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

    傅嫣锦这厢出了凤仪宫便直直往圣宸宫跑去,她在后宫多年,知道君云逸人若不在凤仪宫,大概率便是在圣宸宫的。她跑的很快,生怕自己晚了一步,那赐死的圣旨便会送到莹心苑。

    心有牵挂的傅嫣锦只顾着赶路,未曾留意周围环境,转角处与一人撞了个正着,却是君云逸銮驾前的扈从。

    君云逸批完折子便问起沈落颜的去向,得知她已从莹心苑回宫,便起驾往凤仪宫而来,恰好与傅嫣锦碰上了。

    看了眼傅嫣锦身后不远处的宫殿,君云逸问道:“安贤妃?你从哪来?这么急要往哪儿去?”

    傅嫣锦本就是要找君云逸的,此刻在路上碰到自然是欣喜不已,忙道:“臣妾参见皇上,臣妾从皇后娘娘那儿出来,正要去寻您呢。”

    君云逸疑惑道:“寻朕?做什么?”

    “臣妾想……”

    傅嫣锦本已打好了腹稿,可真正面对君云逸的时候却又说不出来,只能紧张的扯着手中的帕子。君云逸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傅嫣锦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屈膝道:“臣妾想去见一见夏氏,求皇上成全。”

    君云逸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傅嫣锦此次受了委屈,寻他是想为自己或二皇子求些什么,不意竟只是要见那毒害自己的人一面。

    久久未闻得君云逸出声,傅嫣锦不免有些忐忑,偷偷抬眼看去,却发现他正暗自出神。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君云逸收回思绪,淡淡的道:“去吧。”

    得了想要的结果,傅嫣锦心中大喜,谢过恩后便由赵公公陪同,直接往莹心苑而去。

    与傅嫣锦的欢欣激动不同,于君云逸而言,夏惠身犯重罪,最终归宿不过一杯鸩酒或一条白绫罢了。他并不在意谁要去见夏惠,可想起沈落颜下午去过莹心苑,傅嫣锦又从凤仪宫出来,君云逸鬼使神差的遣退了一众扈从,弃了御辇只身步行前往凤仪宫。

    “长姐,在宫里这些年,你过得快乐吗?”

    君云逸才行至窗下便听到沈落颖的问话,下意识的停驻脚步,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侧耳等待着沈落颜的回答。

    便听得沈落颜温柔的声音响起,却未直言:“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知殿内二人在做什么,半晌都未听得沈落颖答话。

    沈落颜半是无奈半是喟叹的道:“真不知道你这妮子一天在琢磨什么。我是皇后,位主中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上有皇上真心呵护,下有几个孩子体贴孝顺,还有你们几个姐妹与我作伴,我有什么不快乐的?”

    “不是这样的,虽然这些年几乎日日都可见得长姐你在笑,可我总觉得你那笑容太过于虚幻,不真实。”沈落颖顿了顿,又道,“而且皇上还有那么多妃嫔呢。”

    沈落颜低笑一声,道:“这可就是傻话了,他是皇上,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殿内又是一阵沉默过后,沈落颜语重心长的道:“颖儿,有时候不能去看你有多少没得到,而要看已经得到了多少。”

    “皇上是有很多嫔妃不错,可是他力排众议取消了三年一度的选秀,为的是谁你我都清楚。自建昭七年到如今,后宫再未添过一个新人。皇上每月进后宫不过十二、三天,十天是歇在我这儿的,剩下的日子也多是去嫣锦几个有子嗣的妃嫔处。身为帝王,他为我已经做的够多了。”

    沈落颖默了一瞬又道:“可是长姐,你不快乐啊,至少没有以前快乐!”

    听到此处,君云逸呼吸一滞,不可抑制的想起那道倚在窗畔,长久的仰头眺望天际飞鸟的倩影,那是沈落颜这几年最喜欢做的事情。

    “是,这几年发生了不少事情,少了许多以前的快乐……”陷在回忆里的君云逸被沈落颜的声音所惊醒,不自觉的向窗边走近了一步,“我这半生,最快乐的两段时光,一是娘亲在世时,二是我做淑妃时。”

    “娘亲在时,无论是我心有所求,还是不知深浅的闯了祸,一切都有娘亲替我料理善后。而我为淑妃时……”沈落颜说到此处似是想起了什么趣事,唇边凝起明亮澄澈的笑意,“那时候惠仪皇后统率六宫,对我照顾有加,却总爱将宫务分些给我,只是每次都被我寻了借口逃脱了。惠仪皇后总是一边抱怨我,一边又将得了的新鲜玩意往我宫里送。所以除却太后,我几乎没有其他烦恼,安安心心的做皇上的宠妃即可。”

    “可是颖儿,我们也不再是以前的我们了。以前我只是爹娘的女儿,只需要安心侍奉上亲,可现在,我是你的姐姐,是几个孩子的母亲,是皇上的妻子,是天下的皇后,我有我的责任,哪里还能像以前一样逍遥自得?而且,我能做那个只知享乐的淑妃都是皇上和惠仪皇后的纵容,就像现在,我不用处理那些杂乱的宫务一样。”

    沈落颖本还在细思她话中含义,冷不防听到最后一句,顿时恼道:“哼,我怎么就忘了,你跟皇上两个是主子!真是的,我这做工的怎么还心疼起你这享福的来了!”

    沈落颖似孩童耍赖一般的语气让一窗之隔的两人失笑摇头,只是君云逸唇畔的笑意还未消散,便听得沈落颖又问道:“那长姐可有想过离开皇宫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当然!”

    不假思索的两个字格外短促,如紧密的鼓点一般,重重的落在君云逸心上,原本平缓的呼吸也因此而停了一瞬。

    “深宫之外没有这许许多多的规矩束缚,那般自由自在的生活我自然是设想过的。”

    熟悉的音色在此刻却没有往日的可亲温暖,似划过肌肤的寒刃,一下一下刺激着君云逸紧绷的神经。

    君云逸挺拔的身影在心神激荡之下微微摇晃,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窗栏以稳定身形。拇指上的青玉扳指与窗棱相碰,发出细微的声响,惊动了殿内的姐妹二人。

    听到殿内传出起身之音,君云逸转身便回廊拐角处走去,脚步之快几乎是落荒而逃。

    沈落颜推窗向外看去,院中却并无人影,只有片片落花空中划了几个圈,又乘着清风飞向红墙之外。

    沈落颜正自疑惑,恰逢棠竹从后院转出往宫门外走去,便出声唤道:“棠竹!”

    棠竹闻得声音忙小跑了过来:“娘娘有何吩咐?”

    沈落颜问道:“你这是要上哪去?方才谁在院中?”

    棠竹疑惑的看了庭院一眼,道:“奴婢正要往御膳房去,方才并无人在院中啊。”

    听她这样说,沈落颜也不再多想,只以为方才的那声轻响是自己的错觉,便道:“那没事了,时辰不早了,你快些去吧。”

    棠竹应了告退离去,沈落颜顺手合上了窗,回身见沈落颖依旧望着自己,便继续说道:“人总是觉得若走了另一条路,人生就会不一样,会过得比现在更舒心顺遂,所以会情不自禁的去设想没有发生的事情,却不知其中另有烦愁,我也不例外。我想过若是我没进宫会怎么样,可我却从未想过离开过皇宫,因为这里有我许许多多的美好回忆,更有我放不下的人。”

    沈落颖定定的看着沈落颜的眼睛,似是在判断她话中的真伪:“那长姐便愿意守着那些回忆,在这深宫里过一辈子?”

    “谁说我要守着这些回忆过了?这些年来皇上待我何曾变过?有他,有你们姐妹几个,还有孩子们在我身边,我只会有更多的美好,为何要守着过去的回忆过活。”沈落颜眉梢轻挑,抬手在沈落颖光洁的额头敲了一下,叹息道,“傻妹妹,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我就是偶尔觉得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我很满足我现在的生活。”

    见她神色认真,沈落颖这才放下心来,摸了摸有些发痛的额头,低声埋怨道:“知道了知道了,长姐现在怎么这么喜欢敲人脑袋啊,到底是跟谁学的这习惯!”

    沈落颖本是一句随口抱怨,沈落颜的目光却突然柔和了下来,其中更夹有星星点点的光芒,亦如其发间凤簪上的宝石一般夺目。

    看着她唇畔溢出的浅淡的笑意,沈落颖当即明了,握拳轻捶桌面,咬牙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做什么要问你这些!”

    而沈落颜面上越发舒展的笑意,让沈落颖的眸光更多了些羞恼的意味,手中纨扇扇动的越发急促,亦如她转换话题的心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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