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闻言，背影一僵，随后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众人看了一眼皇上的神色，又看了看荣妃和五皇子，连忙加快脚步走出去。临走前，孙威看了一眼李长赫，向他使了个眼色，便转身离去。

    皇后见荣妃和五皇子转过身，也停下来脚步，正欲开口。皇上看了一眼她，温声道：“皇后一夜没睡，又忧思过重，先送她回去休息吧。”

    “是！”刘春闻言连忙扶着皇后的手臂，上前轻声道：“娘娘，走吧”

    皇后眼中的泪尚未拭尽，此时泪眼婆娑地看了一眼皇上。皇上看着她的面容，轻轻点了点头，以示安抚。

    待殿中众人全部离开，皇上看着荣妃和五皇子，神色逐渐凝重起来，威严的目光从他二人身上扫过，沉声开口道：“赫儿，当日你府中的北狄之人确实已经全部遣返了？“

    荣妃看着皇上威严的面孔，额头上不禁冒出了一丝汗珠。李长赫连忙跪下，一双桃花眼里顿时蓄上泪光，“父皇明鉴，儿臣当日接到父皇命令，当即便命人将买来的北狄姬妾发卖出去。召来的北狄翻译之人也全部遣返，有几个不愿离去的，儿臣也怕出事，便命人将他们处理掉了。”

    说着他俯身趴在地上，颤抖着哭出声，“此时，确实与儿臣无关啊。请父皇明鉴！儿臣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与北狄之人勾结！大皇兄人尚在边境与北狄厮杀，儿臣怎敢做出这种不忠不孝的事情！”

    皇上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眼眸深沉，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看着李长赫满眼的委屈，沉声道：“那为何？昨日偏偏是你的行宫着了大火？”

    说着他捏着李长赫的下巴狠狠甩向一边，怒道：“若非你殿中失火，整个行宫守卫都冲去救火，即使有北狄之人潜入，又怎能如此迅速地带走太子和顾娘子？

    李长赫方才还蓄满委屈的眼中顿时升起一抹锐利，他看了看荣妃，后者从方才皇上的质问开始，便紧紧盯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如今听到皇上的质问，看着李长赫眼中的狠戾，她忙跪膝前行到皇上身边，委屈道：“昨日本来全宫上下高高兴兴地为陛下庆生，恒王殿下的边境捷报也适时传来。

    赫儿虽然为陛下您和恒王殿下高兴，但是他年龄尚幼，看到自己兄长立功的样子，忍不住自我厌弃。他回宫之后便与我倾诉，抱怨自己年龄太小，前朝无法替陛下分忧，边境也无法替皇兄迎战，内心苦楚甚多，才摒弃左右，独自一人借酒消愁。奈何，他只顾闷头饮醉，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烛火，这才酿成大错。”

    荣妃泣声道：“望陛下开恩，赫儿他真的不是故意的。陛下你看”说着，荣妃拉着李长赫的衣袖到皇上面前，“你看，赫儿他自己的衣袖，手臂，也都被烧伤。臣妾这个当母亲的看到心都要痛死了。是臣妾有罪，没有好好教导赫儿，让他犯下如此大错，但是，母子连心，赫儿受伤，臣妾这个当娘亲的也很悲痛。陛下要罚，就罚臣妾吧！赫儿他还小，臣妾实在不忍他再受伤。”

    此时，在一旁的李长赫也流泪出声，自怨自艾道：“儿臣知道，在父皇心中，只有太子哥哥才是最尊贵的儿子。儿臣一向敬重太子哥哥，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榜样更不敢对他有一丝一毫不利的想法。但是，但是昨日，儿臣听到大皇兄居然也在边境屡建奇功，能够为父皇您分忧解难，儿臣真的好羡慕。也好惭愧，毕竟，父皇您对儿臣倾注的心血更多，但是儿臣却没有为您效过力，因此，儿臣心中郁闷，才不得不借酒消愁。谁曾想，酿成如此大祸，还请父皇责罚！”

    两人一同跪倒在皇上面前。李琮信看着眼前痛哭不止的两人，又看到李长赫满脸的痛悔之色，敛起神色，无奈道：“若北狄之事确实与你无关，那朕就放心了。”说着，他伸手将荣妃拉起来，又对李长赫叹道：“朕之所以看重轩儿，那是因为天命所在，他是中宫所出，一出生便是太子，为人人善敦厚，满朝文武也对他赞不绝口，所以朕对他寄予希望。”

    他轻轻拍了拍李长赫的肩膀，“可是未来一国之主的重担也是压在他的肩上的。而你，朕对你跟对你母妃一样，更希望你能一世荣华富贵，不受天下重担所困就好。朕并不是不看重你，你是朕的儿子中，朕最喜欢的一个。太子也非常看重你这个弟弟，所以，即使日后朕不在了，你依旧能当大庆最尊贵的王爷。”

    李长赫心中冷笑，放在背后的手掌也紧紧握住。

    “儿臣知道了，昨日之事，是儿臣狭隘了，还往父皇恕罪！”

    皇上撩开他的衣袖，看到细白的小臂上被火烧的坑坑洼洼的疤痕，叹道：“若赫儿确实没有与北狄之人相勾结，又自己被这大火所伤，何罪之有？”他看向一旁的荣妃，“昨日发生了这些事情，朕都没有发现赫儿手臂上的伤，是朕的疏忽，稍候朕会派御医为赫儿医治。”

    荣妃闻言，抬起帕子将如玉般的脸庞上的泪珠轻轻拭去，“妾身谢过陛下！”

    二人谢过皇上，便转身离去。李琮信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眸色渐深。

    李长赫回到殿中，摒退左右，想起方才李琮信的话“朕之所以看重轩儿，那是因为天命所在，他是中宫所出，一出生便是太子“心中顿时愤懑，一拳狠狠打在桌子上。

    帷幔后的人见状，抬步走出来，看到他狠戾的神色，俯身悠然道：“如今太子殿下失踪，恒王殿下远在边关。大庆京城中只有您才能借此机会，翻云覆雨。五殿下您又何必气愤？”

    李长赫转头看向他，嘴角提起一抹冷笑，“孙尚书倒是一点都不急，据本宫所知，您的千金可是随太子殿下一同失踪的。北狄野蛮之人下手没个轻重，若是不小心伤了您的宝贝女儿？”

    孙威闻言目光闪烁，呆愣片刻，随后嗤笑道：“自十一年前，下官便感觉到，这丫头看我早已不像看亲生父亲那般。这些年来，我为她处心积虑，就是避免她蹚这趟浑水，可她偏偏要与我作对。”说着，他目光变得狠厉起来，“那我这个当爹的，也没有办法了。”

    李长赫看着他的样子，又想起方才在大殿中的李琮信，不由得冷哼。

    “殿下，皇上派来的御医已经到了！”李长赫正思索着，听到殿外传来下人的声音。他向孙威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禁卫军已经去排查驿站了，这件事，你去办妥当点。”

    孙威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李长赫看着他的背影，转身坐下，清了清喉咙。

    “请进来”

    高亭驿站，屋内的四人沉默不言。

    顾若雪坐在椅子上，手轻轻抚摸着肚子。经过这一夜，小家伙彷佛也知道自己的母亲身处险境之中，没有往常那样闹得很，只偶尔轻轻踢一踢顾若雪的肚子，好似无声的安慰。

    蕊心见她摸着腹部，又看了看床上蔫蔫的两人，嗫诺道：“小姐，太子殿下，孙娘子，这一夜赶路，想必你们早已饿了。”说着，她福了福身子，“几位贵人先在这里歇息，奴婢去问他们要些吃食，大家填饱了肚子才能想办法。”

    顾若雪见她要离去，想起那少年不善的眼光，忙拉住她的胳膊，“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的小姐，这一夜颠簸，想必您和小世子都累坏了。您就在这里好好歇着，我去去就回。”

    蕊心将顾若雪的手放下，给她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开门出去。

    李长轩和孙听琴见蕊心离开，顾若雪肚子一人坐在椅子上，对视了一眼。

    孙听琴拉着李长轩起身，温声道：“顾娘子，你身子重，又颠簸了许久，先到榻上歇息吧。”

    顾若雪看了看她，想起昨日荣妃在琉璃台上的话，突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女人，自小与李长山相识，大约要比自己了解李长山的多。又或许？

    孙听琴彷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自嘲道：“顾娘子不必多想，我小时候确实有段时间经常与母亲一起入宫。那是因为母亲与良妃娘娘的关系，我与恒王殿下，并不是荣妃娘娘说的那样，什么青梅竹马”她看了看面前的温润的李长轩，柔声道：“倒不如说，我与太子殿下两小无猜。”

    李长轩闻言，眼中讶异，眸中如冰雪融化，看向她的目光中有压不住的暖意。

    顾若雪见他二人情意绵绵的样子，心道是自己多想了。她轻咳一声，扶腰起身，感激道：“多谢太子殿下、孙娘子，那若雪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孙听琴略带尴尬地笑了笑，扶着她的胳膊将她轻轻放到床上，将枕头放到她的腰间。

    “都说女子怀孕不易，同为女子，我如今看到顾娘子的艰辛，自当帮忙的。”

    蕊心下了楼，看到那些人坐在桌前喝着酒吵闹的样子，突然有一丝发怵。她抬头看了看那间屋子，想着大着肚子的顾若雪，轻轻呼了一口气，抬步向那些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