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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天司(一)

    嘉陵带着一行人人鬼鬼,所去之地正是陈府——筑国十二钉中的鉴天司。

    鉴天司平日所行皆是朝远国的刑罚暗侦,再加上陈盼本人性格阴鸷多疑,所以离鉴天司还有五六里远的地方,便已经处处可见诡异阴险的陷阱和暗哨。

    上一代的鉴天司之主陈雪仇于元祈有救命之恩,为了答谢他,朝远帝应允了他的临终遗愿,在他死后将他的养子陈盼扶上了鉴天司新主之位。

    虽说这陈盼也是天资过人、百里挑一,但自从陈雪仇离世、追白珠诞生之后,行事就越发孤僻诡谲。

    元祈隐退,嘉陵开始掌管朝政之后,陈盼除了朝堂之上必要的汇报以外,和大公主之间几乎没了联系。

    但鉴天司掌握着朝远万民的一切信息,追白之约也是通过鉴天司才得以维系,朝远的治安有一半在依靠鉴天司的力量在维持,即使陈家现在在朝堂里几乎已经孤立无援,但嘉陵仍不敢轻易去动这片深不见底的水。

    换句话说,若不是一直在等他露出小尾巴,嘉陵对鉴天司出手,是迟早的事。

    从朝远帝陷入沉睡至今,也已经过去了将近百年的时间,若是陈盼在密谋着什么,如今便是该露出爪牙的时候了。

    陈盼一定会反。

    嘉陵心里明镜似的。

    可逆反的陈盼易捉,难的是如何接手他掌握的追白的秘密,以及捉住那藏在暗幕之后、与他密谋合作了百年之久的宫中贵人。

    她能像今天这样带人大大方方去鉴天司兴师问罪,还得感谢那个宋家的二祖宗。

    若不是宋稚云截获了两封鉴天司之主署名的密信,她的计划或许还得一拖再拖,拖到闹出大事,她才能有介入的理由。

    “姐姐,姐姐。”

    思绪被纯纯的轻声呼喊打断。

    “公主,暗哨的机关这些都在,只是里面鉴天司的人都不见了。”

    慕慕的声音紧跟其后。

    “和公主汇报直接说重点,你不知道吗?”

    嘉陵赶紧撩开帘子:“好的,慕慕,我知道了,谢谢。”

    瞄到纯纯在一边低头捏衣角,嘉陵心里不知是喜是忧。

    她扭捏的性子在一意邪灵里面一直不受待见,但每次闭关或多或少都会改变一点性格,嘉陵就怕她这会刚出关不久,作为人的那部分还不稳定,万一和慕慕动起手,那麻烦可不小。

    毕竟之前的一意邪灵里面,因为刚出关情绪不稳定而互相残杀的前例,不是没有出现过。

    但纯纯依旧是那副受气包的样子,也不知是让人放心,还是让人不放心。

    有人在外面敲马车的车窗。

    昭昭的声音随之传来:“公主,灯盏残渣还是热的,追不追?追上我杀他个片甲不……”

    “不用追。”

    嘉陵拉开帘子,望了望窗外一座人去楼空的暗哨岗:“陈盼手下的人,以你的水平,杀之容易,可问题是你得能抓到。”

    说罢她看向另一侧的鸢凝:“公子呢,有何看法?”

    李氏倔驴张口就来:“血洗鉴天司。”

    昭昭听了露出赞同之意:“我看也是。”

    慕慕没等嘉陵回答先一步开口:“你们想得倒是简单,血洗?公主怎么可能……”

    说罢眼神偏向一边的嘉陵,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嘉陵脸上隐隐浮现的、双极天火带来的还未痊愈的痕迹吓到闭嘴:“公主该不会真的……”

    嘉陵忽地绷紧手中缰绳,回首对身后的马车喊:“于小年,跟好了,从现在起跟丢我一步,你们可就是我的敌人了!”

    说罢莞尔一笑,眼角燃起悲悯与复仇交织的紫色火焰,朝鉴天司飞奔而去。

    没有通知帝都密布的凌霄暗卫,没有下旨动宫中的一兵一卒,也没有借黑袍老者的身份调动南陵卫的人马,嘉陵这一次,只是叫来了她手底下最强的一意邪灵。

    鸢凝提议的“血洗”,绝不是冲动之言。

    他知道,嘉陵这一次的行动,已经暗示着她的计划、已经开始了最后的收尾。

    其实从最初她尾随他和于小年开始,他就已经隐约猜到了。

    大公主从百年前开始给自己打造“嘉陵”这个人格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追白早已融入了朝远皇族和贵族每个人的血液,想要根除,何其困难。

    追白珠吸食芸芸众生的能量,将这些取之不尽的能量化成修为、寿命、功德,按照守钟人的意愿,分配到每一个贵族手中。

    这便是朝远看似稳固、欣欣向荣的表面之下,深深埋藏着的最大的、最不能见光的秘密。

    每当一个百姓与守钟人定下追白之约,与此人相关的一切信息、包括但不限于生辰八字、喜好厌恶、做过的好事和坏事、内心最深处藏着的秘密、练功所得修为、与人为善所得功德,将会被转达给追白之约的主人。

    也就是说,朝远帝元祈当年仅以一个“白王”之名,便使得苍生万民对追白趋之若鹜,前赴后继,而对其真相却三缄其口。

    百姓只知若是能当上白王,便可享尽荣华富贵,此生光宗耀祖,而不知这背后的代价。

    无数纯净而强大的力量被追白珠转化,成为了宫中贵族、皇族,甚至只要是为这些人做事的平民,都能够拥有的更长的寿命、更强的修为。

    一座看不见的牢笼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盖在朝远的天空之中。

    整个朝远国的运作都倚靠着笼中之人卖命的劳作。

    笼之中,人们终日辛苦奔波,相信“白王”的光终有一日会照亮自己;

    笼之上,却只能听见凌驾者将“白王”当作玩具般放在手心把玩,还时不时发出放肆的笑。

    而嘉陵,就好像天生游离在这座牢笼之外。

    她不属于笼中,也不愿意待在笼上。

    她只想看看,这时间该有的样子,究竟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她见不惯生来便是高人一等的笼上人,更见不得那辛苦劳作一生,却在一场追白里莫名其妙丢了性命的笼中人。

    她想看看若是能撕掉这一切,原本的低位之人能不能凭着自己的本事一跃而上,原本的高位之人还能不能放肆如初。

    她的计划,一开始便是背向朝远而驰的。

    她要撕毁这虚假的一切。

    她褪掉了大公主的光鲜,以嘉陵之名立于苍生之中,丢弃以自己高位之名得来的一切,让自己使劲在无边的尘埃里沉沦。

    她从朝远最明亮的地方而来,却逛遍了这个国度之中最最黑暗、最最低贱的角角落落。

    待她浑身灰尘染尽,便也是她整装归来之日。

    三百年多年的游历,最令她惊喜的便是,她有了一个愿与她同样对约定俗成背道而驰的盟友。

    若要彻底摧毁追白珠,势必会与追白之约的受益者、因为追白珠的存在而大大延长了守命与修为的人势不两立。

    不谈与元葭绫相敬如宾的其他权臣,光是与大公主关系颇为密切的筑国十二钉里,不知就有多少绝对不会同意摧毁追白的人。

    除去在朝中说话有分量的位高权重者,剩下又有多少虽然说不上话、但聚集在一起却对朝远意义非凡的人,也会为了他们的利益,站出来反对大公主、拥护那一纸血契下的追白?

    若是她失去了所有依旧拥护追白之人的支持,那她大公主元葭绫即使善使天火、能召天狼,又能算得了什么。

    但她,是这天下人的大公主,是为了心中一股信念而活的大公主。

    而绝非为了百年性命、十年半载的修为、甘为头戴面具之人追捧的傀儡。

    即使要被世人唾骂,即使会被同族所怨恨,她也绝不会就此止步。

    “血洗鉴天司”,是她为计划收尾的第一步。

    而这个提议要和她一起血洗的,便是她整个计划中最大的宽慰——已长大成人的李折鸢。

    他是医她早已千疮百孔的一颗心的灵药。

    嘉陵一边驾着马车,一边眼睛控制不住地往那个人身上看去——

    没想,却对上了对方在同一时间、朝自己投来的同样毫无掩饰的炽热视线。

    没再像往常那样躲开,嘉陵眼尾的淡紫色天火烈焰忽然毫无预兆地熊熊燃烧起来。

    她背负了太多仇恨,同时也有太多逝者未完成的心愿,等待着她去替他们完成。

    女战神白夜的转世留给她的手镯,再次在手腕处发出温柔的光线。

    马车飞驰,车里坐着神情紧张的纯纯、桀骜不驯却一直故作矜持的慕慕;窗外,鸢凝和昭昭还在争先恐后,于小年在后面的马车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路。

    幸好。

    在腥风血雨前,还有人陪着自己。

    不过没时间多想,耳边传来的风声呼啸忽然变得尖锐起来,说明四周的地形受到了人为干预。

    嘉陵勒马,一行人就此停住。

    “明明离鉴天司还有二里左右,陈盼让老人家你这么远就在这里候着,实在是不懂何为关爱下属。”

    车里车外几人听着,都不知嘉陵在和谁说话。

    忽然古怪的风声大作,声音越来越尖细,最终变成一个老头尖声怪气的说话声:“我们陈捕头向来不会关心下属,大公主何不赶紧以此为借口,把我们捕头撤出十二钉?”

    嘉陵从马车上跳下来,“我倒是早有此意,可陈盼贵为您的养子,我又怎么敢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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