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荒谬啊，如果不是提前在记忆中感受到，獭祭甚至无法为此刻内心的躁动做出定义。

    清酒系列的实验体被剥夺了所有情感，若非血清素系统影响生物节律，恐怕连最后那一点微薄的亏快感也将被一并剔除。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绝大部分成瘾性药物都对实验体无效。

    大脑从结构层次就无法形成奖赏回路，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滥用药物啦。

    目前全球范围内最让人头疼的毒‘品都无法干扰，能让没有感情的实验体感受到情绪，獭祭表示此生未见。

    女孩谨慎地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套，带上后蹭了蹭边缘的烟灰，随后立刻将手套翻过来扎好，完成采集，准备拿去给船中先生化验一下。

    至于地上躺着这俩？又不是她的任务，当然和她无关啦。她哼着歌，步调轻快地跳到窗边拿走摄像机，清理好自己留下的痕迹，立刻退出办公室。

    獭祭当即回了东京，先是去实验室用一份新鲜出炉的可露丽和樱花味限定鱼饲料拜托船中先生替她化验，随后又接到电视台的电话，现场批皮前去加班，接到鹤城电话的时候，女孩正有条不紊地指挥场务整理背景。

    “大人，浅田那边出了点事。”中年人的声音带着电话特有的电子颤音，叫人听不出情绪。

    这不是他安排的吗？现在来问自己，是准备做什么？

    “所以？”

    “行动按照原计划吗？”

    獭祭打手势让助理帮忙看着现场，自己则是走到窗边，小声道：“若无太大影响，按照原计划进行，不用询问我。”

    “明白……那还请您，务必在重要时刻指点一二。”

    獭祭皱起眉头。此刻鹤城议员的行为显然带着套话意味，但她自信下午的探查不应该会被人发现，那么，他想要从她这里知道什么？

    只是几句对话间，獭祭便注意到不对劲，迅速思考起众多可能。

    对方显然觉得她应该会做点什么，会造成这种误解，最大的可能是——她录像的场景并非鹤城意料之中的安排。

    女孩垂下眸子，思索起整个任务的过程来。浅田灿是鹤城议员的秘书，但平日里相当低调，这么多年来也从未传出过什么负面新闻，除了鹤城议员，还有谁有动手理由，在霞关内部搞丑闻？浅田灿曾得罪过什么人吗？

    想不通，好麻烦，晚点再去看看任务资料吧。

    ————

    “浅田灿，男，四十一岁，国会议员鹤城次郎的公设第一秘书，大学毕业后考取准职业组，工作两年后从政，跟随鹤城议员工作十七年，除了被拍到几次下班后和其他同时聚众饮酒唱K以及在居酒屋调戏老板娘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信息。”风见裕也手上动作不停，简练迅速地汇报着自己查到的资料。

    安室透带着蓝牙耳机，一边穿梭在车流之中，一边轻轻用手指拍打方向盘。

    看上去，这位浅田秘书是个难得的有能力又在干活的政府人员啊，这种人对组织有什么用处？

    “鹤城议员呢？”

    风见和上司搭档也有好几年了，自然不会在这种地方有所缺漏，闻言连忙调上早就查找好的资料：“鹤城次郎，男，六十五岁，厚生省议员，早年作为其父鹤城敏郎的私设秘书……”

    “停，告诉我他有没有什么传闻丑闻。”安室透直接打断风见的吟唱。这个下属那那都好，就是有时候有些木讷，脑袋容易转不过弯。

    风见连声应好，手忙脚乱地拖动文稿，找到目标章节，清了清嗓子：“鹤城议员的履历相当干净，主要是党争纠纷，不过从年初开始陆续有媒体收到爆料说鹤城议员私收贿赂，给违禁药物开后门，帮忙退税避税之类的，但到现在为止并没有查到决定性线索。”

    就是这里！

    安室透在结束培训后是真的做了快四年的情报商人，对于各种线索的敏锐程度早已是Next level，几乎是在听到的一瞬间便找到了关键点，顺着线头开始抽丝剥茧。

    “爆料人的身份能确认吗？”

    风见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目前唯一能确定真实性的媒体是……文春，但您也知道……”

    安室透扶额苦笑，文春那块硬骨头，看样子走日本公安那边，大概是行不通了。

    没关系，他手上可不止这一条线。

    嘱咐风见继续跟进鹤城议员和浅田的信息，白色的马自达恰好停在一家柏青哥店门口，金发黑皮的男人拿过中控台上的棒球帽，随手压住一头显眼的金发，这便下车进入其中。

    虽然不知道自家好友为什么会突然拜托自己查询这两人的资料，但从现在看到的内容来说这两人绝对不无辜，作为日本公安，铲除黑恶势力本就是他的工作，顺手的事。

    鼻尖传来些许甜腥的味道，正往里走的金发男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鼻子，寻味望去发现是瘫在墙边抽烟的两个小混混。

    这个味道他们在警校训练时曾经特别强调过，只是没想到富津这边居然放任群众光天化日下抽食大‘麻？麻药取缔官那边在做什么？

    近年来违禁药物猖獗已经成为日本面临的最大问题之一，政府年年呼吁，年年行动，但似乎面子工程远大于实际效用。安室透很想举报，但若是警察赶到恐怕会影响他到地下交易所收集信息。因此再怎么愤怒，也只能暗自忍下，等待完成手上的任务后再悄悄报警。

    为了最终的胜利，有时候不得不忍受些许的黑暗。

    “迟早将这些违禁药品统统清出日本。”这对幼驯染的思路在此刻重叠在一起。

    拜托波本探查信息，苏格兰这边也没闲着，安全屋只剩他一人，男人索性抱着电脑，借着整理的名义光明正大查阅起这次任务得到的各种信息。

    普通的违法乱纪都是小菜，苏格兰比较关注的是几条进出口贸易相关信息。

    组织有在出口某些违禁药物，不是毒’品，但大多属于软毒‘品或灰色的成瘾性药物，这件事苏格兰早就查到，而这次也巩固了比较重要的几条出口贸易线路——譬如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西宫集团。

    曾经在港口看到的情趣药物“烟斗”在去年被美国紧急禁止，但从信息上看，这份药物回路重造了一下，换了个包装和名字，就摇身一变变成了保健品“零号胶囊”，顺着青和会的船舶流向日本各大港口，辐射全球。

    男人纤长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边缘敲了敲，深蓝的俊秀凤眼中满是担忧。

    他的确不懂药物，但在上次上报后公安厅就特地咨询了东都大学药学系的教授，跳过前面的各种机制和长篇大论，最后的结论浅显易懂——“烟斗”作为色胺类药物，一次使用就将对人体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害，包括但不限于四级记忆抑制、重度抑郁等，属于高危药物。

    可惜，作为警察的他，没办法将手上的交易名单交给上级，至少现在不能。

    为了更高的目标，有时不得不暂缓清剿的脚步。

    门口忽然传来撬锁的声音，苏格兰迅速保存并关闭文档，随手从腰后摸出枪，警惕地站了起来。

    所以獭祭一转头就对上了黑洞洞的枪口。

    “您回来了。”苏格兰看清来人，淡定收枪。獭祭向来不走寻常路的，撬锁翻窗才是常态。

    獭祭抬头看了眼时间，“只有你在？他们呢？”

    苏格兰走到岛台倒了杯水：“波本和莱伊私下接了任务，安田小姐回基地去休息了。”

    安田虽然和组织成员相处不错，但尚且没有取得代号，出于对忠诚的考量，女人这段时间一直和獭祭呆在一起，獭祭有任务就会去有严密监控和资深成员坐镇的“基地”。

    定位的狗牌，监视监听，虽然和威士忌小组呆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喘口气，但是一旦离开就需要立刻被捆绑上。安田小姐对此接受良好。

    “他们好社畜哦。”獭祭随口吐槽，丝毫不觉得自己加班到十一点还要连夜开车到海湾对面的行为其实比社畜还要社畜。

    打开电脑，连接网络，随手点开安田小姐那边的监视器，女人温柔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了过来。

    女人在和浅田聊天，恋爱的泡泡几乎要顺着网线飘出来。

    当然听不到浅田的回复，但从对话间隙也不难看出，对方似乎并不热情，大部分时候都是安田抱着手机一边揉抱枕一边笑得像个傻子，这副恋爱脑上身的表现大家这段时间已经见惯不怪了。

    至于浅田是真的敷衍，还是因为才被下了药，青天白日肉搏一场而没精神，就不好说了。

    安田还真是忠于爱情啊，她唯一的依靠，唯一的软肋，若非浅田公然出轨，真想祝愿她们长长久久……

    唯一的软肋……？

    獭祭似乎想到什么，却苦于找不到证据，有些无措。恰好这时手机震动，船中先生的短信弹了出来。

    “……零号胶囊？”女孩喃喃道。这是船中先生给她发过来的烟灰成分检测结果。

    正重新坐回桌前审阅资料的苏格兰不着痕迹地顿了顿手，下意识望过去，却恰好被獭祭注意到。

    “你听过？”獭祭想起苏格兰加入组织前也算是混黑的，说不定对这些东西会比较熟悉。

    苏格兰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青和会和西宫的药物出口中，有‘零号胶囊’。”

    獭祭眨了眨眼，却在一瞬间意识到什么，冲过去接过电脑，审阅起数据来。

    那团模糊的线索忽然就有了下手的地方。

    哈，她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