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正在打包行李，准备从这间用了三个月，可以寿终正寝的安全屋中搬离。

    他的东西不算多，大部分都是可以抛弃的，除了两本书和獭祭走后他拿过来的唱片机，以及各式武器，剩下的私人物品甚至装不满一个纸箱，

    男人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作为杀手，他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留恋的事物。

    只是为了伪装，琴酒象征性多放了几个纸箱，又给所有家具蒙上防尘罩，这才准备联系后勤过来处理。

    打开手机，琴酒忽然发现今天是跨年夜。

    男人皱了皱眉。他刚结束一个为期一周的长线任务，加上他又向来不在意节假日，因此没注意到日期走向年末。

    反正这种假期对于他们来说也没什么意义。杀手全年无休，可不会因为到了下班时间就放人一马。倒不如说，正因为绝大多数人都将这些节日赋予特别的意义，进而因为各种原因放松警惕，琴酒更乐于在这些合家欢的日子里赐予任务目标新生。

    在这种喜庆团圆的日子里搬家过于显眼，琴酒只略略比较，就果断地选择将原定搬离计划挪到明天。

    数字跳转，时间变成16:45。临时取消计划后，一下子空出接近四个小时，这段要长不短的时间让向来恪守时序的男人颇为不爽。

    来不及去训练场，下午也不适合去酒吧，琴酒捏了捏眉心，转头坐在窗边唯一没有铺设防尘布的靠椅上，端着笔记本电脑，借着透过窗帘后柔和的光线开始进行年终总结和开年规划。

    今天难得没有下雪，天空放晴，光线颇为明亮。沉浸在工作之中的男人并没有太过注意时间，一抬头这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

    笔电屏幕的光线在昏暗环境下有些刺眼，琴酒扣下屏幕，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室内有些闷，琴酒伸手将窗户推开了一道。

    这间安全屋位于街区独栋的四楼。这里虽然不在主干道上，但附近街道从便利店餐厅到牙医诊所配备完全，因此这个点街上的人群也并不算少。加上这里恰好是边户，四周视野格外开阔，琴酒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有一家人提着东西从拐角处走来，小朋友很开心，“咯咯”的笑声隔着几层的距离琴酒都能听得非常清楚。

    家庭餐厅中有一对情侣离开，男人亲昵地搂着女友从热气腾腾地店内出来，两人身上蒸起点点白雾，女人笑着对男友头上指指点点。

    一对老人慢悠悠住着拐杖走过，与情侣擦肩而过，暖黄路灯洒在两人身上，遮住交谈的声音，可即便失去声音，依旧能感受到两人之间融洽的氛围。

    一条幼犬从街边跑过，亲昵地蹭了蹭老妇人，又走到便利店门口和伙伴贴了贴鼻子。

    他人的喧嚣与我无关，新年与杀手的适配度为零。

    琴酒收回目光，坐在昏暗的房间中，默不作声的打开了笔电，将思绪放回工作上。

    看时间獭祭应该差不多要回来了，这段时间临时组合效益颇为不错，任务完成率相当高。

    前不久他和贝尔摩德进行了一笔交易，交易内容中就有卡尔瓦多斯的详细资料。这段时间他也一直派人盯着两人防止出现什么岔子，接下来只需要对三方情报进行对比，就能验证计划的可行性。

    琴酒回忆了一下任务表，随手打开了示踪器。

    在上一次前往实验室更新后，秃头主任不止精进了实时定位，同时也给了琴酒一个可以在电脑上查看历史路线的程序，七十二小时自动清除缓存。

    然后琴酒就看见那个代表着獭祭的小红点，围着自己安全屋附近街区绕了一圈，随即又离开了。

    琴酒：……？

    男人皱了皱眉，第一反应是女孩遇到什么情况。他对獭祭的能力有信心，被打晕绑架啊这件事可能性不大，更不用提从獭祭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进而找到他这里来

    他看过女孩的训练报告，面对组织最优秀的审讯官，目前没有哪国的精英特工能撑得过48小时，而獭祭坚持了57个小时，没有透露任何信息，最后还是因为有可能造成不可逆损伤，这才叫停了训练。

    而这个战绩不止一次。

    研究员亲口保证獭祭不知道定位的事，单从轨迹上来说，獭祭根本没有进入到他的可观测范围内，也就是说，这并非一份求救。

    男人眯了眯眼，一边盯着依旧在行驶的小红点，一边给伯'莱塔上了膛。

    红点停下，琴酒大致对照位置，发现这里是一块购物区。

    男人一边注意着楼下是否有可疑人际，一边揣摩着獭祭的用意，下一秒，手机就忽然跳了一条短信。

    他掏出手机：

    “To：

    想来找你，可以吗？”

    没有收件人，也没有落款，发来信息的是陌生电话。但琴酒记忆力过人，他记得这是獭祭其中一个号码。

    房间里光线格外灰暗，屏幕那块小小的荧光照得男人神色不明。

    他将电脑调至组织内页，查看起獭祭他们的任务状况。

    暗网刷新很快，他注意到两人名下的最后一个任务在两个小时前完成了提交。

    所以獭祭就是来汇报情况的。以往都是他下达指令后獭祭才过来，或许是因为这次任务提交太快，女孩为了效率所以提前抢跑。

    獭祭再怎么听话，到底也不是机器人，在合适范围内本就拥有决定权。想必是在来的路上发现了什么小尾巴，这才临时便道，又掐头去尾发了条消息警戒设备监控。

    男人将伯'莱塔收好，没有回复信息，直接向技术部汇报情况，请求远程协助獭祭。

    做完一切，男人又坐回靠椅上，开着网页刷国际新闻，同时关注起红点的行进路线。

    只是回来复命而已。他想到，那一点情绪迅速消散，连他都未曾察觉。

    进入人多的购物区可以利用人群流动性甩开追踪。约莫20分钟后，红点从超市中移了出来，又路边停顿两秒，这才缓缓向这边驶来。

    看样子是甩掉了。琴酒恰好得到技术部发来“未发现跟踪程序”的信息，便将程序挂在一边，等待獭祭前来，同时开始查阅起加拿大提议大'麻合法化的新闻。

    良久，獭祭还没到达，也没有再收到女孩的信息，琴酒皱了皱眉，将程序拖出来，发现对方的行进路线像织网一样，将自己这片街区围了一圈又一圈，路线重叠，红的发紫。

    獭祭一直在围着街区绕圈。

    这更不对劲了。琴酒默不作声握住了大衣中的枪，刚准备下楼，却看见那道红点停下后，开始缓慢他这边移动。这个方向，恰好能在床边看见。

    他停顿片刻，些微挑起窗帘，整个人隐匿在黑暗之中，恰好目睹了女孩提着大包小包乖乖向安全屋走近的一幕。

    她从黑暗的街角拐出，慢悠悠走到了路灯下。

    獭祭穿着黑色大衣，厚厚的咖色羊绒围巾将白净的脸埋在其中，女孩提着一大大的购物袋，茕茕行于成群的行人之间。

    这副样子并不像是身后有跟踪，而即便要做伪装，也不应该用半透明的塑料袋装东西，这属于杀手潜伏的基本常识。

    琴酒心头忽然浮现出一个怪异的猜测。

    今天是跨年夜。獭祭，是来找他跨年吗？

    拉上窗帘的室内极为昏暗，电脑屏幕因为鲜红的路线散发着红光，却不显的诡异，倒像是什么喜庆庆祝的电子邮件一样。

    远远传来宣传车的声音，似乎是在为已经开始的红白歌会做最后的宣传。

    红点的定位停留在咫尺之距。

    大概是新年的氛围过重，原本今晚应该前往训练场的男人忽然生出了就这样旷工一天的想法，只犹豫片刻，便伸手将电视和沙发上的防尘布扯了下来。

    獭祭依旧停在门口，不知道在干嘛。

    琴酒走到门口，手上还握着上了膛的伯‘莱塔。组织特产的防盗门，外表普通，但防火防电防子弹，隔音效果值得信赖。

    他将程序转移到手机上，打开自己的坐标。看着那两个几乎重合在一起的定位点，一点极为浅淡的暖流冲入胸口。

    新年吗？偶尔参与一下氛围，权当休假了。

    男人想着，却没放下境警戒，左手持枪，右手微微拉开门，在确认对方身份后，这才对外面原地罚站的女孩说道：“怎么，准备呆在外面继续当门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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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in，你是想当我爸爸吗？”

    什么新年氛围旖旎气氛瞬间垮掉，琴酒只想把女孩这张跑火车的嘴缝起来。

    新年播报结束，电视里开始播放起五光十色的广告。琴酒嫌吵，刚一皱眉獭祭就迅速反应过来，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客厅里一下子静得可怕。

    獭祭在某些时候真的格外符合他的心意。琴酒倒没有被摸透的不悦，格外客观地评价道。

    察觉到琴酒表情不对，獭祭熟练土下座，跪到一半又想起什么，直挺挺冲起来九十度鞠躬：“真的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走，祝您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已经到了新年第一天的凌晨，獭祭纠结许久的跨年也算是结束，尚且没到原定复命时间她也不好多留。

    琴酒又变回了平时那副冷淡的模样，转身拿起电脑，抬头看向做出一副抱歉样的女孩：“就留在这里，明天早上进行任务汇报，中午帮忙搬家。”

    “收到。”女孩瞬间进入任务状态，整个人气势都硬了起来。

    新年的氛围霎时间散了干净，越发衬得片刻前的画面宛如幻境。

    这才是组织成员应有的状态。琴酒收回目光，正准备回卧室，又想起女孩奇怪的脑回路，还是找补道：“没想当你爸爸，好好干活。”

    獭祭眨眨眼，笑着应下。

    至少年玉的这份祝福男人没有否认，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