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

    失忆这种事,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至少在陆佑这二十几年的成长生涯,没有遇到过真失忆的人。可是如果欧阳文是失忆了,似乎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因为她失忆了,所以原本的计划彻底被打乱,她根本记不起自己要做什么,这一世已发生的一切才没有和前世一样。在青州时,她甚至无意中将他带到了金府大门前。并不是她有多么信任他,只不过是她想不起金府是曾经的家。她如今一心要做的事,也不再是替金家翻案,而是做好考古司的工作,建博物馆,捣毁九元盟。

    即便失忆不可信,却真的成了唯一合理的解释。

    陆佑一瞬间改变了想法。原本,他是想在今夜和欧阳文把一切都说开的。因为他的确在书房里找到了关键的证据,他以为再也无法遮掩,只能放她自由,让她去查清真相。哪知道他们找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东西。

    既然欧阳文什么都不记得了,就不能让她置身危险之中。她现在这样,无忧无虑,难道不是最好的吗?哪怕将来某一天她会记起一切,哪怕她恨他,陆佑也想留住她此刻简单的快乐。在她恢复记忆之前,他愿意为她抗下所有。

    “你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欧阳文,那我的真实身份你可以告诉我吗?”她问道。

    “我不知道。”陆佑撒了一个谎,“如果你想找回你的记忆,我可以陪你去找。”

    陆佑说得真诚,欧阳文没有产生过多的怀疑,甚至有小小的感动。可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她是骗了陆佑的。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想恢复记忆。”欧阳文转了个话题,“反而更想知道你在密室里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陆佑解释道:“那里面没有你要找的东西,不过是一些札记罢了。而且据我所知,爹并没有与朝中官员勾结。陛下的担心我明白,只是不知道他想要的是真相,还是他需要的‘真相’。”

    “你的意思是,陛下对你爹心生不满,想找理由对付陆家?”欧阳文实在对政治斗争有些反感。

    “陛下心思深,陆家也的确是风头过盛。就算有朝一日陛下想除尽陆家人,我也不觉得稀奇。”陆佑自嘲一笑。

    “陛下也会伤害你吗?”欧阳文双手抓着陆佑的手臂,紧张地问道。

    陆佑一笑:“你担心我?”

    欧阳文下意识想说一句“没有”,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她痴痴地看着陆佑的双眸,鬼使神差地说道:“是,我担心你。”

    陆佑没有言语,低头吻了下去。他抬手抵着欧阳文的后脑勺,温热的唇伴随着他的气息,盛满了一腔温柔缱绻。欧阳文心头微微一颤,身体酥酥麻麻的,不自觉闭上了双眼。天地陷入了静止,周遭的一切都无法感知,除了唇上那绵软的触感。

    半晌,那股温热慢慢消散,欧阳文睁开眼,各种情绪交织在心头,血液翻涌,每根神经都在疯狂地叫嚣。于是,她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条件反射般地回吻着他,原本温柔的亲吻变成了唇齿交缠。陆佑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呼吸急促而炙热,贪婪地汲取着独属于她的清甜气息,渐渐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欧阳文晕头转向,喘不上气的时候,他才松开了她。

    欧阳文双手捂着脸,像只小兔子一样跑上床榻,用被子蒙着头,不住懊恼。冲动是魔鬼!

    陆佑走了过去,试图把被子掀开,欧阳文死死抓住被子的边沿,脸憋得通红。

    “别闷坏了。”

    欧阳文没有动静。

    “放心,虽然你占了我的便宜,但我不会逼你负责的。”

    欧阳文一下子掀开被子弹坐了起来:“你说谁占便宜?”

    陆佑故意笑道:“原来你不是想占便宜,你是真心的。那么,我是你的意中人吗?”

    欧阳文眼波流转,氤氲着水雾:“想套我话?我才不告诉你。”

    欧阳文翻过身,闭上眼假寐。

    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即便她再嘴硬,陆佑也已心知肚明了。陆佑将她鬓边散乱的青丝捋至耳后,在她侧颊落下一个轻若扇羽的吻。

    欧阳文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件精致的瓷器,被他珍惜地捧在掌心,那颗因他而跳动的心怎么都无法平复,可又不敢睁开眼去看他。原来这就是她一直没有懂的——爱情。

    它不分时机、不分场合、不打招呼地闯入了她孤单的世界,让她犹豫、让她彷徨、让她无所适从,让她产生了一种冲动。她第一次,真正开始思考,是否真的有机会留在这个异世界,留在陆佑身边。

    然后她发现,这条路的尽头是个死胡同。攻略陆佑达到100%的那一天,她就要回现代去了。她怎么可能留下?怎么可以留下?

    最后,她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只是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陆佑说了简短的几个字,一觉醒来之后也不记得是什么了。

    于是,吃早饭的时候,布置博物馆的时候,上文物修复课的时候,她时不时走神,试图想起来,无果。但她不好意思找陆佑,就怕陆佑再来问她的心意。能躲一两次,可躲不了四五次,她真担心哪一日真的头脑一热,就承诺了自己无法做到的事。伤害陆佑,她不忍心。

    好在陆佑并没有穷追猛打,非要跟她讨个说法。他们就维持着一种奇怪的关系。明面上是夫妻,背地里是恋人未满。即便如此,和陆佑待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她都能体会到别样的幸福感。有时陆佑会来看她做文物修复,当他的视线一动不动地落在她身上时,她的手心都沁出了汗。

    陆府里的日子突然平静下来。陆倩不知道被陆家主母送去了什么地方教养,陆信和卢氏夫妻俩也没有再来找过麻烦。至于陆什,这个小萝卜头倒是不改调皮和厚脸皮的本性,有事没事还总缠着欧阳文做好吃的,这也好应付。

    唯一难办的是安尘。自从那日和搭上话之后,欧阳文就会时不时在府外与他“偶遇”,当然都是陆佑不在场的时候。欧阳文不想和他谈论过去,所以总是还没说上几句话,就打岔离开,不等他去说出一些“真相”。欧阳文知道这是一种逃避行为,她在刻意忽略原主所背负的过往,因为第六感总在提醒她,回忆起全部不是什么好事。

    就这样过去了两三个月,博物馆筹备进入了尾声,陆佑也准备好了带欧阳文搬出陆府。

    搬离陆府这等大事,欧阳文少不得要向皇帝禀报,却也怕难承盛怒,所以一直拖到迁府日子定下来,才单独入宫觐见。

    结果可想而知。

    “入陆府这么久,你给朕的交代就是‘陆相未与官员勾结’?”小皇帝语气平静,波澜不惊,欧阳文却听出了他所有的不满。

    欧阳文秉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回话道:“陛下,事实的确如此。”

    小皇帝面带疑惑:“你几时这般在乎事实了?莫非……你查到陆相与金将军一案并无关联?”

    金将军?皇帝为什么突然提及金将军?

    欧阳文脑中猛地一痛……

    “陛下已经下令用火刑处死金家众人。小姐,你是金家唯一的希望了。”记忆里欧阳文的“娘亲”悲痛地对她说着。

    “我不是金家的希望,我只是个逃兵,愧为父母之女,胞弟之姊。”满脸稚嫩的小女孩嗓音显得稚嫩,眼中充满着与年纪不符的悲伤。

    她寻了一处绝佳的埋骨地,点燃了屋子,大火肆虐,她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然后,青州下了一场雨。

    欧阳文瞬间被拉回现实,一切水落石出。

    “微臣尚未查明此事。”她不露痕迹地回答。

    “还没查清楚就想离开陆府?欧阳文,你是已经过于习惯这个姓名而忘了自己的本名了吗?还是你终于转变了自己的想法,想做一个贤妻良母了?”

    “臣不敢。”她只敢顺着皇帝回答,“只不过无论是要查陆相是否与人勾结,还是查他当年是否参与陷害,都难以找到实实在在的证据。至少在陆府的这段时日里,臣一无所获。倒不如找找别的突破点。”

    “你有什么计划?”

    欧阳文一下子觉得自己成了被架在火上烤的蚂蚁,只能靠各种急中生智来回答皇帝的问题。

    “陛下或许可以利用一下陆佳陆大人的婚事。”

    ……

    欧阳文顺利从宫中脱身,小皇帝那边算是勉强应付过去了,先安心忙过博物馆开业,拿到系统奖励再说。

    花月娘子们经过这段日子的学习,勉强可以胜任博物馆里的讲解工作,但欧阳文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她在开业前夕陪着花月娘子们日夜练习,有时甚至就直接睡在了博物馆里。也多亏了这一点,让她发现了一件不寻常的事。

    最近这些日子,博物馆外面常常聚集着一波又一波的老百姓,他们对这些珍宝很好奇。但有一小队人马,总是在离博物馆几十米开外的角落里看着,欧阳文注意了几次,感觉他们不像是在凑热闹,反而像是探风。

    欧阳文跟踪起了那队人,然后看着他们偷偷摸摸溜进了一座大宅子。这宅子欧阳文是第一次见到,但不代表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因为这宅子的牌匾之上,赫然写着“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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