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绑架的议员

    “人类就是如此矛盾的生物。在存放秘密之前希望它能被永远无法攻克的铜墙铁壁包裹着,而真的有一天无论什么密码都无法开启那道锁的时候,他们反而慌了手脚,迫不及待地找人去将秘密打开。”哪有那么天遂人愿的好事,上帝看了都会翻白眼,嫌他们太贪婪。

    掮客看着淡淡冷嘲的女生,后者拿到线索之后似乎打算告别了。从眉目间神色看,她似乎根本不为密码所困扰,就像听了个简单平凡的故事,而打开案件真相的那道门就如同把钥匙插进学生宿舍门上转一圈那样简单。

    就好像她真的有办法打开那道门一般。

    “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真相?”掮客忍不住追问,“如果你不为曝光真相获得名利,那么徘徊者究竟做过什么又没做过什么,对你一个无关者来说有什么意义,值得花如此大价钱去追问谜底?”

    “我说过了呀,”那个女生的眉钉闪着晶莹锐利的光,“我不希望看到正义的人承受污名。”

    “你为什么笃定徘徊者是正义的?”即使知道义警相当高的民间支持度,掮客依旧觉得她的信任有些过于理所当然。

    “Just trust.”女生没有解释。迈尔斯一直回避提起这段往事的模样会让她想到逃避谈论起彼得的自己。所以她愿意交托信任,就像她被误解的时候,曾经无比期待有人能无条件相信她那样。

    “脏水天天有,今天特别多。”艾伦横躺在沙发上刷社交媒体,嘴上竖着一支刚点燃的烟。自从激进派的几个人被捉捕归案后,他们夜晚的工作量就减轻了一大半,甚至偶尔能获得这样的闲暇。

    迈尔斯在工作台分解蝎人的断尾。尾巴的刀片下面藏着毒囊,他收着力用钳尖按住,再用另一只鹅颈夹扣住刀柄的机关,转着圈将刀片从毒囊上分离出来,根本分不开眼去看艾伦的屏幕:“《号角日报》又说什么了?”

    “不是《号角日报》,”虽然它的确是个阴谋论大户,但看义警横竖不顺眼的人多得肯尼迪机场的停机坪都站不下,如果非要把这些人分个类,《号角日报》的JJJ属于恶意解读派,而艾伦刚刚刷到的那位则属于另一类,“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姓加德森的政客,我已经忘了他是干什么的了,但永远记得他是论点最别出心裁的那个。”

    “‘科技保守’派,”迈尔斯精准总结,他也记得这个人的论调,“现在的科技发展速度远超公共知识能够消化的范畴,因而缺乏足够的试错机会来确保它在使用时的安全性之类。”这套说辞在批评邪恶六人组时很好用,因为这些反派头子们没哪个不是借助尖端材料或生物技术立足的,而他们犯下的那些罪行就恰恰成了用以批判科技步子迈得太大的证据。

    “他的论调很受那些保守派民众喜欢,”艾伦啧了一声,火星从烟头上飞溅出来,落到胡茬上就变成了冷却的灰,“加德森在社交媒体上说,‘正是因为对科技毫无敬畏之心的发展才导致这些超级反派的横行,超级英雄也如是,二者本质上是同类。因为没有超级反派,超级英雄就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事实上,超级英雄正是依靠超级反派的存在来确保自身存在的正当性的——如果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敌人需要打倒,他们就只是一群染色体变了异的怪胎而已’……哟,一小时八千个赞了,同意的人还不少。”

    迈尔斯很快就将蝎尾分解完毕,就连尾尖也被他拆成了一段一段,灵活性极高的硬质材料或许能为艾伦叔叔做成一套护具:“他们恨透了邪恶六人组,但也不见得欢迎我们。”

    “我觉得他们是在害怕,”艾伦坐起来掸了掸烟灰,“你和蜘蛛小妞已经有了能与邪恶六人组分庭抗礼的能力,要是有一天邪恶六人组都被打没了,你们却仍然保持着那样的能力,怎么不令人害怕和忌惮?接下来呢,这些能力又将被用来对付谁?”当个体掌握了远超过普通人的权力,而这种权力又并不由制度集中授权、毫无约束时,它的存在本身会成为一种令人畏惧的恶。

    艾伦只是在顺着保守主义者的思路往下推,迈尔斯知道他并非在谴责自己,而且这些“掌握了令人畏惧的力量的义警”,其实艾伦自己也算一个。

    然而迈尔斯还没回应,一个令人始料未及的声音插入了对话:“不需要用来对付谁,能力只是能力而已,它只是存在,我又不是非得用它才能活下去,”一只倒扣下来的兜帽敲了敲工作室的窗,将未锁紧的玻璃向下推了几英寸,她没有带面罩,金色的头发从帽檐溢出来,“事实上我很期待哪天能不需要用上这些能力呢,全年无休真是累死了。”

    “你来做什么?”迈尔斯转过实验靠椅,皱了皱鼻子,表情与其说不耐,不如说有些不自在。

    粉红色的掌套顺着窗玻璃缝隙伸进来,白色的指尖朝艾伦手机的方向指了指:“有个事。你们刚刚谈论的这个加德森议员,他被绑架了。我们得去救他。”

    “管他去死。”

    听到迈尔斯的话,连艾伦都夸张地抬起了双眉:“Seriously?”

    “你那套‘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救’理论又上线啦。”格温干脆将窗户完全推下钻了进来,然而地上七零八碎地摆着一些徘徊者新收的武器与改装材料碎片,看起来并不好下脚,于是她没走寻常路,干脆在工作室的天花板上散步。

    “绑架案件为什么需要共同行动,我不理解。”迈尔斯的声音听起来很凉。她大可以把精力花在救这些人身上,他不会干涉她的决定,但他自己并不打算做以德报怨的圣人。

    “因为他是被章鱼博士绑了,”格温被他的话冰了一下,也没了好气,“而且绑架原因好巧不巧和我们有关。”

    艾伦把烟揉掉了,咳咳地笑了两声:“让我猜猜,你们又把什么锅扣在这位议员头上了?”

    “我不记得我和加德森有什么交集。”迈尔斯否定了他的猜测。

    “不需要有交集,”天花板上的人摆了摆手,这个工作室层高三米半,她倒立时正好和地面上的人四目相对,对面的人能看到她下眼睑和翘起的棕色睫毛,“只要章鱼博士认为有些事是他做的,就会去找他。而且就以加德森议员平时放的这些厥词,邪恶六人组也够记他一笔账了。”

    至于他们二人都有参与,又能让章鱼博士产生报复心的事件……

    迈尔斯想起了雷诺给自己透的口风。

    “她认为那些资料是加德森派人窃取的?”

    “真是可怜哪,奥克塔维斯这女的就没一次找对仇人过。”艾伦摇头。

    “应该是有人让她这么认为,”格温看到了面前人发际上的金属屑,呼地给他吹掉了,“雷诺和我们从她那薅走了那么多关键的资料,这可不是普通人有能耐做到的事,正常人都会怀疑跑酷团队的背后是否有更具权势的人授意……正好加德森议员批评技术滥用和生物移植,谁最跳谁倒霉。所以她直接把刚会见完选举团队的加德森绑了,逼他把资料吐出来。”

    显然,加德森议员就算呕到吐胃酸都吐不出那些资料,但达不到目的的章鱼博士怎么可能放人?

    迈尔斯只感觉额头上扑来了一股湿暖的风,但气息很快就消逝了。他闭了一下眼:“他活该。”

    “无论如何,无辜的人因为我们的行为而陷入了险境,”格温绕到了他的身后,“你嘴硬。你其实动摇了。”

    艾伦刚抽完烟嗓子干,想再咳两声,但硬生生憋成了无声的清嗓。

    “章鱼博士活跃不了太久了,”迈尔斯顾左右而言它,他不知道身后的人在看自己哪里,只感觉辫尾似乎被人拂弄了一下,又似乎只是错觉,“如果雷诺的计划成功的话,章鱼生物科技会被查封,她的实力和她所依赖的资源都会被大幅削弱,届时就与激进派的那些人无异了。”

    “你对雷诺的计划很乐观,”格温唰地转回他面前,眉钉随着她的蹙眉也色泽锋利了起来,“跑酷行动已经结束半个月了,我目前还没有在明面上感受到任何动静,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资料交出去,你为什么会如此有信心?”明明跑酷任务进行时他还不看好这个计划。

    她太敏锐了,多嘴半句都会被她推测出新的信息。迈尔斯眉心一松,还好这并不需要隐瞒:“因为他并不打算将证据交给地检官,FBI之类的特勤部门或者媒体,”这是他们事先都不信任的对象,地检官们鉴于之前对渐进派公司的放任,可能与之存在勾结;再公正的媒体也有被收买的可能;而至于FBI……他与警方和FBI的过去还是笔没算清的烂账,他并不觉得这些机构里的任何人值得托付,“哥大两年前离职了一位资深的教授,那位教授曾经在大学委员会负责学校与公众关系,是一位相当睿智的女性——据说纽约及其相邻州的公私立大学发出拒收邪恶六人组背景学生的联合声明,就是她努力促成的。”

    “而这位女士从大学离职后,目前担任市长顾问。她向雷诺承诺会建议市长在接下来一月内举办一次小规模公众听证会,社会各界代表能与市长直接沟通,且发言权与呈递资料会受到严格保护。”

    “哦。”格温对这个方案有些意外,她对这个纽约的具体形势了解得还不够深,更不清楚竟然有这样一位关键的教授。但从目前听说的事迹来看,在公众听证会上递交证据比随便往哪个地检官或者报社的信箱里塞匿名信要靠谱的多。

    迈尔斯看着面前陷入思索的人。她出神的时候有点呆,似乎会不自觉地屏气,因为他的额头始终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但是被绑架的议员等不起,”他还是这样开了口,虽然语气依旧有些生硬,“就算雷诺的设想能成功,那位教授倡导的听证会推进得再快,加德森议员也活不到章鱼生物科技被查封的那一天。”

    格温眨了眨眼,从方才的沉思中醒过来。她的瞳孔中忽然有了神采,亮得像有人在她眼前打了一束电火花。

    “等等,你是……决定要救他了?”

    原来冷情冷性的人,也并非不可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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