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凝呢!?”

    嘉陵瞪着她轻蔑道:“从中途开始假扮李肃的人就是你吧?一个丐女,哪来这么大的本事闯进南陵卫?”

    翠坛本就丑陋的脸上此刻挂着悚人的笑:“大公主放心,我只找你。鸢凝我不会动,他留着,于我还有大用处。而且……”

    “李肃确实掌握了凌阳太子的踪迹,也就是说,他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虽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邪术,但嘉陵知道翠坛应该是不会武的,随即看准时机,一脚朝她踢了过去。

    可如今的嘉陵也是个没有内力的人,翠坛光从身形上看,就要比她壮了两倍不止,她虽然一脚狠狠踢在翠坛腿上,可对方没有发出任何吃痛的声音。

    但这一脚却好似点燃了翠坛心中的怒火,她猛地一把按住嘉陵左肩,另一只手仍扯住她凌乱的长发不松,指尖的蛮力不断加大,嘉陵的膝一点点被压弯,最终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被斩神刀所砍的伤口还未完全恢复,又被突如其来按在地上,一瞬间,无尽的疼痛像潮水般朝嘉陵涌来。

    “……为何如此恨我?”她紧咬牙关,脸色苍白。

    翠坛听了一愣,“殿下这倒是问住我了。”

    她毫无预兆地松开手,看着嘉陵失去重心摔倒在地:“我和殿下的渊源,如此之深,深到我痛入骨髓,夜不能寐,殿下自己竟全然不知?好吧,那我今天便和你好好算算账。”

    她忽然把嘉陵的脸扭向自己:“殿下,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嘉陵先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面前丐女的容貌开始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最终,翠坛化成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款款立在她面前,笑容恬静:“灵羽、见过殿下。”

    “……”

    嘉陵哑然。

    她内心莫名的恐惧感忽然直线上升:“你……到底是谁的人?”

    “我可以是南陵卫的人,也可以是纪府的人。”

    灵羽笑着在她面前蹲下,“当然也可以、是我自己的人。”

    说着说着,她忽然不笑了:“我啊,今天、一共有五笔账、想要和大公主殿下,好好地算一算。”

    说罢狠狠一踩,用九成九的力量踹在嘉陵肋骨。

    “第一笔账,是替被抢了夫君的灵羽讨的。”

    痛得忘记呼吸的感觉,在胸腹弥漫。

    嘉陵咬着牙没让自己叫出声,目光在四处搜寻一切能用来自救的东西。

    可还没过多久,又听那端庄恬静的声音在上方响起:“第二笔账、是替计划失败后、被纪鸿毒打一顿的翠坛讨的。”

    话音刚落,另侧肋骨也发出折断的哀鸣。疼痛像两条剧毒细蛇,蜿蜒着爬上嘉陵的太阳穴。

    “第三笔帐。”

    灵羽眼中的恶寒忽然暴涨,随即说出一串异国语言:“为我母亲!”

    说罢便一腿抬起,朝她腹部穷凶极恶地踩去,嘉陵下意识想要抬手抵挡,却还是被一脚踩中。

    普通人的身体竟然如此脆弱。

    她再也忍不住,发出第一声哀呼。

    可灵羽眼中复仇的怒火,没有一点要熄灭的迹象:“第四笔账,为了我的哥哥!”

    青筋暴起的灵羽抬起手掌,一层诡异的咒纹瞬间缠绕着出现,一拳砸下,嘉陵手臂传来剧烈无比的钝痛。

    自己的几根肋骨和右臂,已经完全断裂。

    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起来,身上的衣缎在地面上拖拽,发出撕裂的声音,灵羽猛地一脚踩住她的脑袋,嘉陵只觉整个人轰隆一声被钉在地上:“哥哥!看见了吗!朝远大公主,已经被我踩在脚下了!”

    承受了如此多重击的嘉陵,不仅没有寻找脱身的机会,甚至连一点点声音都发不出。

    当灵羽脱口而出凌阳国语的时候,一切就已经都变了。

    正在灵羽手中备受折辱的躯体,仿佛也变成了一具甘愿受人摆布的玩偶,任由她如何折磨。

    凌阳人。

    这个灵羽,竟然是凌阳人。

    “最后一笔账!”

    此时,灵羽的怨愤也已经达到极点,人几近疯狂,平日里静声弱气的样子也不复存在:“为了、凌阳国!”

    她伸出一手,掐上她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将此时已经伤痕累累,衣服上血迹斑斑的大公主单手高高举起,神色犹如一头复仇的母狮:“为了你的追白之契,我凌阳国破君亡,山河尽碎!有多少家族,就为了你的一句话,从此生离死别,万劫不复!!”

    嘉陵被扼住咽喉,发不出一丝声音,眼睛渐渐充血,周遭的一切,看起来变得模糊又血腥。

    “你以为我们会稀罕那笔赔偿?你以为,我们稀罕你们三百年寿命的朝远籍?只要能和家人待在一起,哪怕人人只能活一百岁,几十岁,我也愿意!”

    说罢眼泪夺眶而出。

    嘉陵人被举在空中,窒息的感觉渐渐弥漫了全身,但思维却十分清醒。

    原本人中龙凤的凌阳太子变成废人,原本欣欣向荣的凌阳国,转眼间便覆灭,原本团圆安乐的凌阳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全部都是因为自己。

    明明知道追白是什么样的东西,却始终没有办法下定决心毁灭它。

    明明知道与百姓签下追白之契,意味着什么,却还试图主动陷百姓于水火。

    面对眼前这样一个鲜活的、满脸写着哀愁和愤怒的凌阳人,嘉陵没有任何办法,更没有任何理由说服自己去反抗,甚至连半点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各位父老乡亲,瞑目吧!”

    灵羽此刻双眼之中,燃烧着熊熊的复仇之火,在那两团烈焰之中,嘉陵一切心理防线都被击碎,一切千辛万苦筑起的意志高墙都被瓦解。

    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

    什么拯救苍生,什么伟大的计划,什么大公主。

    你不过只是一个笑话,一个德不配位的人而已。

    剧烈的窒息感充斥着头腔,她本能地张开嘴想要呼吸,灵羽惊人的力道扼在她脖颈,不肯放一丝空气通过。

    四周被无尽的黑暗笼罩。

    地面上的阳光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就是人们所恐惧的死亡吗?

    还好,和她内心的煎熬与痛苦相比,现在的感觉,反而像是一种解脱。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发狂的身影,不顾一切、甚至可以说是手脚并用地,从远处狂奔而来。

    灵羽见状,立刻加大了掌中力度。

    鸢凝目眦尽裂,将怀中早已出鞘的秀水剑发疯般一掷而出——

    血肉被穿透的声音,灵羽右胸中剑,手上的力度却仍丝毫不减,几道红色咒纹从伤口溢出,年轻漂亮的□□一点点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翠坛。

    鸢凝毫不犹豫飞身踹向翠坛,这一腿,竟连带着截断了她身后好几棵老树,她的身体连同树干,被这阵爆发的力量镶嵌在一座石山里,一口鲜血喷出。

    原先牢牢钳制住自己的力量陡然消失,嘉陵被重重摔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不知是死是活。

    鸢凝像条嗜血的野犬,疯了般横冲直撞过去,跪倒在地,扶起面前遍体鳞伤的人,失了神志一般不停念叨着怀中人的名字。

    源源不断的真气被输送到她体内,嘉陵忽然猛地倒吸一口气,随即开始一阵剧烈的咳嗽,咳了好一会,双眼才勉强睁开。

    她气若游丝地道:“小……公子?”

    没有力气抬头去看鸢凝的脸,她只能感觉到,好像有断断续续、温热的、水滴一样的东西,不断落在自己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听力也暂时被强烈的耳鸣取代,没有完全恢复,只能朦朦胧胧听见,耳边有人在疯狂道歉。

    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折断的肋骨和桡骨被压迫,她没忍住,发出一声痛呼。

    鸢凝这才缓过神智,粗略地清点了一下她的伤势,清点完毕之后,他再也无法遏制心底的怒火,抱着嘉陵朝那石山走去。

    翠坛此时被鸢凝一脚踢进了石头,浑身上下的伤自然比嘉陵只重不轻。

    鸢凝从她胸口毫不犹豫地拔下秀水,翠坛痛得一个寒颤,又喷出一口血。

    他举起剑,对准了她眉心,正要一剑刺下,忽然嘉陵使出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拽住他的衣袖。

    “有、有话问她,别、别杀。”

    刚刚的扼喉看来已经伤到了她的声带,嘉陵此时的声音极其沙哑。

    鸢凝握剑的手背上早已青筋暴起,听了嘉陵的话,他还是极力压制住怒火,转身抱着她,离开了后花园。

    望着翠坛的面容离自己越来越远,嘉陵的眼睛始终圆睁着,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而流出的泪,染湿了鸢凝胸口一大片衣衫。

    当鸢凝抱着她回到门前时,刚好遇上赶来查看情况的李沉沙。

    长老会上,他看着鸢凝魂不守舍地进来,悄悄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了一道口子,望着久久未曾愈合的伤口,他忽然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地当着众人的面,冲了出去。

    而如今,望着他神色凌乱,怀中抱着浑身泥土和血迹的嘉陵冲进屋时,就算是见惯了风雨的李沉沙,也惊得长大了嘴,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之事。

    可他不会看错,那副冷似清霜、亮如明月的姿容,千真万确,鸢凝手中现在正抱着的重伤之人,就是朝远大公主元葭绫。

    鸢凝看着站在自己和大门之间的李沉沙,脸色有些紧张:“师兄……”

    李沉沙思索片刻,终于还是放下了紧握剑柄的手:“快进去吧。”

    鸢凝毫不犹豫地侧身而过,踹了一脚蹲在墙边、脸色铁青的于小年。

    于小年摸着疼得像要炸裂开的天灵盖,擦干脸上泪痕:“公子,让我试试!”

    他把嘉陵放在塌上,一言不发,回身又踹了于小年一脚。

    于小年哆哆嗦嗦地跪着,紧闭双眼念起口诀,双掌飞速结印,猛然间一道亮如火焰的橙色光芒炸裂开来,如同有生命一般,飞向奄奄一息的塌上人。

    纱罗圣术不愧是疗伤术中的顶尖术法,不一会,便能看见嘉陵身上细小的伤口开始迅速愈合,杂乱沉重的呼吸,也渐渐平稳。

    只是她脖颈上那道森然可怖的紫红色抓痕,依旧赫然醒目。

    他也只是刚开始自学,如今不仅能治疗除鸢凝以外的人,伤口的愈合程度也已经相当不错了。

    鸢凝探了探嘉陵身上几处大伤,摇了摇头,小年刚要开口解释:“公子,我……”

    话音未落,就又被他一脚踹出了屋子。

    鸢凝从小得李穆教导,当然也懂得如何用真气给人疗伤。他沉沉吐息几次,闭上双眼,准备亲自给嘉陵疗愈那几处断骨伤筋的伤。

    此时,于小年战战兢兢、魂不守舍地在院子里不停徘徊,一闭眼,眼前就是浑身伤痕的嘉陵。他实在想不出,自己究竟是怎样中了对方的咒术的。

    走得太急,哐啷一声,他撞在之前给嘉陵端来的食盘前。

    望着里面的糕点,他将信将疑地凑上去闻了闻,就算食物已经完全冰冷,可桂花糕的香气依旧清晰可闻。

    他猛然想起,就在不久前的凌霄宫里,嘉陵说她在公子身上闻到过一种奇特的味道。

    再次弯腰,他举起那块香气四溢的桂花糕,猛地嗅了几下。

    果不其然。

    在那馋香四溢之下,的确似有若无地藏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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