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似乎是为了应照后宫连日来的惨淡,天边的云彩染上了淡淡的墨色,连带着自由的风也被烦闷所禁锢。

    君云逸的声音低沉带着蛊惑:“欢儿可是有话要对朕说?”

    “皇上……”看着君云逸眸中难得的信任与柔情,楚欢将心一横,“其实,其实欢儿在来之前听到了些流言。”

    君云逸向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楚欢得了鼓励便继续说道:“有在千鲤池附近当值的宫人说,曾在千鲤池旁的莲韵池处见过清贵嫔与皇后娘娘。她远远看见清贵嫔跪在皇后娘娘跟前哭求着什么,便觉得气氛似乎不大对,又见皇后娘娘将身边的豆蔻遣走了更觉不妥,所以便偷偷跟在皇后娘娘与清贵嫔后去了千鲤池。谁知……谁知竟看见皇后娘娘将清贵嫔推下了水。不仅如此,那流言中还说,清贵嫔的宫女滟琴,也是因为目睹了皇后娘娘行凶,被皇后娘娘灭口才会满脸是血的晕死在千鲤池畔的。”

    楚欢每说一句君云逸的脸色便阴沉一分,直至最后已然是满布阴云。

    楚欢情知不能逼得太狠,遂道:“只是流言毕竟是流言,不能太当真了。先不说皇后娘娘一向温柔贤善、宽仁惠下,决不是流言中所说的那种人。再者,欢儿听说清贵嫔还在奉天楼侍奉神明时便与皇后娘娘结缘,娘娘与之私交甚好,如何会忍心呢?

    “更何况,皇后娘娘位主中宫,受众妃敬仰,何必与清贵嫔一小小贵嫔为难呢?即便是清贵嫔膝下有四皇子,可四皇子身虚体弱,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大皇子殿下的,娘娘实在不必行如此狠毒之事。依欢儿看,即便当时只有皇后娘娘与清贵嫔在场,也不能说就是皇后娘娘动手推了清贵嫔,这流言实在是无稽之谈。”

    君云逸眼神玩味的打量了楚欢一番,轻笑道:“欢儿即觉得是无稽之谈,又何必说与朕知道呢?”

    听得此言楚欢脸上一向完美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强笑道:“自欢儿入宫,皇后娘娘便对欢儿多有照顾,如今娘娘身陷流言当中,欢儿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虽然皇上对娘娘一向宠信,可欢儿到底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小女子之心,以为皇上会……会信了那流言。”

    楚欢说完便低头扯着自己的帕子,一副羞赧尴尬的模样。

    “唔。”君云逸颔首应了一声不再出声,只静静的盯着楚欢瞧,满是探寻的目光让楚欢根本忽视不了,只能抬头看了过去。

    见楚欢抬头,君云逸又是一声轻笑,柔声问道:“欢儿,你应当有话对朕说,不是吗?”

    对上君云逸的满目柔情,楚欢心底突然有些发怵,可已经到了这一步,再无任何退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欢儿要说的已经说过了呀。”

    君云逸唇边的笑意依旧,眸子里却染上了点点寒霜。他缓缓摇头,道:“欢儿,除了关于皇后的这些,你应当还有话对朕说,不是吗?”

    楚欢心底一颤,别开了眼,道:“皇上,欢儿不明白您的意思呀……欢儿要说的都已经说了,皇上这样问欢儿,难道是怀疑欢儿和此事有关系吗?可、可欢儿一直都在宴会上,清贵嫔离席之时欢儿也问过她,这些席间的妃嫔们都能为欢儿作证。欢儿又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到千鲤池去呢?”

    在君云逸的威压下,楚欢彻底慌了手脚,说出的话已是前言不搭后语。而她的这副模样也让君云逸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你不明白么?呵,该是朕不明白你才对吧。”

    闻言楚欢猛的转过脸来,看向君云逸的眼中因委屈而蓄满了泪水:“皇上如此怀疑欢儿,欢儿真的好委屈!”

    君云逸仿佛没看见楚欢的眼泪一般,冷声道:“洛明!带上来!”

    君云逸话音甫落,楚欢便见一身着玄色衣衫的男子押着两个人走了进来。看见那男子腰间挂着的飞鹰玉佩,楚欢瞳孔猛地一缩,她认得这玉佩:这人是皇帝的身边暗卫!那这两个人是谁?

    君云逸手指在被押进来的太监身上一点,向楚欢询问道:“德妃可认得此人?”

    楚欢这才回过神来,僵硬的移动脖子看向伏跪在脚边的两人,认出其身份后眼前登时一黑,手撑在炕几才稳住了身形。

    楚欢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模样却没能得到君云逸的半许怜惜。君云逸轻嗤一声,道:“看样子欣德妃是辨认不了了。洛明,便由你来说吧。”

    “是。”洛明向君云逸与楚欢抱拳,道,“启禀皇上、德妃娘娘,这个太监姓胡,宫中人常叫他为小胡子,是圣宸宫偏殿的洒扫太监。这个宫女名叫桂心,是负责清扫千鲤池与莲韵池附近楼阁的宫女。”

    介绍过两人的身份,洛明便将小胡子是如何与漪兰殿暗中联络传递消息的,桂心是如何被霓君收买散播谣言的一一禀明。

    从见到两人那刻起楚欢便知大势已去,又见君云逸以一种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楚欢便觉得面上如被人掌掴一般,火辣辣的疼。

    “够了!不用再说了!”楚欢喝断洛明所言,转头看向君云逸,道,“事到如今皇上什么都知道了,欢儿也不想狡辩什么,只想问您一句。您从一开始,从欢儿要办团圆宴开始,您就在怀疑欢儿了,对么?”

    君云逸垂眸道:“朕怀疑你?不,是你自己太心急,才会露了马脚。若非你在红绡楼沉不住气,想将嫌疑引到皇后身上去,朕也不会因此怀疑你到你,继而派人去查你。”

    “呵……”楚欢嗤笑一声,道,“皇上果然是皇上,英明神武。不过除了您,应该还有人怀疑到我吧。是沈落颜,对么?是她开了口,跟你说了我的不是,对么?”

    君云逸道:“没有!她没有与朕说过关于你的一个字。”

    对于君云逸的话,楚欢却是不信的,她笑着起身:“呵呵呵,您真的很信任她呢,不,应该说您真的很爱她。在她的嫌疑那般明显的情况下,您竟然还愿意去相信她,庇护她,替她遮掩。可是,凭什么!君云逸,你告诉我,凭什么!?”

    楚欢对自己的称呼让君云逸感到不满,皱眉道:“欣德妃,你这是大不敬!”

    “大不敬?那换了是沈落颜呢?”楚欢冷笑一声,道,“云郎!呵呵呵,可真是亲昵啊!可是她依旧不敢唤你的名字,因为她不配!只有我……也只有我可以……”

    听她辱及沈落颜,君云逸眸中布满了阴翳:“所以你便设局陷害她,甚至连个孩子也要利用!”

    楚欢没有看君云逸一眼,只是死死的盯着圣宸宫墙上的一副洛神图,道:“是!因为你,我受了那么多苦,差点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可你呢?你却在这皇宫里,过着仆环婢绕、锦衣玉食的生活。你坐在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上,自然该补偿我!你应该爱我,应该给我想要的一切!”

    似乎是说的太多,有些累了,楚欢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道:“可是你不肯,那我只好自己去争了。”

    君云逸握紧了拳,道:“朕不肯补偿你?哼,你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与太后密谋,以元辞逼迫皇后,搅乱选秀之事,往朕的身边塞人;收买圣宸宫的宫人,窥探帝踪;散播流言,诋毁中宫与皇嗣;收受贿赂,结党营私,这些朕从未与你计较。甚至是韶贵嫔因你之过难产,险些一尸两命之事,朕都不曾向你问罪,而安平侯府也因你履受荫封。当年之事是朕欠你的不假,可朕对你的亏欠并非无可填补。如今你却说朕没有偿还你,你想要朕怎样偿还?真的看着你祸乱后宫,枉顾人命,败坏朝纲吗?”

    楚欢像突然听到了笑话一般,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偿还我?你怎么偿还我的?当年我入宫时,你的那些妃嫔们,个个如临大敌,我遭人冷眼,你未置一词。这么多年,什么容华、什么恩宠……我与那些人有什么分别!不,我和沈落颜不一样,应该说她和我不一样,她和这宫里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无论何时,她都有你的庇护!可我没有,所以我做这些都是你逼的,都是你们逼我的!”

    “君云逸,我入宫来不是为了看你和其他女人卿卿我我的!我恨透了你,恨透了你深爱的沈落颜!恨透了你宠爱的每一个女人!明明他们都不配,她们在我面前算什么?她们从你身上得到的一切都应该属于我,他们根本不配得到这些!”

    看着楚欢癫狂的模样,君云逸缓缓摇头,冷漠的说道:“你疯了!”

    楚欢抹了一把泪,道:“是啊,我疯了……一个千金大小姐,经历了那些事情,却还苟活着,怎么会不疯呢……”

    楚欢的话如一根刺扎在君云逸心尖,他沉默片刻后道:“你自己说,你过的很好。”

    楚欢自嘲的笑道:“所以你就觉得自己不用愧疚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君云逸,你可真够凉薄无情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跟沈落颜在一起的时候,你是那样的深情几许?”

    面对楚欢的声声逼问,君云逸没有回答:“所以,你现在还有什么话想对朕说吗?”

    楚欢没想到自己声嘶力竭的倾心吐胆,最终只换来这个男人这样冷漠的一句询问。

    楚欢惨然一笑,道:“皇上不必继续派人去查了,是我设计将沈落颜与郑思檀引到千鲤池旁的,是我买通了滟琴将郑思檀推入水中的,是我收买小胡子探测帝心的,也是我吩咐桂心散播流言去坐实沈落颜的嫌疑。是我做的,全都是我做的!”

    君云逸的目光在楚欢满是泪水的面旁和微微隆起的小腹间徘徊了两圈,犹豫一瞬后冷声道:“来人,送欣德妃回宫,听候发落。”

    闻言楚欢凄然一笑,又看了眼墙上的洛神图,随着进来的赵公公一道离去。

    留意到楚欢离去时的眼神,君云逸也看向了那副洛神图。图上的洛神体态轻盈,素服无华,衣袂飘然,脂粉未施,细致传神的五官却与屏风后转出的佳人一般无二。

    洛明早在楚欢喝断他时便退了出去,故而楚欢被带下去后圣宸宫内便陷入了静谧当中。沈落颜久久未听到声响便走了出来,正好见到君云逸看着那副洛神图出神。

    听到动静君云逸回过神来,揽着沈落颜坐下,道:“阿颜,竟然真的是她……”

    听过楚欢方才所言,沈落颜也是唏嘘不已:“德妃她……唉,终究是造化弄人啊,云郎打算如何处置?”

    君云逸握紧了沈落颜的手,道:“按律自该废入冷宫,可她……可她还怀着身孕,我想等她生下孩子后再行处置。”

    听这样说沈落颜便明白了,或因愧疚,或因自责,君云逸终究对楚欢狠不下心来。

    见沈落颜不说话,君云逸有些不安:“阿颜,我之前答应过你,一定会严惩陷害你的人就一定不会食言。我只是想等等,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孩子是无辜的。”

    君云逸越说越没底气,不管什么原因,自己对楚欢的网开一对沈落颜来说就是不公平。

    “我知道,我没有在怪云郎。”沈落颜的话点亮了君云逸黯淡的眼眸,“我刚刚只是在想,德妃今日情绪起伏这么大,恐怕会动了胎气,应该请个太医去看看。”

    对上沈落颜清澈的眸子,君云逸喉头滚了几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阿颜,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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