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桑骂槐

    欧阳文家里一株花都没种,全是些树木和绿叶植物。为了应付这场宴会,她特地让慕荷去集市上买了花回来。慕荷挑了一盆橘粉色的茶花,开得正灿。

    翌日,欧阳文穿了身墨青色的男装常服,梳着高马尾,腰间挂着那只鎏金棍,手里抱着花盆,来到了长公主府门前。只是她还没走进去,就被门口两名恶仆拦了下来。

    “从哪来冒出来的?敢乱闯公主府!”

    门前其他赴宴的贵女们纷纷侧目。

    欧阳文把帖子拿了出来,也懒得多说。

    仆人看了帖,立刻变得恭恭敬敬:“小的眼拙,原来是欧阳掌司,快请进!”

    众人听到他称呼欧阳掌司,便猜到了欧阳文的身份,当下窃窃私语议论起来。

    欧阳文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赶紧快步走了进去,不想再被她们围观。

    只是没想到走进去之后,围观的人变得更多了。

    长公主设宴,来赴宴的不是官户之女,便是富家千金,再不济也是书香世家,她们一个个都打扮得格外用心,从衣服到首饰,皆是上好的用料,衬得人比花娇。

    唯有欧阳文,一身素净,甚至穿着件男装。从远处看,还以为宴会上来了个男子。

    欧阳文现下有些后悔,早知道她们都准备得这么隆重,自己好歹换身女装,也不至于太突兀。还是找个角落呆着,默默等到宴会结束吧。

    她虽然是这么想,但其他人可不会让她默默呆着。

    “文姐姐,你也来了?”宋思思堆着假笑走到她面前,身边还有几个陌生面孔,以及抱着花的侍女。

    “长公主邀请,我自是要来的。”欧阳文神态自若。

    宋思思看着她怀中抱着的茶花,耻笑道:“文姐姐也太寒酸了些,这怕不是从哪个野地里采的花吧?就这么糊弄长公主吗?真叫人笑掉大牙。”

    又几名贵女围了上来。

    她们用极小的声音耳语着,但欧阳文身怀武艺,耳力远超常人,因此把她们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便是陆将军那位未婚妻?怎么一身男子打扮?”

    “我还当是什么天仙似的人物,这么看模样也不过如此,怎么配得上陆将军?”

    “听说是陛下赐婚,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

    “不就是当了个小官,有什么了不起。”

    欧阳文本应感到愤怒,可这一刻,她心中更多的是无奈。同为女子,她们却要对自己恶意揣测、以言语相欺,就因为她要嫁给陆佑?一桩婚事便将她置于此种境地,女子身上最让人关注的永远是她所依附之人,这是天下所有女子的悲哀。

    欧阳文看向宋思思:“宋小姐这么有本事,倒是从野地里挖一株这茶花来给我看看。群芳宴只说要带花来,我就算真的带野花,又有何不可?难道一定要品种多么稀有才能算得上群芳?宋小姐未免过于狭隘了。”

    宋思思嗔怒:“文姐姐伶牙俐齿,不仅能为自己辩驳,还会哄人,不然又怎么求得陛下赐婚,嫁入高门呢?等进了陆府,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哦,我说错了,姐姐早已没有亲人了,是孤家寡人一个。”

    周围的贵女们发出笑声。

    欧阳文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说得对,我是没有亲人。所以等我出嫁了,陆佑就是我的亲人,他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宋小姐这么关心我,又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是想嫁给陆佑为妾,来做我的妹妹吗?”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欧阳文!”宋思思怒斥道,“你当真是不知羞耻!”

    又是一片议论声。

    “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果然是无人教养,毫无礼数。”

    “陆将军若知她是这副模样,定然要将她休弃。”

    欧阳文攥紧了拳头,闭上眼压抑着心中的怒气。等到她再次睁眼时,已恢复一片清明。

    她掏掏耳朵,睥睨众人。

    “我天生耳朵灵,只要有人在背后说小话,我都能听到。偏偏我这个人脾气很不好,还有些傍身的功夫,要是惹了我,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在这里我不会怎么样。但离了公主府,我可不会对得罪我的人客气。”

    她的语气很平静,贵女们一个个却都被吓得不敢再出声。

    “你是在威胁大家吗?我可不怕你。”宋思思拧眉厉声道。

    欧阳文摊手道:“我威胁谁了?公主请来的贵客,岂是那种在背后碎嘴之人?”

    四下一片沉寂。

    欧阳文轻抚着手中抱着的茶花:“长公主办的是群芳宴,赏花才是头等事。议论儿郎、为难我一个即将出嫁的新妇,恐怕是喧宾夺主了。诸位姐妹皆是出自盛都有头有脸的家族,不会做此种蠢事,给家族蒙羞吧?”

    她此言一出,更是无人敢应。

    “欧阳姐姐!”不远处有人唤了她一声。

    欧阳文循声望去,原来是陆倩。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着锦绣金袍的华贵女子。

    一众贵女齐齐行礼:“见过长公主!”

    欧阳文也立即行了一礼。

    “不必拘束,免礼吧。”长公主抬手,走向欧阳文,“看来本宫来晚了,错过了一出好戏。”

    “是小女扰了公主府的清静,还请长公主赎罪。”欧阳文不疾不徐说道。

    长公主并未有不悦之色,反而笑道:“是本宫邀你前来,你何罪之有?若真说有罪,也是本宫之罪。只怪本宫近来常听人念起你,太想见见你是怎样的人物。”

    她又看了一眼欧阳文怀中的花:“这茶花虽非珍品,却开得甚好,不负此春光。不像有些花,品种再珍贵,却无风骨,趣味寥寥。”

    欧阳文笑着把花递了过去:“公主若是喜欢,这花便赠予公主。”

    “那本宫就先谢过你的美意了。”

    长公主府的侍女从欧阳文手中接过花盆。

    陆倩笑着上前挽起欧阳文空出的手:“欧阳姐姐,三哥这两日可有去找过你?”

    “没有。”欧阳文摇摇头,“怎么了?”

    陆倩挠挠脑袋疑惑道:“他这两日总是见不到人影,我还以为是去找姐姐了。”

    欧阳文也跟着疑惑起来:“前几日他说要去准备婚事,是不是在忙这个?”

    “这些有府上的人操办就够了,哪里需要三哥亲自去做。”

    “那我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去了。”欧阳文无奈地摊手。

    而此时此刻,陆佑正在关押无名的监牢之中。

    这几日,他暗中潜入刑部查探当年金将军的谋反案,原本是想找到和欧阳文相关的人和事,结果却有了一个意外收获。

    “我已知晓你的身份。”他第一句话如是说。

    无名冷笑:“我有何身份?”

    陆佑双眸微敛:“当年先皇下令处死金家众人,用的是火刑。结果收敛尸体时,却发现少了一具男尸。你脸上的伤想必就是那时留下的吧?”

    “空口无凭,就因为我脸上比旁人多些疤痕,便断定我是一个已死之人,不觉得太可笑了吗?”无名啐了一声。

    “当然不只是这个原因。”陆佑从怀中拿出两张纸,“这里一份是从九元盟总舵中找到的你的手稿,另一份是在金府找到的管家的信件。两份字迹如出一辙,这你想怎么解释?”

    无名沉默不语。

    “你口口声声说要见陛下,指认九元盟的幕后黑手是朝廷中人,实际上与九元盟合作的,是樊国。”陆佑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你想见陛下也不是真的要投诚,而是想替金将军翻案,是吗?”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无名背过身去。

    “金将军的事,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把樊国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我。”

    无名依旧沉默着。

    陆佑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会帮你,可若是我找到了金将军并未谋反的证据呢?”

    “什么?!你怎么会有证据?”无名激动地转回身子,双手用力抓着牢门。

    “证明金将军谋反的那封书信,我看过了,是伪造的。上面的私印乍一看上去是金将军平日所用,可仔细比对就能发现有异。只要找到那枚印鉴,就可以推翻当年的证据。”陆佑眸中闪着光彩,“不过金家灭门后,那私印也不翼而飞了,你应当知道它在哪吧?”

    无名颤抖着说道:“我知道,可……我也不知道。”

    “这话怎么说?”

    无名犹豫着,似是在做一个极大的决定。

    “你还是不信我。”陆佑无奈笑道。

    “我知你在军中素有贤名,但你与金将军并不相识,当真愿意替他翻案?”

    陆佑郑重道:“我虽与金将军未曾谋面,但为无辜之人申冤,并不需要理由。更何况,若当年陷害金将军之人依旧逍遥法外,那对朝廷也是隐藏的危险。”

    无名赞赏地看着他:“好,我说。私印被小姐带走了。”

    “小姐是谁?”陆佑疑惑地问。

    无名缓缓说道:“人人都只知道金将军有个儿子,但其实当年夫人生的是一对龙凤胎。算命的说小姐命薄,活不过十八,除非将她养在深闺中,不见人,才能活得长久。所以将军从来没和别人提过金府有位小姐。也是因此,小姐逃过了后来的灭门之灾。”

    “那这小姐现在何处?”陆佑继续问。

    “我也不知。当年将军让人偷偷将小姐送走,后来我曾找过小姐,却没有找到。”

    “你怎么找她?她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无名答道:“我知道小姐左臂有一块蝴蝶胎记。”

    陆佑如遭雷击。

    他记起那日,在山泉之中,欧阳文袖子卷起,她的手臂内侧,似乎就有一块胎记,只是他并未看清。

    如此巧合吗?

    欧阳文,难道就是金将军那个不为人知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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