色中清醒过来，自然地接起了戏。宝玉发现盖头下的美人儿不是黛玉，自然不依。闹了一场，便使他昏然睡去，众人贺喜送行。忙活一场，宝、钗这边的戏算是排完了。
这边排的顺，那边也就接的溜，感觉一有，戏也就排的好了。插了这么一出，大家的兴致都很高，连排了几场戏都是一次就过了。就连顾清狄，眉目也舒展开来，耐心地排着戏，一时场上气氛和谐无比。
“哎呦，总算搞定了。”杨柳一边帮戚南拿下凤冠，一边劫后余生般舒了口气，“这宝钗啊，还是你来演最好，要不是当初不赶巧......”
见杨柳若有所思，戚南打断道：“学姐饶了我吧，我打酱油还好，其他的真不行。”
也是，中途换人是最忌讳的，何况人宝钗真挑不出大错。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杨柳立马换了话题，和戚南聊起了别的。
戏排完了，外头早已漆黑一片。大家陆续散了，戚南想着自己的心事，也不知顾清狄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学姐，我之后可能不能常来了，院里有事。”斟酌了好久，临走前戚南还是跟杨柳说了内心的想法。
“没事，知道你忙，小孔雀儿留给我就好，你随意啊。”孔雀是小雀的大名，杨柳深知戚南事多，并不在意。
杨柳拉着戚南离开，各色彩灯皆暗了下去，月光洒进空荡荡的舞台，留下了一室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