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端

    欧阳文一把夺过那本书,藏进怀中:“这是我带来的书,你别乱翻。”

    陆佑没看仔细,不明所以:“这是一本刀谱?为何只‘斩男’?”

    欧阳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这是女子练的刀法,所以只‘斩男’,你可别偷学。”

    “我学你这刀法作甚?”陆佑不屑一顾地掠过。

    欧阳文松了口气,把书偷偷藏了起来,跟着陆佑去给长辈敬茶。

    众人皆已在堂屋候着,慕荷站在屋子一角,还真像模像样做起侍女来了。陆佑带着欧阳文向陆相、陆家主母分别敬茶,他的生母坐在一旁,受了第三杯茶。欧阳文犹豫着要不要向陆佳、陆信二人敬茶,被陆佑拦了下来。

    敬茶完毕,陆倩领着陆什也到了。

    陆倩乖巧地朝欧阳文行了一礼:“三嫂,听府中下人说昨夜喜房那边不太平。三哥还在喜房门口睡了一晚?不会真有此事吧?”

    欧阳文这才知道,陆佑是真的在外面睡了一宿,心里升起些许愧疚。

    陆信听了这话,脸上倒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小丫头乱打听什么?”陆家主母呵斥道。

    陆倩把嘴嘟了起来,不敢再多言。

    欧阳文瞥见卢氏脸色十分难看,脸上被打的那两个巴掌印还真有点明显。

    “三哥是不是不喜欢三嫂?”陆什挠着他那小脑袋瓜子,懵懵懂懂问了一句。

    陆信阴阳怪气道:“若不喜欢,何必迎娶?”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二哥未免过于挂心了。”陆佑牵着欧阳文的手,十指相扣,“昨夜只是不想惊扰夫人休息,才未进房。”

    欧阳文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的深情,有一瞬间的晃神。真的假的?

    陆什灿烂地笑起来:“我将来也要娶一个像三嫂这么美的姑娘。”

    陆家主母颇为不满地咳了一声。

    “五弟说笑呢。”陆佳打着圆场。

    陆什摆摆他的小手:“我不是说笑,我才不要像大哥一样,这么多年都讨不到媳妇。”

    慕荷在角落里没忍住笑出了声,众人朝她看了过去。她意识到失态,急忙面带歉意地低下头。

    陆佳倒也不嗔不恼,笑着把陆什带到自己身边坐下。

    陆家主母看向欧阳文道:“既成了陆家人,便须循规蹈矩,孝敬长辈,手底下的人也要加以约束,勿失了分寸。”

    欧阳文心知她暗指慕荷,维护道:“慕荷是无心之举。”

    怪也只能怪陆什这小萝卜头童言无忌,欧阳文心里想着,嘴上没有把这后半句话加上去。

    陆倩跟着解释道:“娘,慕荷不是侍女,是三嫂从花月楼赎出来的,还认作了义妹。娘莫要过于苛责。”

    慕荷无奈地看着陆倩,昨夜她去厨房寻吃的,遇到了这位四小姐。她们年龄相仿,便多聊了几句,没想到她竟当众说了这件事。只是慕荷从未跟她提过自己来自花月楼,怎么四小姐连这件事也知道?

    “花月楼?!”众人皆是面色一变,陆相更是皱起了眉头。

    “你身为朝廷命官,如何会出入花月楼这等烟花之地?又怎会与花月楼之人互称姐妹?”陆相看向欧阳文,质问道。

    欧阳文还未回答,慕荷已经跪了下来:“请丞相息怒。欧阳姐姐只是见慕荷孤苦无依才会收留,并非有意出入花月楼。姐妹一事也只是随口说的玩笑话。”

    陆家主母闭目摆手道:“终归不妥,还是尽早给她另寻个去处。”

    欧阳文反驳道:“慕荷入花月楼并非自愿,她只是个寻常女子,经不起风言风语、无端指摘。我既然认她做了义妹,她便是同我的亲生姊妹一样。我会一直照顾她,不会任她四处飘零。”

    陆家主母见欧阳文这般强硬,半点不客气,心中不悦:“这才进门第一日,你就要顶撞公婆吗?”

    欧阳文不卑不亢道:“我只服一个‘理’字。有理的,我自然不会顶撞;无理的,便要鸣不平。”

    陆府众人几时见过如此不知礼数的女子,当下都被她震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接下来,陆佑的话更是让他们大吃一惊。

    “爹,我已经让人另觅宅院。待一切安置妥当,三月内便携新妇出府另住。”

    陆相拍桌而起。

    欧阳文之前没听陆佑说过要搬出去住,现在陡然得知这个消息,心中十分高兴。陆府这一大家子人,她实在处不来。且不说陆信夫妇的麻烦事,陆佳也是个定时炸弹,还有两个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口无遮拦的弟弟妹妹。再呆下去,她早晚完蛋。

    陆相本不愿掺和儿女的琐碎事,但陆佑要搬出去住,又让他想起那些旧事。

    “你就这么厌恶这个家吗?”陆相目光悲痛地看着陆佑。

    欧阳文望着这位老父亲,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他的目光并不是落在陆佑身上,而是看着陆佑身侧坐着的陆母。

    陆佑回话道:“不敢。只是孩儿与新妇皆有要职在身,常住府中多有不便。更何况陆府也容不下新妇之姊妹,还是出府另住,两不相扰的好。”

    陆家主母蹙眉道:“你这话,像是在数落为娘的不是?”

    陆佑一揖道:“主母说笑了,我娘好好坐在这,又何来的第二个娘?”

    “佑儿!不得无礼!”陆母站起身。

    陆家主母冷笑一声:“妹妹教的好儿子,我是管教不住。这一家子人,倒说出了两家话。”

    “够了!”陆相亦站起身,“既然你想走,那就走,没人拦着你。”

    一场敬茶礼最后竟就闹得这般不欢而散。

    回了房中,欧阳文仔细复盘了一下,得出结论:这件事看着是因她而起,实则是陆家内部的矛盾,她也不过就是个导火索罢了。

    “姐姐还要在陆府呆上三个月,现在却因为我,闹成这样。”慕荷自责道,“我不该笑的。”

    “其实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陆丞相是不满陆佑要搬出去。”欧阳文宽慰着她,还伸手指了指身边的陆佑,“是他的问题。”

    陆佑见欧阳文把责任都推给自己,问道:“你难道不想搬出去?还想留在府中?要不单独把你留下来?”

    “别别别!我巴不得搬出去!”欧阳文笑道。

    “真的?你不想留在府里做点什么?”陆佑状似无意地问。

    “做什么?”欧阳文挠着头不解道。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陆佑又打起了哑谜。

    欧阳文还以为他在说陆信的事,急忙说道:“我对陆府可没什么留恋的。”

    她想起方才陆佑说的话,试探着问:“我看陆家这位主母对你客客气气的,你怎么把她当仇人似的?”

    “这世上有一种人,是棉里针、笑面虎,你难道看不出来?”

    “我拢共才见过她两次,如何能看出?”要不是陆佑这么说,欧阳文还打心底里觉得她是个和善的人。

    陆佑见她说得真诚,却也不知道是不是伪装。

    “娘今日要回庄子上,你随我一同去送送吧。”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陆母临时住的屋子,正在后花园边上。

    刚刚靠近,就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声。

    “不多留几日吗?”是陆相的声音,“也能看看这满园的花草。”

    “还是庄子里住着舒服。这是陆府的园子,种的花自然也不是我的。”

    “这么些年过去了,佑儿也已成家,你我又有多少年可活。还不能放下吗?”

    “早已放下了。”

    陆母提着行囊走了出来,欧阳文赶紧拉着陆佑躲在了角落里。

    果然陆相追了出来。

    “青慧。”他唤了一声她的名。

    陆母没有回头:“日后想必也不会再登门。今生缘尽,君莫挂怀。”

    欧阳文大气也不敢喘一声,陆佑见她这般甚是有趣,故意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欧阳文反手就抬起手肘往他小腹上一打。

    陆佑挡住她的招数,拉着她绕着从另一条路向正门走去。

    “这么看来,你爹对你娘感情还挺深的。”欧阳文感叹,“真是造化弄人。”

    “当真情深吗?我看未必。”陆佑苦笑,“若他心中把娘看得比什么都重,便不会是如今的光景了。若没有他的‘情深’,娘也不至于半生坎坷孤苦。他想要的,太多了。”

    欧阳文对他说的极为认可。虽说这是在古代,陆佑的思想倒还挺先进的。这么好的郎君,以后真不知要便宜谁了。

    思及此处,欧阳文心中只觉一阵憋闷。

    到了陆府门前,二人送别陆母。陆母语重心长地看着欧阳文:“你今日所说,有理。但做人最忌锋芒毕露,当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她又看向陆佑:“照顾好我的儿媳妇,可别让她受了欺负。”

    欧阳文得长辈这般关怀,一时想起了手把手教她学习考古的老师们。从她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老师们一直对她格外关心。一开始是怜她父母双亡,后来是真把她当女儿在教。许久不曾相聚,也不知他们如今过得怎么样。

    “多谢娘亲。”欧阳文亲昵地称呼着陆母。

    陆母叮嘱完,上了马车。

    “我们是不是该入宫谢恩了?”欧阳文主动问道,“顺便也跟陛下提提建博物馆的事。”

    见她满脸笑意,陆佑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我要先回一趟军中,明日再入宫谢恩吧。”

    “那你晚上还回家吗?”欧阳文问了一句。

    陆佑第一次被这样问,还有些不适应。欧阳文问出口后也觉得哪里怪怪的,还真像是夫妻俩之间的对话。

    “回。”陆佑落下一个字,便牵了马,扬鞭而去。

    欧阳文独自回到房中,把那本《斩男百计》翻了出来。确认四下无人后,她打开书的第一页——

    第一行字就引起了她强烈的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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