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还不住手！？”沈落颜沉着脸走进重华宫，看了眼还掐在一起的碧凌和青喻，沉声道，“凌儿，还不松手！”

    碧凌怨愤的看了青喻一眼，听话的松开了手，垂首行至沈落颜面前，低声唤道：“母后……”

    看了眼鬓发松散浑身狼狈的女儿，沈落颜心疼之下缓和了面色，道：“知道错了吗？”

    “母后！我……”碧凌猛的抬首，触及母亲严厉的眼神，转口道，“儿臣知错。”

    沈落颜微抬下颌，温言道：“去道歉。”

    “是。”碧凌咬着唇应了一声，先是走到还拘着礼的夫子们跟前，屈膝道，“夫子，对不起，学生不该在重华宫内打架。学生知错，还请夫子惩戒。”

    夫子们慌忙摆手，连道“不敢”。碧凌又走到青喻面前，咬唇沉默良久，才生硬的吐出三个字来：“对不起！”

    碧凌说完便回到了沈落颜身边，一言不发的垂着头，乖巧安静。只是被攥出一片褶皱的衣角，无声的表达着主人的不平。

    沈落颜将她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知她心中委屈，安抚的覆上了她的手。

    来自母亲的温暖让碧凌鼻头一酸，大颗的泪珠滚落而下，紧攥着的手也松开了几分。沈落颜趁虚而入，亦如过去无数次一样，将碧凌的手裹入掌心。

    亲密的相触却碰到了细密的伤口，碧凌条件反射的瑟缩。沈落颜也在此刻察觉到女儿的掌心不似往日光滑，忙翻过她的手掌查看。

    看着碧凌掌心的擦伤，沈落颜哪还有半点从容，凌厉的眸光扫过服侍的一众宫人，停留在了两个夫子的身上：“瞧今日这情形，夫子们这课怕是上不了了。”

    夫子们此前依礼参拜皇后，却一直未听到“免礼”之言，便知皇后是有意敲打。此刻听得沈落颜语气不善，心下一阵惶恐，腰也弯了几分。

    沈落颜语义客气，可声音却没有一丝温度：“即是如此，本宫这个做母亲的便替四个孩子向夫子告个假，好让本宫带孩子们回去教导。等孩子们反省好了，知错了，再来重华宫听夫子的教诲。”

    两位夫子面面相觑，由一人上前道：“娘娘严重了，二公主与三皇子起争执，臣等未能及时劝阻，以至公主、皇子受伤，已是大错，合该受罚才是，岂敢再受娘娘此言呢。”

    沈落颜深深的看了二人一眼，漠然道：“既然夫子自己都如此说了，为了严明宫中法纪，这罚自然是不能免了。只是二位夫子毕竟隶属前朝，本宫虽为皇后，到底是后宫妇人，具体惩罚还是等本宫回过皇上了，由皇上钦定吧。”

    两位夫子面色颓败的目送着沈落颜带着四个皇嗣离去，心里是止不住的懊悔。

    早在碧凌与青喻起争执之初，两个夫子便收到了消息，因不愿得罪任何一方，两人一致选择了袖手旁观，直到事情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才出来阻止。沈落颜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故意没免二人的礼，以示敲打。可现在碧凌却受伤了，那此事便不是一番小惩可以平息的了。

    沈落颜牵着碧凌的手向重华宫外走去，元辞与君箬紧跟其后。眼见青喻还立在原地，君箬看了眼面色不虞的元辞，上前拉扯着青喻跟上了沈落颜的步伐。

    行至重华宫外，碧凌却闹着脾气，不愿与沈落颜共乘一辇。见到君箬出来，碧凌立刻钻进了她的怀中，任凭沈落颜怎么哄都不愿出来。

    沈落颜明白她是心里委屈，也不再多说什么，扶着棠竹的手上轿。转眸却瞥见元辞虽与青喻并肩而立，中间隔的距离却是能再站两个人，额角不觉一跳，顿感头疼不已。

    眼见主子之间暗流涌动，抬轿的太监落脚格外细心，生怕做了那被殃及的池鱼。

    回到凤仪宫，沈落颜让芷兰先带着青喻回东侧殿休整，随后给了元辞和君箬一个眼神，率先往正殿走去。身后碧凌依旧生着闷气，驻足原地不肯上前一步，引得沈落颜回首顾她。

    君箬担心沈落颜责怪，忙抢先一步说道：“母后，凌儿这鬓发也散了，不如由儿臣先带她去后殿休整一下。”

    看了眼赌气不肯看她的碧凌，沈落颜无奈的叹息一声，同意了君箬的提议。

    而元辞则跟着沈落颜入殿。进了内殿，沈落颜便将所有宫人都遣了出去，一回身，发现元辞已在自己身前跪定：“儿臣身为兄长，一没有照顾好妹妹，让她受伤；二没能调节弟妹间的纠纷，让他们于人前动手，失了身份，实在有负父皇、母后的教导，还请母后责罚。只是凌儿与三皇弟动手是为了维护儿臣，还请母后不要再责怪于她，儿臣愿代她受罚。”

    看着眼前垂首认错，将一切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的儿子，沈落颜欣慰的将他扶起：“母后没有要责怪你们任何一个，起来说吧。”

    元辞有些意外，起身后有些局促的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落颜拍了拍身侧的圆凳，示意他坐：“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打起来了？”

    元辞挨着凳子边缘坐了，将他到重华宫后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最后又觑着沈落颜的神色，道：“母后，儿臣虽未亲眼见到凌儿与三皇弟是如何起争执的，可是儿臣相信凌儿，她不是会说谎的人。”

    “好孩子，辛苦你了。”沈落颜从沉思中抬眸，怜惜的抚了抚元辞的发顶，“你们都是母后的儿女，是母后亲自教养，看着你们长大的，母后自然是相信你们的。”

    感受着头顶的温暖，一抹酸楚涌上心头，元辞看着沈落颜的眼睛，认真的道道：“母后，儿臣没有摆谱，儿臣只是想替凌儿要个公道。”

    沈落颜语意温柔，仿佛面前坐着的还是那个小小的元辞：“母后知道，我的辞儿最是珍惜爱护手足的，你一直都是母后的骄傲。”

    一阵热气随着沈落颜的话攀上元辞的面庞，让他慌忙垂首掩饰道：“可是儿臣还是没能解决了问题，还让事情更加糟糕了。”

    “今日你做的很对，虽然结果不如人意，可你已经努力了，不是吗？”看着眼前难掩自责的儿子，沈落颜有些心疼，“傻孩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世间有许多事不是你努力就可以尽善尽美的，不要将自己困守其中。”

    元辞快速抬眸看了沈落颜一眼，别扭的说道：“可若是让母后和父皇来处理此事，一定可以处置的很完美的。”

    沈落颜盯着元辞泛红的耳尖，笑道：“你说的是现在的父皇，你也不看看你父皇比你多经历多少事情。若是在你们这个年纪，你父皇会怎么做母后还真不知道。但若是我，我恐怕会跟碧凌一起动手。”

    “啊？”

    沈落颜没好气的在呆愣的元辞额上敲了一下：“啊什么啊，谁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你瞧你姨母，到了现在这个年岁，不还是疯疯癫癫的。”

    虽然沈落颜说的是“姨母”，可元辞却突然将她与那个敢同父皇张牙舞爪的倩影重叠在一起。

    沈落颜自是不知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形象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敛容正色道：“辞儿，有件事母后想请你答应。”

    元辞心中有了猜测，垂目道：“母后请说。”

    “母后希望你可以不计较青喻今日对你的冒犯。青喻这孩子……他近来频遭变故，受了不小的打击，所以做了许多错事，可他到底是你血脉相连的弟弟。”见元辞沉默不语，沈落颜轻轻掰开了他握紧的拳，“母后这么说不是劝你谦让，而是为你将来打算。”

    在元辞不解的目光中，沈落颜解释道：“你父皇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可是辞儿，身处上位者的身上有无数的眼睛盯着。若是让那群言官知道，你只因青喻一句话就与他兄弟反目，他们会如何抨击你？你日后的路又岂能走的顺遂？”

    元辞恍然大悟：“所以母后要凌儿在众人面前道歉，也是这个原因？”

    沈落颜微笑颔首，元辞却又想到一事，惴惴道：“那青喻……”

    沈落颜神色不变：“不必觉得意外，母后是个俗人，会偏心，自然为自家孩儿多盘算一些。当然，我身为青喻的嫡母，也会对他认真教导，不让他误入歧途。”

    眼见元辞因自己的话而陷入了沉思，沈落颜知道他还需要时间好好消化，遂拍了拍他的肩起身，道：“好了，哄好了你，母后该去哄你妹妹了。至于你父皇那儿，便由你走一趟去回禀吧。”