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白三姐误闯这段插曲,看似让人更加地摸不着头脑,但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串在一起,许多问题便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朝远的仙都传说。

    “鸢凝,作为一个朝远人,你有没有觉得,这世上有些奇怪的地方?”

    “殿下说的奇怪是指?”

    “就好比,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我们朝远人能活到三百岁?”

    鸢凝“嗯”了一声。

    “我记得,小时候读过的古籍遗册上,不止一次提到过‘人生百年’这样的词。可在朝远,百岁不过刚刚而立之年。”

    “还有,这天下之大,为何我们却只有凌阳这一个邻国?而这个邻国,恰好就是一个人生不过百年、三十而立的国度。”

    鸢凝脸上也泛出认真思考的神色。

    “总而言之……”

    嘉陵疑惑起来:“你有没有觉得,朝远人,好像并不太像是我们自认为的那样、那样简单?”

    “我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让人听不明白。”

    “殿下的意思是,”鸢凝忽然开口,“朝远万民,不是普通凡人?”

    嘉陵惆怅地点头,又摇头,“兴许是我最近太累,这想法太没头没脑了,你别在意。”

    “我……”

    鸢凝忽然抬起头,以一种异常诚挚的眼神盯着她:“我想提醒殿下一件事。”

    “什么事?”

    鸢凝欲言又止几次,终于一鼓作气道:“殿下知道,摧毁追白珠,会树敌无数对吗。”

    “嗯。”

    这次轮到嘉陵眼神躲闪了。

    “所有因为追白珠之力,寿命和功法增长的人,也许都会与我反目成仇吧。”

    鸢凝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不行。”

    “什么不行?”

    “那样,你会死。”

    鸢凝脸上忽然浮现出的焦躁,让嘉陵一时哑口无言。

    “你不能死。”

    看见他脸上浮现出如此认真的神色,嘉陵急忙道:“不会死不会死,我怎么会……”

    “殿下死的那天,天都骑士也必须死吧?”

    “……”

    没想到他会忽然这样说。

    当初为了保鸢凝,她曾给了他天都骑士的名号。而身为皇族骑士,在盟誓之中,的确有骑士须同其主“同日死”这一条。

    嘉陵扶了扶额:“鸢凝,当初与你盟誓,是为了留你在我身边,防止坏人觊觎你南陵卫少主,可不是为了让你要挟我。”

    鸢凝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规定便是规定,盟誓了,便要遵守。”

    嘉陵气不打一处来,朝他头顶狠狠招呼了一下:“真是有病!”

    鸢凝吃痛伸出只手摸了摸脑袋。

    “走吧。”

    嘉陵气不打一处来,甩袖而去。

    鸢凝不声不响地紧随而上,身后马厩里探出个焦急的脑袋:“殿下!公子!你们去哪儿啊?”

    “我们去去就来,你留在这好生照看春雨!”

    “殿下”的声音远远飘来,小年不由得倚墙怆然:“公子竟是连一句话都不留给我,这便是情爱遮蔽人的双目,捂上人的耳朵……”

    他还没来得及悲伤多久,只觉后背传来一阵熟悉的凉意,不由得一个哆嗦,猛地回头——

    一个巴掌直直招呼在他胸口,把于小年拍出去四五米远,他猛咳几声,看清来人后忍不住破口大骂:“宋稚云我问候你母亲!”

    与此同时,嘉陵二人摸着夜色,再次进了远相山。

    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嘉陵目标明确,连休息都顾不上,一路狂奔。可无论是路过乱成一团还未来得及修缮的嘉陵,还是之前那间她阿娘住过的小屋,她都不曾停下。

    通往北麓的地面越来越潮湿阴暗,脚下的路愈发难以行走,鸢凝面色暗沉,却也不曾停下脚步,始终紧紧跟在嘉陵身后。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对这里的一切都了然于心,嘉陵连烛火都不用,轻车熟路地推开眼前木屋的小门。

    嘎吱一声,年久失修的破烂木门被一把推开,屋内迎面吹来一阵潮湿的风,包裹着令人熟悉的青苔混合泥土的霉味。

    怎么看,这里都像是一间荒废已久的山中木屋。正在此时,屋子里却意外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我的殿下,是你来了?”

    那声音听着还是那么朝气蓬勃、镇定自若,是山师的声音。

    “以前每次来,你不是在入定,就是屋里无人。现今可好,不仅回回都在,甚至还会预测我的到来了。”

    嘉陵抬手捻起一柱天火,点亮了小屋的四个角落。原本屋内就不大,如今被天火照明着,屋内的人和物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听你这语气,再看你这神色,还偏偏趁夜色来,似是有什么怨言,要来急着找我倾吐?”

    他气定神闲地举起那把曾经被嘉陵刷干净、如今又是一滩霉渍的破茶壶,饮了一口。

    嘉陵双臂交叉叠在胸前:“山师,从前你对许多秘密都守口如瓶,我只当时机未到。可如今,事态已经发展至此,天神和圣女都现了形,您老人家还要藏到几时?”

    山师的脸色在听见“天神”和“圣女”的时候,明显阴了阴:“你这次来远相山,难道不是为了见太子?”

    “我倒是只想见他。”嘉陵挑了下眉,“可是,太子身后,现在不知是哪位天神在替他撑腰,这一面,可见得我好苦。”

    山师沉思片刻,不答反问:“你说的圣女,又是怎么回事?”

    嘉陵皱眉道:“奇怪,你老人家是不知道这几天,在你眼皮子底下发生了什么吗?”

    “我……”

    山师刚要开口,眉心忽然又隐隐约约浮现出那道漆黑的咒文,他猛地运气,这才将那纹路给强压下去。

    “是西域圣女。”嘉陵担心地在他身旁坐下,“我们和操纵太子的天神交手时,她化身的黑猫赶来帮了我们一把。”

    “无碍,无碍。”

    山师挪开她放在自己额上的手,“居然有这种事。你要知道,西域圣女向来是出了名的中立,绝无可能随便出手帮人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你说的天神。”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说的天神,是何长相?”

    “怪的便是此处。这天神道法高深,我和鸢凝加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只是,他似乎十分不愿自己的容貌暴露,所以才畏手畏脚的,被我们赶跑。但我倒是觉得他……”

    “他如何?”

    山师不知为何忽然急切起来。

    “他似乎,就是我在那个梦里,经常见到的那个道人。”

    还是第一次听她说出这件事,山师和一旁的鸢凝都陷入沉思。

    “不过,我今天来,是有别的事情想要问你。”

    嘉陵忽然沉下声,跃动的天火映在她的侧脸:“民间那些有关朝远的传说,究竟有多少是真的?”

    “还有。”她眼神忽然看向窗外,神色凉若星河:“山师你……也绝不是什么普通人吧?为何你一介天神,却甘愿当我的无名师傅?”

    山师听完安静了许久,仿佛连呼吸都暂停了一般。

    蓦地,只见他猛地站起身,鸢凝条件反射一个动身,手已按上了秀水,嘉陵挡在他面前:“干什么?收起来。”

    一旁传来开怀的笑声:“折鸢小兄弟,你当真可爱。嘉陵,你这波买卖可是一点也不亏。”

    说罢,他自顾自开始在地面的垃圾里翻找:“你说的不错,也许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

    只见他从地上捧起一摞落叶,煞有其事地一片片翻看起来,终于,他挑出极不起眼的一枚,递给嘉陵:“请吧,我的殿下。”

    “你这一地垃圾,难不成其实是一地宝贝?”

    嘉陵一边惊愕,一边迅速拿过那片破烂树叶,谁知那叶子刚到她手上,就开始逐渐变沉变大,末了竟然成了一本扎扎实实的老旧书籍。

    书刚成形,她就贪婪地翻起来,可翻了好一会,都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山师,好师傅,你这是本什么书,仙国志?笔梦谈?怎么净写的是些我没听过的神神鬼鬼。”

    鸢凝闻言也投去质疑的眼光,山师顺了顺自己漆黑的长发,不急不慢道:“第七零二页。”

    嘉陵闻言又哗哗开始翻书,到了第七百零二页,只见这页书上只有寥寥几行字:

    袈若年间,女战神大战末等游神,败,真身随其仙土陨落,是为仙都千年来最大之不祥。

    因为字数太少,嘉陵几乎是一眼就看完了全部。

    这一页虽只有这几十字,但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她眼里无限扩张,撑得她几乎目眦欲裂。

    思绪像被突然打开的匣子,慰灵碑上曾经出现过的一幕幕场景,在一瞬间忽然都有了解释。

    那些不似人间的美好景象,便是这书中说的“仙都”;

    在那里生活着的那些满面春风、不知愁苦的人们,就是生活在那仙都之中的芸芸众生。

    而那个手握雪白战刀、眼燃天火,放出巨大天狼的,便是那个与末等游神交战、不知为何落败,最终真身和仙土一起陨落的女战神。

    那么,朝远国,难道就是那女战神原来的仙土?

    “这书里写的,可都是真的?”嘉陵面色沉沉。

    山师的表情倒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刚刚它还未完全成形,就被你打开看了。现在你再回去看看,这是本什么书。”

    大公主纤细修长的手指猛地将书合上,只见封面上印着的几个字熠熠生辉:

    大密宫典。

    嘉陵的瞳孔在一瞬间剧烈收缩:“这是大密宫典?那你之前给的,让我用来占卜朝远国之运数的那本,是假的?”

    山师摇头:“是真的。只不过,那是我从这本里面剖出来的一部分罢了。”

    “这大密宫典既非人间事物,自然可以通晓此间一切。我送一部分给你用,再适合不过。”

    嘉陵顿了顿,又急忙将书翻回七百零二页,接着又不可置信地翻到七百零三、七百零四页。

    可是,空空如也。

    “这后面怎么没……等等。”

    嘉陵飞快地用手拨动书籍,一页页翻飞的古旧纸张,倒映在她亮如星辰的双眸之中:“怎么一个字也没有了?书上的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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