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胜一筹

    斜阳笼罩下的宫道上,君云逸迈着长腿大步向前,沈落颜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起初沈落颜还能跟上君云逸的脚步,可他越走越快,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沈落颜很想叫他等等自己,嘴边的话在触及那人冷漠到不近人情的背影时都咽了回去,只能轻叹一声提起裙摆加快了步伐。

    沈落颜心中想着该怎么消解自己与君云逸之间的误会,一时没留意,再回过神来,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远了。

    “腿长了不起啊!”沈落颜瞧着那抹背影在心中挥舞的拳头,气恼之下索性放慢了步伐,“左右去圣宸宫的路自己也认识,干嘛要走那么快呢。”

    豆蔻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的,看着沈落颜气鼓鼓的侧脸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远远走在前面的君云逸始终没有回头,却像是有所察觉一般,脚下迈出的步子几不可查慢慢的缩小了。

    沈落颜随着君云逸一前一后进了圣宸宫,双脚才迈进门槛,身后高大的殿门就被人从外间给合上了。

    听到动静,沈落颜回头瞧了眼,不禁暗骂御前的人可真是机灵。回首又见那人站在距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方才给自己打的气瞬间全泄了。

    “皇上应该还有政务要忙吧。臣妾就不打扰了,先回宫思过去了。”沈落颜干笑两声转身便逃,手才摸到门栓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攥住。

    下一瞬,君云逸有些阴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想往哪儿跑?你跑的掉吗?”

    沈落颜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垂下了头,低声道:“跑不掉啊。”

    “那你还跑?”君云逸低头看着她这副蔫头耸脑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的开口。

    沈落颜咬了咬唇,哝哝道:“心虚嘛,自然就想跑。”

    君云逸轻嗤一声,道:“现在知道心虚了,早干嘛去了。”

    沈落颜身子一僵,头垂得更低了,默然半晌道:“对不起……”

    话音未落,身子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后背靠在坚实的胸膛上,熟悉而生疏的龙涎香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沈落颜眼眶一热,便欲落下泪来。

    君云逸一双铁臂牢牢的环在纤细的腰身上,下颌落在沈落颜肩头,在她耳边低低的道:“朕原谅你了。”

    短短的五个字,让沈落颜愣在原地,久久不敢相信。她本以为自己得花许多功夫才能哄好君云逸,却没想自己只说了句“对不起”,他便说原谅自己了。

    沈落颜转过头,想看清君云逸的神情,却正对上一双蕴满笑意的长眸。

    君云逸挑眉问道:“怎么了?不相信?”

    眼见沈落颜呆呆的点了个头,君云逸唇角一勾,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笑道:“事情的原委朕都知道了,不怪你的。阿颜,这一个月,朕很想你。你呢?”

    后面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沈落颜只觉得被蛊惑,转身回抱住他,回应道:“臣妾也很想皇上。”

    橘色的夕阳透过门窗上精致的雕花缝隙落在身上,和煦而温馨,就如同这个人的怀抱一般。

    刻漏中的水一点一点减少,沈落颜与君云逸携手坐在窗下,诉说着这段时间的思念。

    突然,沈落颜想到了什么,皱眉道:“皇上刚刚说,事情的原委您都知道了?”

    君云逸用银签子戳了一小块冰镇西瓜,送到沈落颜唇边,随口答道:“对啊,怎么了?”

    沈落颜盯着嘴边的西瓜没动,笑吟吟的道:“皇上您还说这事儿不怪臣妾,对不对?”

    “呃……”这回君云逸犹豫了,他从沈落颜那甜美的笑容里品出了一丝丝的危险。可看着对方那亮晶晶的眸子,却说不出“不对”这话来,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朕是这么说的,可……”

    沈落颜唇角笑意顿敛,怒道:“既然不怪臣妾,那皇上为何说原谅臣妾这样的话!”

    君云逸神色尴尬的轻咳一声,替自己辩解道:“那册封郑氏的懿旨上落的是你的凤印。”

    沈落颜拧着眉,全然是一副委屈的模样,重复道:“皇上刚才说了,不怪臣妾。”

    君云逸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在心中轻叹。他明知她是装的,可就是舍不得说她一句重话,遂道:“是朕的不是,朕说错话了。喏,这个西瓜就当是朕给你的赔罪的了可好?”

    君云逸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西瓜又向前递了两分,沈落颜垂眸睨了一眼,红唇轻启,在那块西瓜上狠狠的咬了下去。

    沈落颜那凶狠的模样让君云逸眼角不由的抽了抽,轻咳一声道:“吃了就不能再跟朕生气了啊。”

    沈落颜笑道:“皇上都放下身段给臣妾赔罪了,臣妾又怎么可能揪着不放。难道说在皇上心中,臣妾就是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君云逸抬手擦去她唇边残留的汁水,笑道:“自然不是。”

    感受着君云逸对自己独一无二的柔情,沈落颜只觉得方才那块西瓜太甜了:“皇上这般纵着臣妾,就不怕臣妾恃宠而骄吗?”

    君云逸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道:“哦?那让朕看看,阿颜是怎么个恃宠而骄法?”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君云逸捏了捏沈落颜的脸颊,道:“你问了朕许多,现在换朕来问问你。”

    沈落颜将剥好的一盘葡萄推到君云逸面前,含笑道:“皇上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君云逸捻起一颗葡萄送入沈落颜口中,又给自己嘴里丢了一颗,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朕了解了事情的原委,怎的就不问问朕,为何知道了你委屈,还不解了你的禁足呢?”

    沈落颜耸了耸肩,道:“很简单啊。之前是觉得皇上生了气,恼了臣妾,自然顺着太后的旨意关一关臣妾,好给自己出出气。现在嘛……”

    沈落颜故意卖着关子不往下说,君云逸也很给面子的问道:“现在不这么想了?”

    得偿所愿的沈落颜咯咯一笑,道:“是啊,皇上英明神武又多谋善断,怎么会只为了给自己出出气呢,不过是将计就计。太后利用郑贵人离间臣妾与皇上,不过是第一步,下一步必然是夺权。即便太后借口禁足了臣妾,可臣妾是皇后,又并无犯错,迟早是要放出来的。”

    “禁足只能制衡臣妾一时,又有皇上不愿太后插手后宫事务的旨意在前,那接下来太后会做什么呢?臣妾便大胆猜了猜,只能是找人来分权了。而放眼后宫,对太后来说,最好的人选便是欣妃。”

    “皇上想必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先一步给了欣妃协理六宫之权。可是皇上给了她权利,却又对她的错处放任不管,一直忍耐到今日。借着韶婕妤一事一同发作,既能解了臣妾的禁足,又可断了太后与欣妃对协理六宫之权的谋划之路,一箭双雕。”沈落颜单手撑着下颌,笑道,“不知臣妾猜的可对?”

    听着沈落颜的分析,君云逸眸中满是嘉许,修长的手指在她高挺的鼻梁上轻刮一下,道:“知朕者,阿颜是也。不过有一点朕得解释一下,今日之事在朕得计划之外。朕原本的计划是于选秀前两日在储秀宫添点乱,这样既能解了你的禁足,问责欣妃筹办不当,从而除了她协理六宫之权,同时还能把木家和安平侯府送进来的人挡在宫门外。”

    “安平侯府也送女儿参加选秀了?”沈落颜的注意力却放在最后一句上,震惊道。

    沈落颜对重点的偏差让君云逸有些无奈,颔首道:“不错,安平侯觉得欣妃入宫多年却无子嗣,于家族不利。为稳固地位,便又物色了一个庶女参加选秀。”

    沈落颜心中唏嘘不已,想当初不论是楚欢失踪十年,安平侯府从未放弃放弃过寻找,还是找到后,安平侯为其心愿入宫求恩典,都让沈落颜觉得感叹安平侯对楚欢的疼爱。如今看来,再多的疼爱在利益面前也都不重要了。

    “唉,要不是皇上解释扯出这些,我怕是还会继续羡慕他们的父女情深呢。哎,等等!皇上为什么要特意解释一番呢?”

    一阵轻笑声让沈落颜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脸上顿时觉得像火烧一般。见她终于注意到这一点,君云逸却是有些欣慰,生着薄茧的手指摩挲着沈落颜如上好锦缎般细腻的肌肤,正色道:“因为朕不想在你心中,朕是那为了目的,连自己亲生骨肉都可以算计利用的人。”

    沈落颜心中一阵动容,握住君云逸的手,同样认真的道:“即便皇上不说,臣妾也知道皇上不会,臣妾永远相信皇上。”

    望着沈落颜那双明媚的眸子,君云逸只觉得心中一阵柔软,将她拉入自己怀中,柔声道:“知道了,是朕想岔了,以后不说了。”

    沈落颜窝在君云逸怀中,娇笑道:“那不行,皇上解释,说明皇上在意臣妾,臣妾很高兴。”

    君云逸珍而重之的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揽紧了怀中的人。

    突然赵公公尖细声音的响起,打乱了一室生春的融融泄泄。

    “皇上!韶婕妤醒了,派人来请您过去呢!”赵公公怀着忐忑的心情,扯着嗓子喊道。

    好事被打断的君云逸没好气的道:“朕在忙,没空!”

    门外的赵公公打了个寒颤,即使没隔着一扇门,光听声音也知道皇上此时的不悦,遂对着身旁的宫女道:“你也看到了,皇上眼下没空,婕妤小主为皇上生下了三皇子,皇上得闲了自会前去探望。你啊,还是赶紧回去,好好伺候韶婕妤吧。”

    赵公公本是好意,可画柳却是毫不领情,指着一旁的豆蔻道:“皇上既然在忙,那皇后娘娘为何在里面?”

    赵公公与豆蔻不约而同的翻了个白眼:婕妤和皇后有可比性吗?

    赵公公沉下脸,道:“皇后娘娘在里面自然是与皇上有要事相商的。”

    “现在能有什么是事儿是比我们小主生下皇子更重要的?”画柳显是不信,瞪了豆蔻一眼,竟是越过赵公公冲到门口,高声喊道,“皇上!奴婢是韶婕妤身边的画柳。我们婕妤醒了,甚是思念皇上,恳请皇上移驾前去见见!皇上!”

    聒噪的叫喊声中,君云逸的脸色一点一点的黑了下去,沉声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朕念她诞育皇嗣有功,便不计较她欺凌嫔妃的罪责了。她若再生事,朕便与她好好清算清算。赵全,弄玉馆画柳,御前失仪,掌嘴五十,再有下次,便直接拖去掖庭服役。”

    “是。”赵公公赶忙应了一声,再抬头,一张脸已是冷冽如雪。赵公公面无表情的朝一旁的侍卫挥了挥手,便有两个侍卫上前按着还在发懵的画柳跪下。下一秒,蒲扇大的手掌带起一阵劲风落在了画柳秀丽的面庞上。

    豆蔻冷眼看着哭喊求饶的画柳,没有丝毫同情:“活该!”

    门外沉重而响亮的巴掌声与凄厉的求饶声混在一起,门内的君云逸脸色却没有丝毫好转,他想不通自己的后宫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呵呵。”一只柔夷伴随着怀中的轻笑声摸上了君云逸面庞,在他疑惑的眼神中,沈落颜笑着解释道,“皇上的脸色这般难看,臣妾便想摸摸看,皇上是不是在自己脸上抹了锅底的黑灰了。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沈落颜一边说着,一边在君云逸的脸上用力擦了两下。

    君云逸被她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抓住那只作怪的手,轻斥道:“没良心的妮子,没看见朕正在生气呢吗?”

    “看见了啊。”沈落颜眨了眨眼,道,“臣妾这不是正在哄吗?皇上就说,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儿?”

    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模样,君云逸失笑道:“有,阿颜真是体贴。”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理会外界恼人的纷纷扰扰,享受着属于二人的安静祥和。

    那厢君云逸与沈落颜为了自己的技高一筹而喜悦,这边楚欢为了君云逸的话坐卧不宁,当即便去了建章宫。

    楚欢一见太后,便将今日弄玉馆发生的事情如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来,末了说道:“太后娘娘,皇上他怕是已经有所察觉了,咱么该怎么办啊?”

    太后睨了眼方寸大失的楚欢,斥责道:“慌什么!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这般沉不住气,还想跟皇后斗?皇后被放出来是迟早的事儿,何至于让你慌了手脚?”

    太后的斥责如一记耳光响亮的打在楚欢的脸上,疼痛却让人清醒,她逐渐冷静下来,道:“太后教训的是,是臣妾失序了。皇后解禁虽在意料之内,可皇上他问责臣妾,免了臣妾的权利,实在让臣妾心慌。”

    太后手里捻着佛珠,淡淡的道:“那怪谁?这一个多月来,各局各司的孝敬没少收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楚欢耳中犹如千斤之重,压的她腿一软跪倒在地:“臣妾知错。”

    太后冷冷的道:“如今才来知错,未免太晚了些。”

    楚欢压低了身子,不敢言语,任由太后责骂。她这副如宠物般柔顺的模样成功取悦了太后。

    太后发泄完胸中肝火,才道:“行了,起来吧。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责怪你也没用了。好在皇帝念着旧情,替你找好了失职的借口,此事也便到此为止了。只是你近几年内再想拿到协理六宫之权是不可能了,多安分守己长个教训。”

    楚欢撑着酸痛的膝盖起身,恭谨的应了声:“是。”

    太后似是倦了,缓缓的阖上双目,道:“行了,去吧。”

    楚欢轻轻福了福身,道:“臣妾告退。”

    “欣妃!”楚欢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太后的森冷的声音,“哀家最后再提醒你一次,看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可别因小失大了。”

    楚欢身子一震,回过身去,正对上太后锐利如冷剑的目光,心下一颤。

    也不等楚欢开口,太后又道:“还有五日便是大选之日,储秀宫那边盯仔细了,若在这个时间出了岔子,别怪哀家不念旧情。”

    太后毫不遮掩的杀意让楚欢心神俱软,当即顺服道:“臣妾明白。”

    “去吧。”太后收敛了外泄的情绪,重新阖上双目,闭目养神。

    楚欢沉默着施了一礼退了出去,站在建章宫门外,被温热的晚风一吹,才惊觉自己后背衣衫已被冷汗浸湿。

    “娘娘您没事吧?”看着楚欢发白的脸色,霓君担忧的上前一步。

    楚欢压下心底的惊悸道:“本宫无事,回去吧。”

    楚欢一路借着霓君的搀扶才回到了忘忧宫,一回去便按照太后的指点处置了闫文,杖责一百。同时书信安平侯府,解除了与闫府的婚约。

    这一消息送到圣宸宫的时候,君云逸只是沉默着加了一条,罢黜闫文所有职务,对楚欢的处置没有一字一言的评价。

    彼时沈落颜正在一旁伺候着笔墨,见到闫文得了应有的惩罚,便想起了豆蔻面上挨的曲月仪那一巴掌。

    沈落颜双眸微眯,盘算起该如何收拾曲月仪。察觉她心情变化,君云逸关切问道:“怎么了?”

    沈落颜也不遮掩,直言道:“您的韶婕妤在生产时没见到您,便拿着臣妾的宫女出气,打了豆蔻一耳光,臣妾正想着怎么收拾她呢。”

    看着阴阳怪气的沈落颜,君云逸失笑摇头:“那你想好怎么收拾了吗?”

    沈落颜歪头想了想,突然凑近了君云逸:“没有,皇上有什么好建议吗?”

    淡淡的幽香随着沈落颜的靠近萦绕在君云逸鼻尖,让他有了一瞬的失神:“让朕想想……曲氏受惊早产,需要静养,册封礼便免了吧。”

    沈落颜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君云逸竟真的对曲月仪做了惩处,不由愣在了哪儿。

    看着怔住的沈落颜,君云逸笑道:“怎么样,还满意吗?”

    沈落颜眨了眨眼,道:“臣妾这算不算吹枕头风啊?”

    君云逸一把将她扯入怀中,在她耳畔低声道:“不算,因为没有枕头。”

    这近似胡搅蛮缠的话让沈落颜忍俊不禁,只是红唇才刚刚弯起一道浅淡的弧度,便被带着思念的温柔所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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