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失火

    宴席结束后,顾若雪从琉璃台回来,一路上想着,李长山此次是否带信给自己。果不其然,刚到殿内,便得知李长山的信早已到了。顾若雪连忙将信展开,心中一小半是李长山向她描述这半个月的行军之历,竟有些孩子气地向她炫耀自己的阵前布局如何精妙,大庆军士如何勇猛。

    顾若雪读着信不禁失笑,但又想到,今日荣妃在琉璃台上的话,不由得心情沉闷。若是孙听琴与李长山早已相识,那为何当初在宫宴上,李长山好似不认识她一眼?

    顾若雪叹了口气,又往下读去。信中剩下的大半是满页的思念与关怀,叮嘱与爱意。李长山告诉她,自己的两次部署让甲勒吃了大亏,北狄人生性鲁莽,必会在近日掀起一场大战,若是此战能赢,自己最迟八月中旬便可回京。

    李长山还在在信里说,他想她,想和她还有孩子一起过第一个中秋节,一家人团圆。他说,千里相思不可解,唯有伊人入梦来。读到此处,顾若雪的嘴角不禁上扬。若是真有什么,应该也跟良妃娘娘有很大的关系吧,不如等李长山回来,自己再细细询问。

    是夜,顾若雪躺在床上,抚摸着为李长山新绣的荷包,渐渐睡去。

    “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

    顾若雪从睡梦中惊醒,攥着身后的枕头,看向窗外,透过窗户纸果然看到外面火光连天。

    “小姐!”她正准备下床打开窗户,听到蕊心慌忙跑进来

    “小姐,你有没有吓到!”蕊心连忙拉着她的手安慰道。

    顾若雪摇了摇头,看向窗边,“是哪里着火了?怎么会起火呢?”

    “奴婢方才起夜,听到行宫外人声嘈杂,正准备出门看,云姑娘恰好从外面进来。告诉我,五皇子的行宫着火了她要和护卫队一起去救火,让我好生留在这里照顾您”

    五皇子?五皇子的行宫怎么会突然着火?

    顾若雪心中疑惑,起身披上衣服便将窗户打开,果然,看到五皇子行宫方向火光漫天,从那边传来嘈杂的人声。

    “小姐,窗外风大,您只披了件单衣,怕是要着凉的,快回来休息吧,我在外面看着就好”

    顾若雪点了点头,刚转身,便听到宫外面有人交谈的声音。不一会,一个小侍女便走到门口,通报道:“顾娘子,皇后宫中派了位公公来传话”

    蕊心叹了口气,小声抱怨:“大晚上的,怎么突然过来传话,还让不让人睡了”

    顾若雪无奈笑了笑,将衣服穿好,便对门外道:“请公公进来吧”

    话音刚落,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小太监,微躬着腰低着头给她行了个礼,细着嗓子回道:“给顾娘子请安,传皇后娘娘口谕,行宫失火,山野之间火势容易蔓延。皇上已命人召集行宫内各位贵人到琉璃台避火。恐人多嘈杂使顾娘子受到惊吓,为顾娘子安危着想,特令其移步至皇后娘娘行宫。”

    顾若雪看了看门外,果然有许多人群往琉璃台走去,内心思忖了一瞬。

    “山间失火,确实不容小觑,皇上既命大家到琉璃台避火,那我也跟着大家一起去琉璃台吧,就不打扰皇后娘娘了”

    “咳”只听那小太监咳了一声,又细着嗓子回:“顾娘子不必担忧,皇后娘娘行宫离失火处有一段距离,也是个避火的好去处。皇后娘娘说您身子重,此地距琉璃台尚有一段距离,夜间步行过去恐有个闪失,让您不必拘谨,移步至皇后宫中即可”

    门外的嘈杂声渐渐大了起来,顾若雪看了看五皇子行宫的火势,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轻抿了下唇,点了点头,“好,公公稍等片刻,待我换件衣服”

    那小太监应了声便退到门外。

    蕊心从箱子里拿出厚些的披风披在顾若雪身上,无奈道:“这好不容易快要回京城了,怎么偏偏失起了火!”她绕到顾若雪面前,将带子轻轻系上,“不过幸好,不是咱们宫里”

    说着促狭地笑了笑,顾若雪连忙捂住她的嘴,嗔怪道:“可别乱说话”

    蕊心眨了眨眼,见她松开手,做了个鬼脸,“现在那么嘈杂,谁能听得到啊”

    “你呀,快走吧,待会这火势不知道要蔓延到哪里呢”

    两人跟在小太监身后,借着灯笼的微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蕊心扶着顾若雪的胳膊,见那小太监只顾着自己走,没好气地抱怨道:“你这个小太监怎么回事?贵人还在后面慢慢走着呢,你倒好,在前面提着灯笼健步如飞,若是灯光看不到贵人不小心摔倒可怎么办?你走慢点!”

    那小太监闻言,脚步慢了下来,轻笑了一声,“是”

    蕊心愣了一下,不由笑出声“小姐,这小太监可真稀奇,方才那一声粗的竟像个变声的少年。

    前面的人听了她这话,脚步微顿,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随后尖细的声音再次传来。

    “咳,奴才方才嗓子卡着,让姑娘见笑了”

    这下蕊心笑得更加大声,“哈哈哈,小姐,他怎么那么好玩呀,还专门与我解释一番。他还叫我姑娘,哎!小太监,看你年龄不大。你是奴才,我也是奴才,叫姑娘太客气了,你叫我姐姐吧”

    顾若雪看到前面小太监瘦长微躬的背影和放慢的脚步,笑着拉了拉蕊心的衣袖,“好了,别再取笑他了,快些走吧”

    蕊心闻言,老老实实地应声,“好嘞小姐,您慢些走”

    主仆两人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走着,没有注意到前面“小太监”逐渐站直的身体,方才面容中的谨慎和小心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得意与阴狠。

    寂静暗黑的深夜里,前方灯笼中火光是唯一的明亮之处,二人一路上只顾着跟随前方的指引。约莫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顾若雪顿住了脚步,发现周围的嘈杂声已经不知何时消失。

    她猛地拉住蕊心,在四周的黑暗中,努力分辨周围的环境,却并无似曾相识的感觉。在行宫的这些时间里,她偶尔会去给皇后娘娘问安,虽然对这段路程不是很了解,但是她知道,从自己的行宫走到皇后宫中,一般只需一刻钟,如今怎会走了那么久?

    如今站定之后仔细观察,才发现这条路,分明不是去皇后宫中的路。

    蕊心被她拽了一下,不自觉地哎哟了一声,茫然地看向她。她看到顾若雪谨慎的神色,顺着她的眼光看向周围,不由地讶异道:“小姐,这里?”

    二人尚未反应过来,前方的“小太监”笑着转过身来,声音已不似方才那般尖细,已然是一副少年的声音,反而顺耳了许多。

    “方才我在前面带路的时候,还在想,不知道二位何时才能反应过来?没想到,竟比我预料的早些。”

    “你是什么人?把我们骗出来干什么?!”

    蕊心闻言立刻伸开双臂挡在顾若雪身前,色厉内荏地问道。

    那少年好笑地看了看她,抬步走向她们面前。“你这贼人好大的胆子!你、你可知道我们小姐是恒王的,妻子!你要是伤到她,可是,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蕊心看着他的动作,声音不自觉颤抖起来。见他没有停下的意思,蕊心转头便准备大喊。

    突然,一柄长剑带着寒光横在她面前。

    “你要是敢大声把人引过来,我便杀了你们”那少年的声音随长剑落在她们耳边。

    蕊心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眼中不自觉带着泪花。顾若雪见长剑出鞘,连忙向后退一步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揽。

    “派你来的人,应该没有让你带着我们的尸体回去复命吧?”她站定后抬眼看向面前少年冷峻的面容。

    少年饶有趣味地看了看她,朗声笑道:“哈哈哈,不愧是美名能够传到我们北狄的顾家大小姐,我本以为你徒有美貌盛名,没想到也那么聪明,难怪我哥哥要我把你带回去!”

    北狄?顾若雪怔愣了一瞬,为何北狄的贼人会出现在大庆京郊?为何能够精准地找到自己?

    她尚在沉思,听到对面的少年继续说道:“虽然你确实很漂亮,可是我不喜欢你这么聪明的女人。”

    他顿了顿,又上前一步,顾若雪连忙护着蕊心往后退。“我反而更喜欢笨一点的姑娘,就像这位,姐姐?”他戏谑地盯着顾若雪怀中的蕊心,用手中长剑的剑梢轻轻拍了下蕊心的脸颊,看她害怕到即将惊叫的样子,笑着把剑收回了剑鞘,抱着胳膊转身。

    “走吧,乖乖跟着我走,不要逼我再用剑了,我可保不准下次会不会见血”

    顾若雪看到他的样子,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她思忖一瞬,叫住了前面的少年。

    “既然派你来的人让你把我带回去,那这件事就与我的婢女无关。我跟你走,让她回去”

    “小姐!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蕊心连忙拉住顾若雪的胳膊,“不!我拦着他,你快回行宫!”说着,她便要向那少年冲过去。顾若雪见状连忙拉住她的衣袖。

    “哈哈哈哈哈,真是主仆情深呐,我都被你们感动了”那少年笑着鼓着掌,言语却异常阴狠:“可是,我抓到的,别说是人,连只畜生,都别想活着逃走”

    他的眼神在顾若雪和蕊心之间逡巡着,随后向顾若雪挑了挑眉。

    “是把她一起带走?还是把她的尸体留在这里?”

    顾若雪闻言,深吸一口气,无奈妥协,“带她一起走。”

    “那就别废话,走吧!”少年拿起地上的灯笼,转头看着她们,残忍地露出了个笑容,“若是被我发现你们想逃走,我不介意把你们三个的尸体都留在这里!”随后,他随意地踢了一块地上的石头,往前走去。

    顾若雪摸了摸凸起的腹部,回头看了看百尺高的琉璃台,叹了口气。看着惊魂未定的蕊心,拉着她的手,轻声道:“走吧,别害怕”

    “嗯嗯!”蕊心连忙扶着她的胳膊,两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少年的身后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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