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先给舟舟做了简单的检查。
他轻轻按了下舟舟的肺部，问道，“这疼吗？”
舟舟小脸一皱，点了点头。
李医生又转头问向叶青，“咳多长时间了？”
叶青犹豫，“好像就最近这几天。”
“有痰吗？痰黄不黄。”
“好像有痰，黄不黄，这个好像”，这真给叶青问住了，她努力的回想，却什么都想不到。
李医生不耐烦了，“什么好像不好像，你这妈怎么当的。”
王姨赶紧接话，“咳了大概一个星期，有痰，痰黄。”
李医生抬头看了看王菁，又看了看叶青，意思再没明显不过了：你一个当妈的都不如一个外人。
叶青羞愧地低下头。
“肺部肯定有炎症，吊水吧，先退烧，再消炎。”
叶青这才放下心，“谢谢。”
李医生别过头，没理她，“你把她抱床上，我去准备需要的东西。今晚有人需要留下看护。”
“我留下吧，王姨你先回去，累一天了，好好休息休息。”
王姨找了个椅子坐下，锤了锤腿，淡淡地说，“休息啥，我陪你们，也安心些。”
叶青轻轻把舟舟放在床上，舟舟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妈妈，我怕。”
她轻声安慰，“你别怕，我和你王奶奶都陪着你呢。”
李医生给舟舟插上输液针头，叶青怕她害怕，忙捂住她的眼睛，“舟舟不要看。”
舟舟却伸出另一只小手，递给叶青，弱弱地说，“妈妈握着，舟舟就不怕。”
叶青紧紧地握住她的小手。
那一针扎下，仿佛扎在叶青的心里。
“你也别太担心，烧退了就行了。我就在楼上，这瓶水吊完喊我一下。”李医生想了想又说，“那有两张病床，你们可以躺下。”
说完摸了摸舟舟的头，就上楼去了。
叶青和王姨约好，两个人轮流来看护舟舟。上半夜她来，下半夜王姨来。
“王姨，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要不是王姨帮她，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哪里的话，和我客气啥。”她侧身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你别太伤心，事情多着呢，自己不能倒下了。”
现在就剩下她和舟舟。
舟舟皱着眉头，小脸通红，嘴皮子都烧蜕皮了，嘴里还一叠声地叫着，“妈妈，妈妈。”
叶青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小声地说，“对不起，舟舟。妈妈太忙了，没有照顾好舟舟，甚至你这次咳嗽，妈妈都没注意到，才让你病的这么厉害。”
离婚后，她一门心思都放扑在挣钱上，一刻不敢懈怠。没钱心里就不踏实，她害怕舟舟跟着自己受苦，吃不饱穿不暖。所以很多时候，她不是看不到自己对舟舟的忽视，而是刻意视而不见。只有这样强迫自己，她才能狠下心努力挣钱。
直到舟舟咳成肺炎，躺在病床上。
她想到舟舟那么小的人儿，一直闷不吭声地窝在那个小板凳上，不哭不闹，一坐大半天。心里一阵刺痛，她把头埋进被子里，失声痛哭起来。
以前她都是强迫自己坚强，不许自己难过悲伤，她也没有时间难过。可这会松弛下来，心里的难过就跟韭菜一样，一茬接着一茬。
哭过之后，身体上的极度疲倦，加上精神上的悲伤，让她生出一股难以抵抗的疲惫感。
但是她强撑着，不敢让自己睡去。
舟舟还需要她呢。
“你去睡吧，我来看一会儿”，王姨拍了拍她，指了指自己的床，“我刚起来，被窝还是热的。”
叶青摇头，“我还行，你再睡会儿吧。”
叶青哭的时候，王姨就被吵醒了。她没声张，就这么静静地听她哭，心里反而有点庆幸。
哭出来好，崩太紧了容易折！
“别硬撑，夜长着呢。”
叶青实在困的不行，怕自己万一不小心晕睡过去，耽误了舟舟可咋办。于是揉了揉跪的发麻的腿，走到床边。被窝还是热的，躺上去暖和和的。
她几乎是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王姨给她掖了掖被子，把她脸上的碎发整理好，叹了口气，轻声说，“好好睡一觉吧。”
叶青这一觉睡的踏实，几乎一夜无梦。
等她醒来，天都大亮了。
王姨守在舟舟的床前，李医生正在给舟舟换盐水瓶。
她一把扯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慌慌张张地走到舟舟面前，急道，“怎么不喊我。“说完又去摸舟舟的头，担心地道，”舟舟咋样了？”
“退烧了，放心吧。”
叶青仿佛被抽去所有力气一样，直直地坐在另一个病床上，“太好了。”
王姨过去挨着她坐下，“我看你睡的深，没舍得叫你。你得休息，你不能再倒下了。”
叶青看她青黑的眼眶，感动不已，“我刚话有点急，你别介意。你看了舟舟一夜，我都不知道咋谢谢你好。”
“咱客气啥”，她安慰叶青，“小孩子退烧了就没啥危险了，你别太担心了。我出去买点早点，你在这陪陪舟舟。”
“不麻烦了，哪里吃得下。”
王姨坚持，“不吃不行，吃不下也得吃。人是铁饭是钢，你听王姨一句，好好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扛事。”
叶青点点头，“辛苦你了。”
舟舟烧退了，脸上的红晕褪去后，只剩下一片苍白。她看到叶青很高兴，张着手臂让叶青抱，小嘴一直叫着妈妈。
叶青只得半搂着她，怕碰到她胳膊上的针头，只得小心再小心。
李医生说，“烧是退了。不过还得吊两天水消炎。你家属呢，让他来替替你？”
舟舟身体难受，性子也就更闹人，这会听医生这么说，又一个劲地喊着爸爸。
叶青轻声安慰她，“爸爸有事来不了，舟舟乖，妈妈在呢”，边说边轻轻拍着她的背部。
她转头平静地对医生说，“我离婚了，孩子归我。你放心吧，我一个人就可以。”
李医生有些惊讶，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
等到王姨带早餐回来，叶青哄着舟舟喝了一点稀粥，再喂了她半个鸡蛋。
“小吃摊咋办，停两天？”
王姨皱眉问道，等着叶青拿主意。
叶青瞅着舟舟，下定决心，“先停着，等舟舟康复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