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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归原位

    望着跌跌撞撞一路追去的纯纯,以及一路上被天狼踏坏的断垣残壁,杜银蝉和黑猫心里同时产生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朝远自从建国以来,虽然说不上一直风调雨顺,却也是个固若金汤、百姓安居乐业的国度。

    虽然元祈在三百多年前开始推行追白,看似恩泽百姓,实则利于皇族,搅动了本该风平浪静的朝远中心,但有千年难遇的大公主元葭绫镇守,朝远根基一直都是稳固的。

    可如今,一国之君的元祈早已不知死于谁手、大公主悲痛之下被天火反噬、帝陵被毁、暴走的天狼一路破坏,若是就这样进了帝都,怕不是要引起天下大乱。

    但杜银蝉和黑猫却并非朝远人。

    就算想要出手相助,可她二人一个精通医术,一个精通幻术,对于天神争斗、起兵打仗这些事,的确有心无力。

    再者,于小年于西域圣女的恩情、杜银蝉因为灵羽的事偿还给嘉陵的恩情,事已至此也已经如数偿还。

    杜银蝉脸色还挂着担忧的神情,但还是被变大了的黑猫一甩上了后背,扬长而去,一人一猫消失在浓浓的雾霭中。

    天释峰上回归了往日的寂静,只剩下满目的废墟。先前还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仿佛是个梦境,转眼即逝。

    冷不丁,一块灰色的巨大岩石先是松动了一下,紧接着猛地被人从下面推开——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个身后背着口木箱的人,从地下冒了出来。

    “我去他妈的。”

    那人骂骂咧咧,想必是从地下钻出来的路程中吃了不少苦,整个人看起来灰头土脸,很是狼狈。

    这人正是不久前、在嘉陵帮鸢凝他们把金丝雀笼带走的李沉沙。

    此时的他早就没了半分原先的仙气,高贵的绀紫色外衣被泥水和污物沾满,头发丝里也缠着各种垃圾,看着像是个要饭的。

    “收走她妈,现在又要收她爸。”

    他说着又调了调姿势,将背后的木箱背得更紧。

    李沉沙抹了把额头的汗,这时才看见、天狼尾随嘉陵二人留下的夸张痕迹。

    “……这是?”

    他一愣,肩上的箱子不由得一歪,他赶紧又将绳子拉紧。

    顾不得思考,他长长吐息一口,忽然脚底生风,顺着那惨不忍睹的痕迹一路飞奔追去。

    痕迹的那一头,鸢凝依旧在不要命地背着嘉陵埋头猛冲。他身后是穷追不舍的天狼,天狼后面是衣衫都快烂完了的纯纯。

    鸢凝的一身白衫,有一半都快被鲜血浸染。嘉陵四肢被他牢牢抓住,但一张嘴却没停。从肩膀到大臂,凡是能触及之处,都被她咬得血肉模糊。

    按照这种失血速度,鸢凝怕是还没回到帝都,就得倒在自己的血泊里了。

    他身形一闪,偏离了回帝都的路,朝着远相山的北麓奔去。

    已经能隐约看见北麓的小木屋了。

    鸢凝的速度没有一丝怠慢,带着浑身天火烧痕的嘉陵,猛地撞开了门。

    山师正站在屋子中央,左手还拿着刚合上不久的大密宫典,满脸的惊愕。

    “……”

    鸢凝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

    砰的一声,小屋的门忽然被什么力量顶了起来,下个瞬间,整个屋子拔地而起,一个大大的天狼脑袋,正对上了山师的脸。

    “藤椒?”

    山师懵在半空:“你怎么变得这么大?”

    藤椒昂起头,张开血盆大口,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一口咬下。

    鸢凝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忽然身背嘉陵飞身挡在山师面前,一脚精准无比踢在天狼脸侧,藤椒发出一声痛呼,歪着身子掉了下去,这一掉,刚好掉在木屋的地基上,把所剩无几的地基也砸了个粉碎。

    惊奇的是,藤椒这一摔,原先有两三栋小楼那么大的身形,现在却变得似乎只有一两栋楼那么大了。

    “姐姐!”

    顺着声音,一袭破破烂烂的明黄色也终于赶到。

    “嘉陵没事。”

    看见这么快便已经出关了的纯纯,山师更惊讶了:“大密宫典只告诉我你们几人在天释峰遇险,我这刚要出门,怎么这一个个就接二连三撞到我家来了?”

    说罢他朝身下看了看,绝望道:“好嘛,我现在连家都没了。鸢凝,你快把嘉……”

    山师顺着鸢凝的半张血脸看下去,声音戛然而止。

    他才发现,鸢凝的脖颈之处、森森然有个朝外冒着鲜血的窟窿。

    嘉陵咬出来的伤口。

    因为声带便在这伤口之下,方才的鸢凝自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消耗过度,此时的鸢凝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晃晃、轰然倒地,身上的衣衫已是半红半白,临倒之时,还不忘调整重心,好让背后的嘉陵摔在自己身上。

    “啧,你这又是何苦。”

    山师接住嘉陵,麻利地控制住她双手。

    双极状态若想强行打断,就必须让宿主承受一次极大的创伤,刚出关的一意邪灵自然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所有人都于心不忍,但这也确实是最有效、最快速的办法。

    可鸢凝却在她即将遭受重创之前,强行将她带走,以一己之力控制住了暴走的大公主,一路带着她到了远相山。

    “见不得她受一点伤,是不是?”

    山师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嘉陵身上画出一道符咒。符刚落在嘉陵头顶,就变成一道白色的绳子,将她牢牢捆住。

    “和当年的我对白夜,简直一模一样。”

    山师闭上双眼,准备净化嘉陵身上的邪气,却没有发现,她左手手腕处、衣袖的遮挡下,白姨送给她的那只月白色手镯,在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忽然闪了几下。

    “不过你小子也算是误打误撞走狗屎运,先我一步替嘉陵破了双极。”

    西域圣女和苗疆圣女虽然在世上活了千年,却并不是天神,对紫薇天火的了解自然不如山师。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开双极。

    那便是,陷入狂乱状态的宿主,如果能够将自己的怨气尽数爆发出来,且完完全全被另一个人心甘情愿地全部接受,便能逐渐从嗜杀嗜血的状态中缓慢恢复。

    他原本是想亲自出远相山、让自己来承受嘉陵的暴怒的。

    可山师没想到,这世上竟真的还有人,能够代替自己做到这一切。

    望着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鸢凝,山师的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不知在浑浑噩噩的黑暗中煎熬了多久,全身燥热的嘉陵感觉到一丝沁入骨髓的清凉。

    感受到自己已经燃烧到强弩之末的生命、忽然间被这股清凉拯救,她猛地吸入一大口气,一鼓作气睁开双眼。

    并不清楚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嘉陵只看见鸢凝被裹成了粽子、一动不动躺在自己对面,一个年轻的黑发道士正弯腰打扫,地上还留着几大片残余的血渍。

    “……山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使劲回忆了许久,也只能回想到看见朝远帝元祈的尸身后、陷入悲惧交加的那段时间。

    “姐姐。”

    纯纯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听起来像是哭了很久留下的鼻音,嘉陵一惊:“纯纯?你也来了?这么快就出关了?”

    “我的殿下。”

    山师苦笑着抬起腰:“你现在是在远相山、我家。你说我为什么会在我家?”

    “远相山?”

    嘉陵一骨碌爬起身,环顾四周:“那你房子呢?”

    “这个嘛。”山师又弯腰回去开始清理地面,“问你的藤椒好了。”

    “……”

    嘉陵这才在不远的一棵树后、发现了天狼事不关己的小小脑袋。从双极状态中恢复过来的藤椒,现在就和一只小狗差不多般大。

    “回去吧,藤椒。”她沉沉吐息,双手结印,小狗一样的藤椒甩了甩脑袋,噌地消失不见。

    “我的天。”

    她又低头,看清了自己身上斑驳的烧伤:“我居然、从双极里面捡了一条命?”

    山师头也不抬:“这个,你就得好好感谢下那边那只了。”

    很明显,他说的“那只”,是鸢凝。

    “他……不要紧吧?”

    山师忽然回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盯得嘉陵愈发心虚:“都是你咬的,你说呢?”

    “……”

    她脸上的皮肤开始不易察觉地发烫:“对、对不起……”

    也不知她这对不起是对谁说的,山师无奈地叹了口气,神色忽然转为严肃:“嘉陵,你那天在我的大密宫典里,究竟看见了什么?”

    “我若是没有看见。”嘉陵看山师的眼神忽然变得陌生起来,“你便打算一直把我蒙在鼓里吗?”

    “有些事,你得信我,都是为了你好,我的殿下。”

    她闻言一愣。

    “我父皇不在了这件事,你是何时知道的?”

    山师明亮如星辰的眼睛里好像蒙上了一层雾:“一开始。”

    嘉陵眼睛里充满惊奇:“我父皇已死,身为掌政公主的我,却一直对着一个睡在病床上的假爹嘘寒问暖。你还觉得,这是为我好?还让我信你?”

    “你打不过他的。”

    山师忽然莫名一叹,背过身去,双手负在身后:“现在若是开始复仇,大公主和朝远,都会覆灭。”

    小屋内陷入沉寂。

    “你说的‘他’,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就是太子吧。”

    发现帝陵里藏着早已仙逝的朝远帝尸身,片刻的大脑空白后,其实嘉陵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现在对所有人来说最危险的,是那个冒充自己亲生父皇、在朝天殿的后殿里整日装病昏睡的人。

    而这个冒充自己父皇的人,她也早就猜到,这个人既要对自己有足够多的了解,还要对自己有着浓到化不开的仇恨。

    若问全天下有谁能做到如此,毫无疑问,只有那个两百多年前因为追白、因为自己而国破家亡的凌阳国太子,褚衡。

    山师听了她的话也没有否认,沉思片刻:“现在的太子,早已不是两百多年前的那个……”

    “怎么了?”

    “没、没什么。有点困罢了。”

    山师支开嘉陵想要扶着他的手,始终背对着所有人:“我去睡了。”

    “不是,山师,我……”

    由不得她解释,山师靠在一方残存的断墙边坐下,侧卧着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个时候的山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醒来。她刚认识他的时候,山师便是如此,纵有千般万般好,可一旦困起来入了定,纵使天塌地陷,也没有谁能把他叫醒。

    “唉。”

    望着面前一个两个不是陷入昏迷,就是陷入沉睡,身上的伤口也还在隐隐作痛,嘉陵忽然陷入一阵迷茫。

    一袭熟悉的黄色忽然映入眼帘。

    纯纯扣着衣角唯唯诺诺:“姐姐。”

    嘉陵朝她望去,按理说,刚出关时的一意邪灵应该最是意气风发、邪气肆意,可看她现在灰头土脸、衣不蔽体的样子,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出的这个关。

    毕竟是她一发一眼亲手所造,嘉陵心疼地对着纯纯张开手:“我的纯啊。快过来,给我看看。”

    纯纯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听话地过来,缓缓投入嘉陵双臂。

    “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

    纯纯听了又犹犹豫豫从她怀里出来:“来的路上,我……我看见……”

    “我看见稚霜姐姐带着兵、往皇宫去了。身后还、还跟着陈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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