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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会(上)

    晚上六点半,十五舍各楼层走廊上的灯带齐齐亮了起来。已是饭点的时候,五二零宿舍众人俱都穿戴完毕,摩拳擦掌准备出门去浪了。

    都说女人化妆如同整容,其实男人拾不拾掇差别也大了去了。要说五二零一溜小伙都是相貌端正身材也有料,就是平日里太懒,除了邵平飞也都没个女朋友管着,久而久之也邋里邋遢惯了。也就是今儿个是顾清狄组的局,大家暗搓搓心想来的妹子肯定不会少,所以才暗地里较劲,比着见丈母娘的标准收拾自己。

    毕竟谁也不想在妹子和兄弟两拨人面前齐齐丢脸不是?

    顾清狄倒没注意他们这些小心思,只是看着一个个平日里大裤衩脏球鞋就能直接出门的舍友们为了这个聚餐,那是把压箱底的衣服翻了一遍又一遍,脏球鞋刷了一次又一次,他还是不免有些侧目,以至于开始反思自己这个寿星公加组局人是不是穿得太随意了。

    只是这个问题刚抛出来就被舍友们全票否决了。众人眼里的顾清狄,平日里就算披个麻布袋都是帅气逼人的。更何况今日,他还穿了件黑色打底、银色镶边的套头卫衣,下身是一条墨黑紧贴的牛仔裤,脚上蹬了双亮黑色马丁靴,再配上他俊逸非凡的脸,整个人显得又潮又酷,气质卓然,俨然一个大型发光体。

    宿舍众人心里叫苦不迭,顾老大你已经这么帅了就别折腾了叭!行行好,给我等普罗大众留点发挥余地行么……

    好在顾清狄也懒得折腾,大家都说不用换,那便这么穿得了,反正也不会难看到哪儿去。可以说有颜任性这句话套用在顾清狄身上非常合适了……

    戚南也很喜欢今晚顾清狄的样子。他俩约好在校门口碰面,戚南先到,等了没多会,就看见顾清狄领着一行人过来了。顾清狄个子很高,肩膀又宽,在人群中极易辨认。走动间,他衣带的银色映着他清冷的瞳光在夜色中闪耀,马丁靴束着牛仔裤又更显他身高腿长,一身酷帅的装扮和他平日斯文休闲的样子大为不同。

    戚南脸红了,她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这样慵懒痞帅的顾清狄让她觉得更迷人了。

    早知道自己就穿得酷一点不走淑女风了!戚南看着此刻身上的长裙,心里很懊恼。临出门前,她还在纠结到底穿什么,最后好不容易选了这一身,没想到和顾清狄这么没默契,两人的穿着风格简直南辕北辙。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戚南的眼里只有顾清狄,却不知在顾清狄乃至路人的眼里,她也是一道风景。

    女孩儿苗条纤瘦的躯体被包裹在一条粉橘色毛衣裙里,裙长及地,优雅却不显肥大。腰身处束着的一条黑色皮腰带,将她盈盈一握的细腰和玲珑起伏的前胸很好地凸显出来。粉橘色又挑人,女孩白皙如玉的脸庞被衬得细腻温润,格外粉嫩动人。

    顾清狄快步走到了戚南身边,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发觉女孩今日还涂了粉橘色的眼影,腮红处似乎也有一点。她黑直的长发披散开来,发梢调皮微卷,显出不同往日的甜美与清媚。

    见他靠近,她莞尔一笑,长而密的睫毛轻轻扑闪,几丝黑发划过玉颜。白的越白,粉的越粉,黑的越黑,此间美丽难以言表。

    就连顾清狄也被这难得一见的风情闪了眼,更何况那些素了很久的舍友们。小伙子们一边脚步僵硬地跟在顾戚二人身后,一边悄悄咬耳朵传消息。

    秦晓白是最激动的,他本来就喜欢小龙女、冷清秋这一款,这回见了戚南的面,觉得哪哪都符合他的标准,简直理想女神没跑了,所以想方设法凑近一点,好和女神趁机搭话。方杨其实也蠢蠢欲动,但他有贼心没贼胆。在顾清狄身边待多了,老大的心思多少也能猜到几分,他才不会没眼色地凑上前触霉头呢!

    别看老大现在没啥表现,回头反应过来不定怎么报复呢!方杨缩了缩头,决定还是观望为妙。

    隔着一个胳膊的距离,戚南和顾清狄并排走在前头。顾清狄还想着刚才那一幕,沉默不语。戚南既见君子,满心羞涩,亦未主动开口,二人间的气氛有些暧昧,又有些尴尬。

    好在聚餐的地方不远,很快就走到了。因大伙儿吵着要热闹,顾清狄选了一家老牌川菜馆,又要了个包厢。这样大家伙儿坐下来,可以毫无顾忌地围桌吃菜、烧烤撸串,又私密又轻松。

    戚南不爱热闹,又吃不了太辣,因而从没来过这家饭馆。她原以为川菜馆会嘈杂味儿重,进了门才发现里头错落有致,气味清幽。院子里还摆了不少盆景,看着清新宜人,风雅有趣。

    一行人进了包厢,才发现里头早有人等着了。戚南毫无意外地看到,林俏语带着徐莉并三四个打扮时髦的男女围坐在圆桌边,正在嬉笑交谈。见顾清狄进门,林俏语才收了笑容,整了下衣裙迎上前来。

    “清狄哥,你们怎么才来啊!我和洋洋姐、陈奕他们等你好久啦!”林俏语一边嘟嘴,一边不着痕迹地挤开戚南,抱住了顾清狄的胳膊。

    “洋洋姐,文子,你们到了!路上耽误了会,来晚了!”顾清狄朝里头打了个招呼,顿了一下,到底没把胳膊从林俏语怀里抽出来。

    林俏语拖着顾清狄往座位上走,心里很得意。她早就想好了,来的都是他俩的熟人,顾清狄不可能当众拂她的面子。今晚可是她的主场,看她怎么收拾某些没名分的野鸡。

    林俏语回头轻蔑地撇了戚南一眼,转过头去朝着顾清狄和众人,又笑的一派天真浪漫。

    林俏语一番挑衅,又是投怀送抱又是紧挨着顾清狄坐,戚南心里自然不舒服。只是她清楚,这是顾清狄的人情场,她不好多生是非给他添乱。所以戚南没说什么,只随意挑了个座位落座。

    虽说是小聚,请的都是熟人,但坐下来也洋洋洒洒十来个人,一桌人坐一起热闹却也有些拥挤。戚南被夹在两个陌生男孩中间,挨挨擦擦的,觉得有点不适,也有些尴尬。

    顾清狄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皱了皱眉打算另开一桌。谁知话刚说出口,林俏语就撒娇不依,说挤一挤反而热闹。戚南左手边的男生也开口帮腔,顾清狄只能打消了这个想法。

    菜还没上桌,怕大家拘束,顾清狄先让大家互相认识了一下。一轮介绍下来,戚南大概清楚了。来的几个女生,林俏语徐莉不提,洋洋那几个都是发小,和顾清狄一个家属楼长大的。文子,也就是戚南右手边的胖子,是顾清狄关系最好的小学同学兼哥们,和他那帮发小也玩的很熟。

    似乎只有此刻坐在她左手边的男生,和顾清狄关系有点微妙。戚南看了这男生一眼,发现这男生个头挺高,但脸色苍白,神情有点阴郁,刚帮林俏语说话时,语气就有点阴阳怪气的,听着让人不舒服。

    戚南没有猜错,这男生叫陈奕,和顾清狄是一个家属院的,却不是发小。陈奕的父亲是数学系的教授,年轻的时候就德行不尊出轨女学生,悄悄在外头生了个比元配孩子还大的儿子,近几年曝光后还登堂入室带回家养,把原配母子气得前后离家出走。而陈奕,就是这个私生子。

    顾清狄不喜欢陈奕,也没想着请他来。但他既不请自来,各自的父母又都是同事,他也不好轰人出去。所以刚才介绍陈奕时,他只冷淡地提了两句,并没有很热情。

    偏陈奕是个厚脸皮的主儿,他早就想打入顾清狄一帮人的圈子,奈何没人搭理。好不容易搭上了林俏语的船,他就巴巴地赶来了。他也有心机,私底下应了不少要求不提,言语间也对林俏语诸多奉承,倒让不明情况的众人对林俏语高看几分。

    今天这场局,林俏语是卯足了劲做准备的。一袭V领红裙,搭配镶满水钻的银色细高跟,颈间和手肘处是成套的梵克雅宝,用闪亮逼人来形容毫不为过。加之她烈焰红唇,举手投足间又一派“正宫娘娘”的气势,倒是挺能唬人的。

    趁着菜还没上桌,她又开始招呼大家玩个狼人杀。顾清狄不置可否,他觉得一桌人干巴巴等菜也不好,玩几局狼人杀可以不至于冷场,倒也不错。其余众人见寿星公没反对,更无二话,有几个甚至有些跃跃欲试了。

    戚南看了顾清狄一眼,没有说话。她有些敏感地感觉到,顾清狄今晚对林俏语有些纵容,不像平常对她,总是冷脸的样子。而林俏语也一副女主人做派,呼朋唤友,倒显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戚南端起水杯咽了口水,企图冲淡嘴里的苦涩。

    几分钟后,狼人杀第一局正式开启。圆桌总共十三人,林俏语抢了要当法官,玩家便还剩十二人。大家又选了不耗时的简单游戏模式,配置为四狼人四村民四神。四神分别是女巫、预言家、猎人和丘比特。

    戚南向来没啥牌运,第一局只抽了个无聊的平民。但她心知,平民也有平民的玩法。由于丘比特的出现,不确定性更多,平民有时候也能玩得很出彩。戚南迅速在脑中过了几种她过往遇到的经典战局,又梳理了好几种对策,决定在有备无患的前提下随机应变。

    是的木有错!虽然戚南外表看起来清心寡欲岁月静好,但又有几人知道她也曾经在网游狼人杀里大杀四方血溅江湖呢!作为一个隐藏的狼人杀高级玩家,戚南表示她经历过的套路太多,用来应付这种小场面那简直小Case啦!

    所以说深宅可怕就可怕在这一点。因为隔着屏幕你根本不知道对面坐的是一个技术宅还是死肥宅。也只有到面基的时候,你才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夜晚来临,天黑请闭眼。首先,丘比特请睁眼,丘比特请绑定情侣……好,丘比特请闭眼,被我碰触到的情侣请睁眼。”

    耳边萦绕着林俏语刻意甜美的主持声,鼻尖掠过她走动间衣摆的香风,戚南知道,游戏正式开始了。

    “狼人请睁眼。狼人请指认队友,狼人请杀人。好,预言家请睁眼……女巫请睁眼……猎人请睁眼……天亮了,请大家睁眼!”

    林俏语话音刚落,戚南睁开了双眼。还没等她适包厢内亮堂的灯光时,林俏语不怀好意地朝她笑了笑,丢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第一晚,被杀的是……”林俏语顿了顿,笑着吐出一个名字“戚南”

    被点名的戚南有点懵逼,刚开局就被杀,运气真有点背。她苦笑了一声,接受了现实。既然十八般武艺使不出,她只能作壁上观,看别人下场搏杀了。

    第一晚的结局,让顾清狄也有点意外。他若有所思地朝戚南方向扫了几眼,心里隐约有了怀疑。但在第一轮自白的时候,他只是随意附和了几句,什么关键的话都没说,倒并未显出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虽然第一轮局势未明,线索太少,戚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她直觉认为,杀她的不会是顾清狄。之所以这么想,倒不是因为情感加持,而是她眼里的顾清狄,实干却不冲动,一开局就杀一个看似毫无威胁的女生,不是他的气度和作风。

    戚南猜的不错。第二个静默的夜晚,当村民还在沉睡,狼人和神们逐渐睁眼的同时,所有人的身份都被旁观的戚南收在眼底。

    四个狼人,分别是洋洋以及她身边的女孩楚楚,还有陈奕和徐莉。顾清狄是预言家,邵平飞是女巫,秦晓白是猎人。顾清狄很聪明,第二晚直接验出了陈奕是狼。秦晓白没有动作,邵平飞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救人。

    于是第二晚,又有一个无辜的村民牺牲了,好人方的形势不乐观。戚南看着四个狼人在自白阶段卖力演戏,互装不熟,又看着顾清狄不动声色地将矛头引到陈奕身上,她忽然觉得做第三人也很有意思了。

    短短的几分钟,戚南就见识到了顾清狄的缜密逻辑,洋洋、徐莉等人的随波逐流,还有陈奕的推诿扯皮。看着这有人辩白、有人挖坑、还有人捣乱的精彩一幕,戚南感受到了社交场中人性的复杂和有趣。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了第一轮自己的被杀,完全是陈奕在主张领导。看着陈奕在杀人时的强势模样,联想到了他和林俏语间的一系列互动,戚南觉得,一开始自己被选中,根本不是盲杀。

    趁着战局混乱,戚南悄悄把身子挪得离陈奕远了一点。谁知道这种没节操的人会干出什么事来,还是离远一点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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