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

    沈落颜这厢方才替君云逸更衣完毕,细心的整理着他佩戴的佩绶,便听得外间闹了起来。一个人影带着清凉的晨风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慌慌张张的豆蔻。

    那人一进门便向沈落颜直直的扑了过去,近了才注意到她身旁站着的君云逸,柳腰一拧,生生停住了脚步。

    “梅小姐?!”被君云逸护在怀中的沈落颜看着身形踉跄的梅雪燃疑惑的出声。

    来人正是梅雪燃,她在豆蔻的搀扶下站稳了身形,抬眸向沈落颜看去却愣在了当地。往日梅雪燃见到沈落颜的时候她都是穿戴整齐的,在华贵衣饰的束缚下,沈落颜的美多了几分呆板与规矩。可此刻的沈落颜青丝散落,不施粉黛,美得干净纯粹,让同为女子的她都看的愣在了当地。

    见梅雪燃盯着沈落颜怔怔出神,君云逸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挡住了她看向沈落颜的视线,没好气的道:“梅雪燃!大清早的,你不在建章宫呆着,跑这儿来做什么?”

    眼见美人被挡,梅雪燃不满的瞪向君云逸,道:“这儿是皓雪居,又不是你的圣宸宫,皓雪居的主人都还没说什么,你急什么。再说了,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梅雪燃的话惊掉了众人的下巴,她竟然与皇帝这样说话?

    君云逸皱眉道:“这里是朕的后宫!还有,朕现在是皇帝,你能不能有些规矩?”

    梅雪燃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道:“皇上的话可真多。时辰不早了,您赶紧去上朝吧,皇上。”

    说完就将君云逸护在怀里的沈落颜扯了出来,还牢牢的抱住了她的手臂。君云逸怀里一空,再瞧见梅雪燃那一副生怕自己跟她抢人的模样,只觉得七窍生烟。却顾着早朝的时辰,不能多加耽搁,只能恨恨的指了指梅雪燃,甩着袖子离去。

    沈落颜一双美目在两人之间流转,身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梅雪燃对着君云逸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一回头就对上了沈落颜满是探寻的目光,心下一沉,得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干笑两声道:“那个,贵妃娘娘还没睡醒吧,您先睡,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啊。”

    梅雪燃方才迈开一步就被沈落颜抓住了手腕,耳边是她笑吟吟的声音:“梅小姐这么早来找本宫定是有事,这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要走呢?来,咱们慢慢聊。”

    说着便拉着梅雪燃坐在了床边,同时还不忘吩咐一句:“梅小姐想是还未用早膳,豆蔻,吩咐小厨房多做些开胃的小菜。”

    反应过来的豆蔻忙去准备了,另有宫女进来服侍沈落颜洗漱。

    梅雪燃坐在柔软的床榻上,却像坐在火堆上一样难受。

    “梅小姐,请说吧。”见沈落颜一双美目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那灼灼目光让梅雪燃一阵不自在,知道今日不交代清楚是没法脱身了,只能轻叹一声讲述起自己与君云逸之间的事情。

    沈落颜一边在湘月与棠竹的服侍下洗漱、更衣、梳妆,一边竖着耳朵听着梅雪燃的讲述。

    梅雪燃的父亲梅大将军乃是众皇子的武艺师傅,她与君云逸也因此相识。梅雪燃生在武将之家,自幼便喜爱刀枪棍棒等武艺,得知自己父亲要教授众皇子武艺,便吵着要一同学习,梅大将军爱女如命自是同意。

    学有所成后,切磋比试便成了常事。梅雪燃下手毫不留情,将比她小的几位皇子都揍了一遍。接连赢了多场之后梅雪燃信心大涨,便向君云逸与二皇子两个年长的人发起了挑战。相较于君云逸的耿直,二皇子就机智了许多,在比试的过程中留有余力,与梅雪燃打成了平手。

    而赢了梅雪燃的君云逸也得到了梅大将军的特别关照,每日的训练时辰加倍。

    输了比试的梅雪燃不甘心,被多加“照顾”的君云逸也不服气,一来二去两人倒成了冤家。直到后来梅大将军接到先皇旨意去了边关戍守,两人之间的争斗这才停止。

    听完梅雪燃的讲述,沈落颜不禁咋舌,道:“你胆子可真大,不害怕皇上把你抓起来问罪啊?”

    梅雪燃喝两口茶,道:“皇上是明君,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为难功臣之女。”

    犹豫片刻又道:“而且皇上与我爹商议过,只有让旁人觉得我爹是个莽夫,才不会将我爹视作眼中钉,他们才会有机可乘。父亲这般卖力的演戏,我这做女儿的自然也得奉陪了。”

    沈落颜敏锐的捕捉到梅雪燃话中透露的信息,心中略微思索便明白了过来,却没有挑明,反而转移了话题,道:“那昨日建章宫的那场好戏,也是你跟皇上早就商量好的了?”

    梅雪燃瞪圆了双眼,满是惊疑的道:“你怎么知道?皇上告诉你的?”

    沈落颜被她灵活的小表情逗笑了,摇头道:“本宫猜的。”

    梅雪燃惊叹不已,道:“这你都能猜到?皇上确实早就和我达成了共识,至于为什么拖到如今,也是皇上担心太后会有后手。如今乘着太后还没新的动作,把封后的旨意在众大臣面前宣读了,就算太后再不甘心也来不及了。但是太后会动手的这一点并不在皇上的计划之内,我们都很意外,你可千万不要多心了。皇上为了替你出气,把木家的木起打了一百军棍,丢到军营里去了呢。”

    梅雪燃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打量着沈落颜的神情,见她没有不悦才稍稍放下心来。沈落颜自是知道君云逸不会拿自己去设局,但听到他为自己出气的心中还是一甜,笑道:“我相信皇上。”

    梅雪燃被沈落颜的嫣然一笑晃得有一瞬间失神,叹道:“难怪皇上喜欢你,我要是男子,我也喜欢你。”

    沈落颜失笑的摇了摇头,突然凑近她道:“那梅小姐喜欢我什么呀?”

    梅雪燃认真的想了想,掰着手指道:“你长得好看,是那种很吸引人的好看。琴舞书画样样精通,还会做很多好吃的,还很有趣,你是这牢笼一般的皇宫里难得的鲜活的存在。只是可惜了,人有些傻。”

    听到梅雪燃说“琴舞书画”的时候沈落颜嘴角抽了一下,紧接着又听到她说自己傻,沈落颜顿时就不乐意了,一字一字的说道:“我,怎么,就,傻了?嗯?”

    谁知梅雪燃柳眉微蹙,叹息道:“你居然还问!这还不傻吗?太后接我入宫,是为了让我跟你抢后位的,可你却对你的敌人那么和气。我都那么挑衅你了,你还对我笑脸相迎,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你傻吗?”

    沈落颜从未被人这般嫌弃过,咬着牙道:“那是因为我对后位没有执念,我所求所愿的从来不是权势,所以谁做皇后对我来说都一样。”

    梅雪燃一怔道:“你就不怕我做了皇后之后害你吗?”

    沈落颜直视着她的眼睛,莞尔一笑,道:“你不会。你虽然娇纵了些,可心里却从没有那些坏主意,你比这皇宫里的大多数人都要好。再说了,我也不是那任人欺凌还不知反击的。”

    梅雪燃沉默片刻,又道:“可你为了皇上,忍受太后对你的欺辱,防备其他嫔妃对你的算计,把自己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里,这难道不傻吗?”

    这次轮到沈落颜沉默了,她望着殿内香炉中冉冉飘起的烟雾,声音如那烟雾一般缥:“如你所说,是挺傻的。可是,我甘之如饴。”

    “为什么?”梅雪燃痴痴的问道。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因为皇上啊。”

    沈落颜答得毫不犹豫,答得理所当然。

    梅雪燃一双美目直直的盯着沈落颜,似是要看进她心里去。许久,梅雪燃轻叹一声,道:“你是真的傻啊。”

    沈落颜这次却笑了:“你不懂,因为皇上他值得。”

    梅雪燃耸了耸肩,道:“我确实不懂,也许是我们所求的东西不一样吧。就像太后,她为了她的目的将我接进宫,想将我扶到后位上去。她自己喜欢权利,就认为我也喜欢,可实际上我根本不稀罕。”

    “我自小在边关长大,边关虽然苦寒,可是自由啊。皇宫里是富贵无双,但在我眼里,它就是一个装饰好看的囚笼。再说了,皇上他有那么多妃子,他心悦之人也并非是我,我为什么还要进宫?为了那冷冰冰的凤印吗?太后她自己机关算尽最终还是把自己弄成了个可怜人,我才没有她那么傻呢!”

    听着梅雪燃的话,沈落颜陷入了沉思。她幸运的得到了君云逸的宠爱,所以即便是困守在这四四方方的天地间,她依旧是幸福的。可是,其他人呢?没有宠爱和权势的她们,不正是这皇宫里的可怜人吗?

    “如果有一天,自己失去了君云逸的宠爱,是否也会如她们一般,成为这深宫里的可怜人?”这个想法一旦有了,便怎么也挥之不去了,沈落颜一瞬间多了几分凄惶之感。

    “可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太后如今的局面也都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梅雪燃突然叹了口气,见沈落颜带着不解望着自己继续说道,“虽然先帝时期的后宫没有现在清明,可当时有了大皇子又身为贵妃的太后,她的日子可要比旁人好过许多。可惜,太后有了权势以后还想得到先帝的专宠,多次在后宫作妖,被昭和太后惩戒过多次,还不幸小产失了孩儿,伤了身子。如若她不是这般贪心不足,对皇上多些关爱,如今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田地了。”

    梅雪燃的话如同一阵风吹散了沈落颜心底的迷雾。是啊,即便她将来失宠了,她还有孩子们陪着自己,而自己所求不过是能常伴他的身侧罢了。梅雪燃宁愿做也历经风霜的海燕,也不愿意成为皇宫里的金丝雀,这是她的选择。而自己将己身置于这机关算计中,只愿与他共白首,这是自己的选择。

    想通了的沈落颜轻轻呼出一口气,转念又想到一事,道:“这些往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梅雪燃得意的道:“先帝的梅妃是我的表姑母,还未随我爹爹去边关之前我常常进宫的。好啦,说了这许多,早膳也该好了吧。我从建章宫逃出来,可是连口茶都没喝呢。”

    沈落颜笑道:“应该是好了的。走吧,去看看,还想吃什么让小厨房给你做。”

    梅雪燃拍手叫好,道:“这可是你说的啊。今日封后的旨意下来,掖庭的人就该来给你量身制作吉服了。我记得封后大典定在十二月中旬,没几日便是年关,我要在宫里过完年再回家。如今我没能让太后如意,这建章宫我肯定是住不下去了,我不管,你得收留我。”

    “好。”沈落颜笑着应道,领着她朝膳桌走去。

    与此同时的宣政殿,赵公公正高声宣读着封后的旨意。

    君云逸幽深的目光扫视过下方的众臣,开始期待沈落颜站在自己身侧,与自己一同接受众臣朝拜的场景。

    晨曦晃过眼睛,君云逸耳畔隐约响起梅雪燃问过自己的话:“她不是最美的,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她呢?”

    为什么那么喜欢她?因为她,他觉得自己不再是冷冰冰的冰块,而是有血有肉、有喜有怒的人。也因为,是她。

    当时没能回答的问题,此刻却有了清晰无比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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